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错之倾世劫》Lilith0902

16、永夜抛人何处去（六）

　　试着回忆，所想起的亦不过是宣山树屋的亲切和梦中素衣男子的的怅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之前清澜说过，或许是诛仙台的罡气太过凛冽伤了她的记忆，这种伤害药石无用，只得慢慢将养。
　　以夜茴的理解，那意思就是说，她的记忆可能明天一觉醒来就都想起，也可能过个三、五百年也记不起个大概。她一向随遇而安，原本也未对记忆这个东西有多执着，可是眼见着清澜愈发的古怪，她就想着若自己忆起从前或能对清澜有些许的帮助。
　　对于这种失了记忆的情况，凡间的一位神医为之定名“离魂症”，病因为三魂七魄不健全所致。夜茴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是否属于离魂症的范畴，本着试试看的心态按着方子煎了碗摄魂汤，药是煎好了她对着黑漆漆的药汁犹豫了许久，得出结论：之前的自己大约很怕苦。不错，这药很是有效，都没喝她已经略微想起了一些。这样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捧起了碗。
　　“你哪里不舒服？”清澜寻着药气找来，看到一向怕苦不肯吃药的夜茴居然捧着药碗，心下寻思她应是病得严重，于是微微有些慌神，急走过来为她诊脉，夜茴的脉象从容和缓并无半点不妥。“这是什么药？”说完不等她回答已经接过药碗细辨着药气，“生枣仁、麦冬、熟地、白芍、当归、山茱萸、人参、茯神、远志、巴戟天、柏子仁，似乎还有白芥子……”清澜闭了下眼，缓缓将药碗放在桌上，语声微冷，“这是什么药？”
　　望着清澜的表情，夜茴觉得自己大概又做错了什么，于是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若我没记错，凡间的人管这叫摄魂汤。”清澜抬眼望她，乌沉沉的眸子里一片沉寂的安静，“你想记起过往，可这药帮不了你。”语毕他抬手将整碗药汁倾于地上。
　　浓黑的药汁溅脏了清澜月白的长袍，他似是没瞧见袍子上那些触目的痕迹，轻轻的将空碗放于案上，“夜茴，你想知道些什么？”
　　“和……和你订亲的那个姑娘是谁？她在哪里？”
　　清澜微微一怔，倦倦笑道：“没有订亲，是我骗那个媒婆的。”
　　夜茴却不死心，“可你心里是在思慕着一个姑娘吧？”
　　“没有。”他移开目光望向窗外，语气淡漠。
　　“你骗人。”
　　清澜叹息，将漫游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你为什么想知道？”
　　夜茴抬手拂过他的眉，一点点将他蹙起的眉头抚平，“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微凉的手指轻贴在眉间，依稀带着桃花的香气，仿若又回到了从前，任何心事都能跟她坦白。
　　“夜茴……我……”像是有了决断，将她的两只手拢在掌心，顿了顿后说道：“我心里的确思慕着一个姑娘，从认识的时候开始一直思慕了很多年，却不想累她为救我跳下了诛仙台……”
　　清澜沉沉的眼底映着她吃惊的脸，夜茴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想要得到的回答，也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于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维持着仰头凝视的神态。
　　“你还想知道什么？”清澜幽深的黑眸里浮着稀薄的笑意，可那笑却像二月里湖中将融未融的春冰带着乍暖还寒的凉意。
　　那笑无端端的让夜茴难受，似是有人将的她浸在梅子汤里，有点透不过气，又有点疼还有些酸，“那么……我……这个姑娘也思慕你吗？”
　　清澜微怔，继而加深笑意，“我也想知道这个姑娘是不是也在思慕着我。”
　　这算哪门子回答，她错愕的瞪他，眼见着清澜一只手抚上了自己脸颊，语气里带着能掐出水的温柔，“你知道吗？她是不是也在思慕着我？”
　　夜茴不晓得这算不算告白，也不晓得之前有没有被人告白过，可是眼下一个好看到该天打雷霹的男狐狸精眼带蛊惑的询问让她定力全失，“我……我……”突然间记起那个梦，梦里背对她的素衣男子清绝而寥落，“我想想告诉你。”语毕她抽出手扭身跑回房里。
　　清澜不逼迫她，却也终于恢复正常，不再失踪亦没有继续追问给她压力，两人又回到吃过一日三餐便下棋看书发呆晒太阳的之前。当然夜茴还是小有压力，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并不在她的预计之内，可是既然听到就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于是每天除去吃饭睡觉的大多数时间夜茴都在仔细思考。
　　这千年里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一个清澜，自己既然肯为他跳下那个很厉害的诛仙台，那么大抵是对他有很多舍不得。
　　可是梦里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素衣男子又是谁？
　　日有所思，夜必有所梦。于是她似是又回到那片错过花期的桃林，任她如何睁大眼仍是看不清那个有着寥落身影的男人是何样貌，却隐约晓得定是倾世的绝色。
　　“你到底是谁？”夜茴伸手去扯那人的袖子，然而握住的却是一手虚空，浓雾渐起一点点将那个身影堙没。“你到底是谁？”没人回答，夜茴张开眼，明明是梦，为什么心情那样酸楚，翻个身想要继续睡，却辗转了许久未能如愿，索性披衣下床到屋外透气。
　　推开房门一眼便望见海棠树下立着一人，身姿清雅之极，月白的袍子银色的发，整个人在黑漆漆的夜里泛着微光。
　　这场景熟悉的让夜茴想哭，不待她脑中做出反应，整个人已经飞奔出去狠狠抱住那人，将脸埋在他的后背，“原来是你。”
　　那人缓缓回首，温热的掌覆在她手背，语带叹息，“本来就是我。”
　　满怀的桃花香，熟悉到令人心安，梦里的缺失终在现实得到圆满。
　　嘿嘿。
　　暗夜里传来不怀好意的冷笑，清澜抬眸扫向发声处，却只隐隐看到一抹暗红，转瞬消失于无边黑暗中，骤现骤隐快得似是幻觉。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夜茴抬眼，疑惑的望向黑暗，“什么声音？”
　　“没事。”清澜压住心底的不安摇摇头。
　　夜茴却缩缩脖子，小声道：“有声音不奇怪，你明知道这里是鬼屋。”
　　“神仙做成你这样子真的……很不错。”接收到对方幽怨的眼神，他及时改口。
　　“为什么你的头发的眼睛会变色？”夜茴扯扯他的银发，望着他紫色的眸子。
　　“这才是我化成人形的本貌，每到失月之夜总会显现。”狐族盛产俊男美女，九尾族更是得天之选，美得纯而不妖。
　　摸摸滑润的银发，宛如月华清霜般皎洁，夜茴不解，“比黑色头发好看多了，你为什么要变成黑发？”
　　清澜嘴角轻撇，“你说那个样子像是少白头。”
　　“呃……”她那是什么审美啊？居然把这么漂亮高贵的发色恶毒的称为少白头，她想她以前定是很忌妒他的美貌。“忘了我以前说的话，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清澜怔了怔，继而微笑回答：“好。”
　　“嗯，不要，你这个样子太好看了，别的姑娘都会看你，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好了。”
　　“好。”
　　“这个样子偶尔给我看看就好。”
　　“好，只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