《三生梦错之倾世劫》Lilith0902

35、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

　　医署照旧忙乱非常，袅袅草药的香气冲淡了腐臭之味，军队正在道路两旁搭建简易的木棚供病人安置，整条街人来人往却也有序，即使仍然无法避免死亡，却还是隐隐教人看到生的希望。
　　桃源崇敬神明，五国都设有专司传达神喻的异人。汜叶的大国师已经存在于传说中数代，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也无人见过他的面貌，他长居于壑城西郊翠竹林不见外人，只是偶尔传出数语解汜叶危机，长久以来深得帝王信任。然而三月前的大雨，光华帝率百官于翠竹林前盼大国师施以援手被拒拂袖离开，至今无论再次的水患以及瘟疫流传，光华帝纵使焦头烂额亦没有再向翠竹林求助，不想月前清晨大国师却遣圣女宜萱进宫面圣。
　　彼时连下数日的暴雨骤停红日初升，白衣飘飘的圣女逆光而来，宝相庄严犹如神女天降，不知圣女与光华帝说了什么，总之这位圣女便留在了宫里。
　　其实汜叶建国多年并无圣女一职，直到十六年前光华帝的贤妃产下一位帝姬，这不止是光华帝唯一的女儿，更是光华帝唯一的子嗣，光华帝对之爱愈非常。然而这位小帝姬身体却不很好，不满周岁已经大大小小生过七八场病，前日里不过是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夜间便发起高烧，小小的白玉似的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已经哭不出声来，太医们束手无策，眼见着小帝姬难逃早夭之劫。光华帝无法，漏液带着气息奄奄的小帝姬来到翠竹林，不想翠竹林前早已立着一团云雾似的身影，这是大国师的化相，不等光华帝说什么，大国师已经接过小帝姬，“这位帝姬与王宫无缘，如硬要养在宫里，只怕……”话未明说，只怕什么光华帝倒是懂的。“留在我这里吧，我保她平安长大。”
　　光华帝低头看着已经哭的睡着的小帝姬不语，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大国师轻笑，“陛下是不信我吗？”
　　光华帝闭上眼定了定神，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镇定，“国师说笑了。”
　　国师的声音似笑非笑道：“听闻陛下旧梦缠绕不能安枕，我这里新酿了一种酒，酒气清淡可以助眠使人无梦到天明，明日里遣人送些予陛下。”
　　光华帝的声音低沉，有抹未加掩饰的沉郁，“多谢国师，可朕如今只剩下这些梦了，这酒还是国师您自己留着吧。”
　　国师浅笑，伸出手指抚着小帝姬的脸颊，“萱草忘忧，不如小帝姬就叫宜萱吧。”
　　翌日，光华帝宣旨封帝姬宜萱为圣女，入神宫为汜叶祈福。如此十五年过去，国师兑现了承诺，昔日奄奄一息的小女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
　　这段王室秘闻，夜茴在茶馆听隔壁桌的人讲过七七八八，别人也就那么一讲，她也就那么一听，怎么也没想过会见到故事中的人。
　　清澜扶她下了马车，她一眼就看到院中轻纱蒙面衣袂飘飘的少女。额心以赤红朱砂勾画出盛开的曼珠沙华，衬得一双剪水清眸勾人心魄，虽未见全貌亦知是位绝色佳人。如今这位绝色佳人正在向病人分发汤药，她俏立于一群面有病色的灾民之中，白衣泛着圣洁的光泽，如传说中神女临世。
　　“清澜你说这位圣女会不会就是洛城故事里的那位神女转世？”
　　清澜不屑拉着她往后院走，“臭显摆，早干嘛去了，咱们理好了头绪，她倒来装好人。”
　　夜茴觉得好笑，“人家是女孩子，你客气一点。”一个帝姬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
　　“要不咱们先回醉春风，这里就交给这个什么圣女，她跟随翠竹林里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头子那么多年，说不定也有些糊弄人的手段。”清澜倒是时时不忘游说夜茴远离麻烦。
　　夜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厢圣女宜萱已经看到他们，面纱外的黑眸聚然一亮，匆匆将手边的工作交给婢女，然后整整衣衫袅袅婷婷向他们走来。这几步当真走得赏心悦目，既端庄又好看，实为众家女子学习的典范。
　　宜萱走到近前微微施礼，“我随国师大人习过几年医术，到此协助二位以尽薄力。”
　　话说的相当客气，一双眸子却眨也不眨定定瞧着清澜。夜茴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自己无脸人一样的诡异造型让这位圣女帝姬无处下眼，而是……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以余光去看清澜，暗暗揣测这是清澜什么时候惹下的烂桃花，果然狐颜祸水，是男是女都不例外。
　　“你随意，别添乱就好。”清澜拉着夜茴继续往后院走，“莲子汤应该是煮好了，现在喝正好解解暑气。”
　　被无视的宜萱毫不气馁，跟在后面，“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公……公子您又如何称呼？”其实来时她已经询问过医署的人，可是还是想听他亲自回答。
　　清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宜萱，指着夜茴道：“你的这位姐姐叫夜茴，至于公子我嘛……”清澜指着自己鼻尖笑颜灼灼如三月里的桃花，“你就称呼我为姐夫吧。”
　　哗啦——
　　少女心碎一地。
　　噗嗤——
　　夜茴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可实在是没忍住，只留下一句含着笑意的“对不起”，便又被清澜拖走。
　　莲子绿豆汤熬得软糯，此时来喝冷热刚好，夜茴拆掉脸上的纱，笑眯眯的看着对面而坐的清澜，长得好，又能干，处理烂桃花下手稳准狠毫不拖泥带水，她真是捡到宝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清澜摸摸鼻子，“就是去皇宫那次，我不知道皇帝在哪，就随手抓个人来问。”不用说抓到的就是圣女宜萱。
　　“哦，原来是一见情钟情。”夜茴了然，继续喝她的汤。
　　“哼，麻烦死了，丑人多作怪。”清澜撇嘴，一脸嫌弃。
　　不喜欢就算了，这样诋毁人家姑娘多不好，夜茴放下碗严肃道：“别人喜欢你是对你的一种赞赏，你可以不接受，但不应当轻视人家的心意。再说，人家明明是个美人，哪里丑了。”当然如果清澜是以自己为参照，那么在他眼里不丑的人几乎没有。
　　清澜依旧嫌弃脸，掰着手指头算缺点，“穿的一身白，怪里怪气的，明明就很丑。”
　　看人要看内在，夜茴内心呐喊，她真搞不懂，清澜的三观为什么不能随五官一样标志呢，况且不能因为你自己美就随便说别人丑吧，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在那你眼里谁算好看呢？”
　　“当然是你。”
　　夜茴被清澜的理所当然吓了一跳，心底有点小窃喜之余，还有点清澜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太好的小忧伤。清澜却还在细数她的优点：“夜茴你人又美心又善，哪哪都特别好。”
　　夜茴捧起清澜的脸认真道：“我就喜欢你眼神不好还没见过世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