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宁》欧阳乔渊

4、第 4 章

　　去食堂吃完下午饭，我来到Ε1049号楼的天台，站在这里不仅能看到夕阳还能看到杂世界。我想起了奥娜尔.菲比.奎妮.薇尔霍米娜.斯克儒格斯。
　　天空灰蒙蒙的。
　　Ε1048号楼的天台上站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所以现在是十二月。从十年前开始，每年十二月我总能在Ε1049号楼的天台看见他站在Ε1048号楼的天台上，于每天晚饭后。
　　十二月结束，他也就消失了，等到来年十二月，他会再次出现，如此反复，起于十年前，止于未知。
　　我在心里问自己：“他是几号？”
　　我已经一个月没回1-79，但我并不担心屋前花园会杂草丛生，因为它从来都是一片狼藉。我没有打理过它，哪怕一天。
　　大部分人的花园都被打理得很美丽，比如1230789的花园。
　　曾经有一段时间1230789的家在我的家对面，不必上班的每一天，我都会在花园里看见他忙碌的身影。生活在抬起头永远看不到天空的纯世界，依然那么热爱生命和生活，为什么？
　　他也很喜欢煮饭。我从没看见他去过食堂。每天早、中、晚的某个固定时间，我总能透过自己的窗户再透过他的窗户看见他在厨房里煮饭。
　　有一天，在我种完树回到纯世界的时候，在屋前遇见吹着口哨拿着一条薄毯正要去医院的他。
　　1230789说：“再见1234567，但愿将来还有机会做邻居，但是你知道那不现实。”
　　我说：“再见1230789。”
　　1230789说：“每一世我都会认识你，那种不必见面的认识，但是你的下一世你却不一定会再认识我，毕竟‘1230789’是多么平淡无奇的一串数字，不像‘1’和‘1234567’，永远被记录在教科书里。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课堂上听123提到1和你时，心里想‘天呐，1234567，我真想见到他/她’，然后，在我毕业后的第十年，你住进了对面的房子。”
　　第二天早上，44589，一个像我一样喜欢去食堂，从不打理花园的人，住进了1230789的房子。
　　在我心里，1-79并不属于我，但是1-18却永远属于1230789。
　　1179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1234567。”
　　我转过身。
　　1179说：“这本日记你帮我保管。”
　　我说：“我不会去找你。”
　　1179说：“你不必去找我，我只希望十年后如果你不小心看见了我，把它还给我。”
　　我接过日记本。
　　1179转身离去。
　　400005望着正在下雨的天空说：“不知道他们找到宜居星球了没有。”
　　雨水在我们头顶十八米高处消失。
　　杂世界的空气永远流不进纯世界，杂世界的雨滴永远落不到纯世界，杂世界的风永远没机会轻拂纯世界人的头发。
　　据说当时有八艘星舰同时从地球出发，飞往八个方向，去找寻宜居星球，每一艘舰船身后都跟随着一千艘物资储备舰。
　　为了人类拥有美好的明天，为了找寻更好的家园，我们抛弃了一切，开始了远行，没有目的地，毫无目标地不停前行……
　　要么找到宜居地，开始繁衍新人类，要么在前行的路途中消失。无论如何，没有人能够再回去。
　　两千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好吗？
　　人类为了挽救自己，竭尽所能创造出两条路，一条通往外太空，一条通往地底。
　　4023说：“也许有的耗尽一切或遭遇不测，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中，有的还在继续前行。”
　　400005说：“会不会有的已经找到了宜居星球？”
　　4023说：“几率很渺茫。”
　　400005说：“但是，还是有可能。”
　　4023说：“有可能。”
　　400005说：“不过就算找到了宜居星球也与我们无关，他们不会回来接我们，就像地底世界发展得再好也与他们无关，我们没办法把他们接回来居住。”
　　4023说：“是啊，甚至跟杂世界的人都无关了。”
　　我开启了模拟下雨模式，于是一场暴雨袭击了Ε1049号楼的天台，雨水迅速淋湿了我们。
　　400005说：“我闻到了夕阳的味道。”
　　4023望着Ε1048号楼的天台说：“对面也开启了模拟下雨模式。”
　　400005说：“我们来些风吧？”开启了模拟刮风模式。
　　狂风大作。
　　4023说：“太大了，关小些。”
　　微风徐徐。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大地。
　　我说：“今晚不会看见星星了。”
　　不知道逃离巴别塔国后Y的命运如何？如果没有Y就不会有“巴别塔号”，据说现在的“巴别塔号”是根据他/她的手绘图建造的，这幅手绘图在当时的巴别塔国被评为“十大最优星舰设计图”之一。很久以前地表世界病毒肆虐，环境污染严重，导致人类的智商与日递减，变异物种层出不穷，把世界推向崩溃的边沿。全世界的科学家们日夜赶工研发新药，但是成果并不显著。在绝望中有人发起并组建了一个充满制度化的秘密王国——巴别塔国，公民来自世界各国，全是王公贵族，他们在撒哈拉沙漠中心建造了一座地下城市，并召集了一万名来自世界各国各领域的顶尖人才，让公民人数达到六万。地下城市中除了分布着居住房以外，还修建着一个实验基地，它比一个普通小国家的领土面积还大，无数实验室整齐排列，里面紧密锣鼓地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实验。五十年过去后，地表世界依然没有改善，想重返地表的曾经的年轻贵族们已垂垂老，他们一天比一天绝望，直到某一天有人提议‘为什么不清洁地球呢？’巴别塔国百分之九十的公民赞同这一提议，决定把地球上的劣种人全部清除掉，即用病毒将十分之九的人类杀光，只留下血统高贵、知识渊博、勇敢坚强、尊重自然、品德高尚、财富雄厚的优等人种，他们认为那十分之九的人是长在地球身上的毒瘤，不停流着脓液折磨着那个原本无比美好的星球，让它伤痕累累破败不堪，最后当解药研发成功时，Y带着解药秘方背叛了巴别塔国，不仅如此他/她还锁死了实验室的大门，至今无人能解。巴别塔国派了四十个人去追他/她。他/她摔断了左腿，但还是成功逃脱。
　　有一天112233在课堂上问123：“他/她为什么不带着病毒逃离而是解药？”
　　123说：“没有解药巴别塔国的人也都会死，所以病毒不会被释放。”
　　112233说：“为了救那十分之九的低劣人种背叛自己的国家值得吗？”
　　123说：“他们有活下去的权利。哪怕是一只蝼蚁，也有苟且偷生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能够决定别人生死的，只有自然。”
　　112233说：“巴别塔国，一个在地图上不存在的国家。”
　　123说：“一个在地图上并不存在，却凌驾于在地图上能找到的所有国家之上的国家。国中之国。”
　　112233说：“所以，Y就是王中之王了？”
　　123说：“是的。”
　　Y是实验室里的领头人物，他/她参与并指导了当时在地下城的实验室里所进行的百分之三十的实验，在投票选举中他/她获得了百分之七十的选票，被推举上最高位置。人们都更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最聪明最有才能的人手上。
　　有一次21说：“巴别塔国是纯世界的前身。据说。”
　　1234566曾问21：“你有因为自己刚好是21而遗憾过吗？”
　　21说：“我从没为自己遗憾过，似乎纯世界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在替我遗憾，不止一次地。”
　　我离开Ε1049号楼，来到Ε1048号楼的天台，没有看见刚才一直站在这里的那个人。站在这里抬头望，天空没什么不同。远处的浓云正逐渐散开，但夕阳早已沉没，地平线上连一丝微光都不剩。整个杂世界笼罩在一片灰黑色中，不是因为天阴，而是夜幕已降临。
　　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幅古老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