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之极海听雷丨刘丧]阴听犀照》七濑弥弥

13、罐头

　　在场除我以外都是熟手，又相当有默契，几支手电筒的光基本就将上下左右都照清楚了。
　　这时候我才开始留意周围，石壁非常光滑，摸上去手感还有些细腻，不知道海底洞穴是不是都这样，这如果不是天然形成的，当初打磨的时候工匠一定费了很多力气。
　　不知道他们这些老江湖有什么感想，反正我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洞穴。明明在海面之下，却不过分潮湿，居然是个环境还不错的地方。
　　根据吴邪目前破译出的信息，我们可以看出一部分建筑结构，这个墓的规格理应非常严谨，但我们这一路走来，别说陪葬品和棺材，连个好好修葺过的墓室都没有，我们面前的只有一个又一个可容人通行的洞口，犹如迷宫一样。
　　因为有刘丧在，我们没走过弯路，这时候我总算体会到他的用处不止是和胖子斗嘴活络气氛，是真的有点本事能画出地图，弯弯绕绕那么多条线，也亏他有耐心画。
　　不过因为空间太大，他也没法一次听出全貌，只好边移动边画。

　　我们照着手绘地图给沿路所有洞口都做了标记，这是胖子的建议，他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粗中有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考虑到。
　　尽管地图上没有回头路，但根据他和吴邪在云顶天宫的经历，留下记号还是比较保险的——这样一旦我们绕回原地，也能及时发觉。
　　毕竟有些超自然现象，真遇到了是没法解释的，胖子说只有他家天真那种讲究人才会去研究原理，一般来说没什么必要，见招拆招就好了。

　　地形错综复杂，走得让人脑袋发懵，但在地图上呈现出来则直观得多。
　　有很多个洞口背后是没有路的，能通向下一个空间的路只有一条。也就是说只要一直按照正确路线前进，保证能够到达地宫。
　　想想还有些庆幸，如果不知道路线，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辛辛苦苦走出好几千米却发现尽头是石壁不得不折返，一次两次还好，要是点儿背接连选错路，就算补给跟得上，人也会崩溃的。

　　我们的脚程并不慢，没道理这么久都没走到墓穴的范围内。可是除了这一点不合理，却又一切正常。
　　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胖子也说这墓主人家走廊也忒长了，来吊唁的宾客可能还没到就饿死在半路上了。
　　吴邪听他胡说八道就笑骂，说谁在人家葬礼上满脑子都想着胡吃海喝，正常人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张起灵一贯不参与他们插科打诨，但也没出声制止，说明周围确实没什么问题。
　　我无条件地相信族长的判断，心里有了底，第一次下斗的紧张感便被冲淡了。
　　这一路上连个机关都没有，我走着走着注意力就有点不集中，黑瞎子走在后面总是伸脚绊我，好在我回神也够快，每次被他偷袭都没中招，虽然脚下踉跄，但总算都是站住了。
　　黑瞎子也不郁闷，仍旧时不时用这种方式测试我是否走神。不得不承认这种幼稚的互动锻炼了我的警惕性，起码我应付起来愈发得心应手了。

　　赶路时我们要挑能通往下一处的洞口钻，休息时却要找一处安全的空间，洞中没有其他岔路是最理想的，这样守夜的人只需要盯紧入口这一个方向就可以了。
　　第一晚的时候坎肩守上半夜，本来吴邪没安排我守夜，但我下半夜忽然就醒了，篝火旁边已经换了人。刘丧背对我们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心说哪有他这么守夜的，头不抬眼不睁，该不是睡着了？这么想着就打算走过去看看，实在不行让他去睡，我来替他的班。
　　站起来发现他正奋笔疾书，当我走近了，他也恰好翻了页，好像正在补充地图。
　　听见我过来，他把本子合上，侧过头来，看着我一挑眉，意思应该是问我来干什么。
　　我在他身边坐下，因为怕吵醒别人，我说话的音量很小，说我以为他犯困，想叫他去睡。
　　刘丧盯着我，表情有点严肃，我连忙赌咒发誓我绝不是在内涵他不靠谱。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理我的时候，他突然问：“你在这里睡不好？”
　　“啊？”虽然早就发现他的性格里有温柔的一部分，但是最近，他的这一特质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他白了我一眼，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说第二遍了。
　　我巴不得他别在这件事上过分纠结，跟他人设不符搞得我还挺慌的，就问他刚才在忙什么，没听见他吹哨子，这样也能画地图？
　　刘丧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抓着本子的手指屈了一下，然后才控制住了表情，轻描淡写道：“不能。”
　　……果然这样的刘丧才比较正常。
　　我松了口气，再睁眼时竟然是被他拍醒的，这可太尴尬了。

　　第二晚守夜的是张起灵和胖子，这个配置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可能是心理作用，这次我睡得很沉，睁眼之后神清气爽，看到旁边睡袋里露出的小半个圆溜溜的后脑勺都觉得格外亲切。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给刘丧面子，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以后还是少做守夜这种让人不放心的事情比较好。

　　比较令人振奋的消息是，我们在第三次选定的扎营地点，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看来之前来到过这里的人，也认为这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开过的罐头皮散落在周围，胖子看了直咋舌，说他们伙食不错。说着还撺掇吴邪，下次下斗说什么都得带包底料，这种时候就应该煮火锅吃。
　　吴邪抬脚就踹他，但胖子以与他身材不符的灵活度躲开了，吴邪踹了个空，也没动肝火，笑骂了一句净坛使者不忘老本行。
　　黑瞎子在旁边笑嘻嘻地凑热闹，说没问题啊，下次他专门给胖老板备着，只要预算充足，不管红油清汤还是番茄海鲜都能满足，要是口味洋气点，芝士锅也不是不行。

　　他们俩开始争论鸳鸯锅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则拿手电筒照了照那堆吃剩的罐头，没发现什么异常。
　　也就是说，至少这些人没有以鬼魂的形态被困在这里。

　　终于走到墓道里的时候，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进入了戒备状态，黑瞎子又绊了我一下，这次我竟然没躲过去。
　　我本来想撑住旁边的墙壁来保持平衡，但刘丧拉了我一把，看着我站稳他就撤了手，啧了一声。
　　“喜欢刺激的是吧，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开个机关，那多好玩儿？”刘丧瞪我一眼，“你跟墓主人是一伙的吧？”
　　……得，毕竟差点掉链子的人是我，不跟他计较！

　　沿着甬道一路向前，两旁有跪姿的雕像，隔几步就是一对，雕像手中都托着盘子或者酒器，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意。
　　就像是宴会上的服务人员要为宾客添酒上菜。
　　吴邪还记得胖子在路上的抱怨，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轻声说道：“墓主人想得够周到，这不就把果盘给你备上了。”
　　我完全信了他的话，但是不出一秒，胖子就怒道：“天真你大爷的，什么果盘，这是万年灯，你才喝灯油呢！”
　　黑瞎子一哂：“人鱼肉是没了，人鱼油还剩点底儿，刮下来尝一口，说不准也能长生不老。”
　　我控制不住想像这个画面，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黑瞎子也真是个神人。

　　我在出发之前恶补过一些理论知识，吴邪的笔记给我看了个大概，好家伙，他笔记上的地方就没一个是能正常走出去的，机关复杂得让人挠头。
　　刘丧倒是一看就懂，看我盯着笔记半天不翻页就主动给我讲解，什么海底墓里的电梯、湖底的古楼，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他说很多字的时候总是走神，关注点成了说话的人而不是内容本身，最后只好自我安慰，记住墓里都像密室逃脱就对了。
　　这个墓修得十分规整，没有一点故弄玄虚的成分，几个墓室之间的路都宽敞平坦，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可以拎包入住的普通住宅，根本没有密室逃脱的必要。
　　正是因为它太正常了，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对劲，按照土夫子的思维模式，几乎可以直接确定，这个设置只是用来迷惑外人的。
　　连南瞎北哑两位业界大佬都没发现异常，我却总觉得情况不太乐观，只是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哪里奇怪，总不能是这位墓主人格外与人为善。
　　好在前面还有路，都走到这儿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一定是要继续前进的。

　　我们各自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我想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仍然一无所获。
　　“你不觉得奇怪吗？”刘丧悄悄拉住我，“这里干净得过头了。”
　　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我能瞬间理解他的意思。

　　抛开花鸟鱼虫不谈，仅就我能接到的委托而言，犀照从本质上来讲还是与人有关。
　　尽管斯人逝去，浓烈的情感却难以磨灭，无论经过多久，仍会使其在我眼前重现。
　　其实我最近还无师自通开发了新业务，能够看到物件上承载的记忆，只是很少有实践的机会——毕竟这是另外的价钱，而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报价。

　　最基础的事情往往也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我心说不会吧，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差点爆粗口，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从外面那些罐头皮开始，我就什么都看不到！
　　很难有人没有情绪波动，张起灵勉强算一个，同时他执念也不够深，如果他变成鬼，想来我是很难在犀照里看到他的。
　　但看那些罐头的数量，队伍人数起码在十人左右，人处于群体之中时很难完全没有情绪起伏，恐惧和喜悦都会被放大。
　　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彼此之间不和谐友善，起码也会有些猜疑戒备、提防警惕。
　　但从结果来看，这些情绪都不存在，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我突然有一个特别荒诞的念头：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些人，其实是被某种力量，抹去了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