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成仙记》喜马拉雅的风

3、功德篇3

　　吃完饭，老花妖回虖勺山，我继续往神仙岭走，身后多了个羽族小少年。一顿饭之谊，小少年就忘了临出门时家里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跟陌生妖说话，不要随便吃陌生妖的东西，不要随便跟陌生妖走。这孩子，看着一脸精明，实则透着股子初生牛犊不谙世事的憨傻，他家长辈如何舍得放出来历练哟。
　　一顿饭就让这孩子打消防备，跟我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底细倒个精光。他自言是基山尚鸟付鸟一族灵均大王的侄子，名叫惊云，尚鸟付鸟一族有子孙年满五百岁必须出门历练的族规，他刚过了五百岁生辰，第二天就被赶出基山，连仆从、行礼也不给带，后来他听说神仙岭上有仙书，便来凑热闹。
　　原来是尚鸟付鸟家的，怪不得敢放心大胆地把这样一个涉世不深的子弟放出来历练，毕竟光是十一目上妖的出身就已经秒杀一切了，其余众妖见了他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哪里敢跟他争短长。
　　这孩子赖上我了，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我也乐得狐假虎威，就由着他了。
　　神仙岭并不巍峨，也算不得高耸，只是有些孤峭，孤零零地拔地而起，像一把刀插在地上，遗世独立，难以攀登。
　　刀锋和刀背难以攀援，唯有刀身的血槽一条路，被几个神仙岭主人请的神秘大妖把持，想要上领就必须过了大妖那关。
　　也不知这神仙岭的主人是什么什么身份背景，竟能役使七目以上大妖为他充当打手，让这些妖界翻云覆雨权势滔天的人物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即便是纵横妖界两万余年，积威如我，也不过得他们见面时客气客气称一声祖宗，面子情罢了，逢年过节也不见三牲六礼来拜会。
　　我和白衣羽族少年惊云到得神仙岭下，岭下是一处平地，与神仙岭垂直，没有路，从岭上悬着几条粗麻绳，每三根麻绳吊着一个能站两三个妖的筐子。凡来的妖都进入平地前面的法阵，我们等了很久不见有妖从里面出来，可见阵法之强大。
　　从日落但午夜，从午夜到黎明，鸡妖叫了三遍。我站在阵外，看一个接一个妖进去，没看见妖出来。
　　惊云漆黑如墨的头发染一层晨霜，眉毛和睫毛都湿漉漉的，他疑惑地问：“摇光姑娘，咱们不进去吗？你在等什么？”
　　我能说我不通阵法，不会破阵吗？折了根树枝对着刚跃上地平线红彤彤的太阳比了比，我掐指一算，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冲马，煞南。时冲辛酉、壬戌、癸亥、甲寅、丁卯、丙丑……诸事不宜。今日不宜破阵，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这孩子信了，他“哦”了一声，说“原来破阵还需要看吉凶啊，我还当是光有阵灵就行了呢，小叔从来没告诉过我。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然哪里能遇到摇光姑娘，学到这些呢？”
　　我：“呵呵！小家伙，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不过，你有阵灵怎么不早说？”
　　他不说我倒忘了，尚鸟付鸟一族向来以阵法和炼器见长，尤其是这一代的灵均大王更上一层楼，布阵破阵的本事在昆仑墟也是挂了号的。
　　“你也没问啊！”惊云说。
　　得，是我的不是。
　　进入大阵中，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没看见，就被一阵狂风刮的东倒西歪站立不住，整个都飘起来了。
　　这么大的风，我还是生平仅见，风力强劲，摧枯拉朽般嚎叫着撕碎一切。我使个定身法，把脚扎进石头里，无奈风力太强，根本定不住，腿都要被撅折了。
　　我连忙拿出玲珑伞。
　　“玲珑伞，伞玲珑，玲珑宝伞乾坤定。”
　　我默念咒语，撑开玲珑伞往上一抛，玲珑伞在我头顶上方转起来，挡住狂风。
　　“惊云——”我喊。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阵接一阵的狂风嘶吼着如千百头野兽嘶叫。
　　黑暗中隐隐有白色微光闪动，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摇光姑娘，你在哪里？我快要被这股妖风刮跑了。”
　　“这里！”我燃起一团微弱的火苗，立刻就被刮灭了。不过已经足够惊云看见我的位置，他双臂化作两翼东倒西歪摇摇晃晃飞过来，被我一把拉到玲珑伞下。
　　他收了双翼，惊魂未定地喘口粗气说：“好厉害的风，刮的我翅膀差点断了。”
　　玲珑伞轧轧作响，眼看就要散架了，我忙施法力稳住。“你不是会阵法么？不是有阵灵么？”
　　惊云一拍脑袋，“瞧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他笑嘻嘻地摘下腰间一块乳白色配饰，摩搓上面的花纹，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配饰微光一闪，一个老鼠大小周身散发着淡淡蓝光的长耳朵小东西出现在他掌心，小东西吱吱吱叫了两声，嗖的一声飞出他掌心。“去吧！”
　　“真就是传说中的阵灵？跟个耗子似的，行不行啊？”玲珑伞快撑不住了，伞骨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惊云一拍胸脯，“放心吧！这可是我们尚鸟付鸟一族的至宝，又有我小叔法力加持，普通的阵法根本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小东西被风吹的不见了踪影。
　　打脸来的太快。盲目自信不如脚踏实地。
　　在玲珑伞散架以前，我收回伞，往伞尖倾注十成法力狠狠往地上一戳，花岗岩地面被我戳出一个半人深的洞开，我收伞，拉惊云蹲下一气呵成。
　　地洞里风势缓弱，一时倒也能遮蔽一二。
　　惊云不断召唤阵灵，可都杳无音信，也不知被刮到哪里去了。惊云的脸色不太好，有些出师未捷的躁怒。
　　“可恶！这是什么阵法？竟然如此厉害，连我的阵灵兽都被刮跑了。”
　　“合着你们尚鸟付鸟付鸟一族善阵法的名头都是靠阵灵兽得来的？没有阵灵兽你们就望洋兴叹束手无策了？”我半是奚落半挑衅，表示十分看他不起。
　　“当然不是！我这就破阵来！还请摇光姑娘帮我护法。”我点头，修好了伞骨，重新撑起玲珑伞。惊云一跃而出，化作一只鹞鹰大小的雪白鸟儿，对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施法，八个方位分别闪现不同颜色光芒，光芒转瞬即逝。惊云飞回石洞，变回人形。
　　“妙啊！阵中阵，金木水火土五行大阵中各自包含八卦阵，五行八卦相左相制衡，精妙无比，威力无穷。小叔来了恐怕也要赞一句“妙哉！””。
　　“说妖话！能不能破？”我翻了个白眼，这时候就不要卖弄了。
　　惊云道：“姑娘莫急。我再看看。”
　　我便只好静静等他想出破阵之法。
　　他瞑目苦思，口中念念有词，“风在东南巽位。风者，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伸曲。风正无形，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神仙惧焉……”
　　感情这位尚鸟付鸟家的小王子只会掉书袋，不会活学活用。念叨半天，我只听到个蛇字。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既然是蛇，那还客气什么——”说罢，我撑起玲珑伞，一跃而出，口中喷出一团巨大的火焰照亮了阵中，凝目细看，果真看到阵中地形蜿蜒盘旋如一条巨大的蟒蛇。
　　我瞅准七寸位置，口中火焰化为龙形狠狠撕咬烧灼七寸之处。
　　就听一声惨叫，一个浑身着火的妖冲出来，扑通一声跳入一处泉眼，水花四溅。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一肥头大耳脑袋尖尖的妖从水中露出头来，厉声喝问：“哪来的小妖敢放火烧我？”
　　惊云收了翅膀，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基山，惊云。”
　　我剔着指甲漫不经心道：“漆吴，摇光！”
　　肥头大耳脑袋尖尖的妖双手撑着池壁一跃而出，抖搂抖搂身上的水珠，啪地打了个响指，壁灯次第点亮，照一室昏黄。
　　我方才认出这是景山的酸与妖。
　　其状如蛇，四翼六目三足，其名自叫，见则其邑有恐。
　　“原来是漆吴山的老祖宗和尚鸟付鸟族的小王子来了！小人有眼无珠，老祖宗、小王子恕罪！久闻老祖宗修的是逍遥道，最是清静无为多年不问世事，今天怎么有空到这神仙岭来？莫不是您也想更上一层楼，去那昆仑墟谋个一官半职？”酸与妖唱了个喏，收了阵法，吩咐两只绿衣裙的蝴蝶妖看茶。
　　惊云手一伸，“拿来！”
　　酸与妖明知故问：“小王子要什么？别客气！这屋子里但凡入去的了您眼的尽管拿去。说起来当年我和灵均大王同时拜在泰山老祖门下学艺，灵均大王年岁少长，拜师又早，是我们大师兄。你是大师兄的侄子，按理来说，应该叫我声叔叔。今日初次见面，当叔叔的理应送份见面礼给侄子。”
　　这是明着占便宜呢。妖界可不作兴人间那一套，一看品目，二看法力，什么师兄师弟都不管用。
　　尚鸟付鸟一族在六合八荒妖界当中排第二，三家超品目上妖里虽不如逆天的十六目蠪蛭一族，但十一目也已经是俯瞰妖界的存在了。蠪蛭虽品目逆天，然受天妒，每代单传，孤家寡人一个。尚鸟付鸟则不同，子孙昌盛，繁衍众多，光是老尚鸟付鸟大王，也就是惊云的爷爷就生了十二男，六女，惊云在家排行三十七，下面还有十几个小的。尚鸟付鸟一族乃是南山一系当之无愧的王族，毋庸置疑。
　　惊云冷哼一声，显然没有乱认叔叔的习惯，阴沉着脸道：“我的阵灵兽呢？拿来！”
　　酸与妖两手一摊，“什么阵灵兽？我没看见。”
　　惊云虽说在枝繁叶茂的尚鸟付鸟一族长大，却没有练就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性情耿直单纯，不会拐弯抹角。他见状也不跟酸与废话，口中默念咒语，不多时，状如老鼠长着两只长耳朵的阵灵兽从酸与怀里钻出来，吱吱吱跳进惊云手掌，摩搓着惊云的手心，小表情那叫一个委屈，还不忘回头冲酸与吱吱吱控诉一番。
　　酸与面不改色，嬉笑道：“我当什么宝贝，原来这就是阵灵兽。刚才这小东西在阵里乱跑乱窜，我怕伤了它，就把它捉起来护着。想不到是贤侄的。如今好了，物归原主。”
　　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分明是想据为己有，反而倒打一耙说什么捉来护着，连惊云都不信。
　　惊云轻轻抚着阵灵兽脖子上的毛，小东西舒服的趴下半眯着眼哼哼唧唧，身上渐渐亮起来。
　　“我们算是过关了吗？”我起身。
　　“那是自然。老祖宗您都出马了，哪有不过关的道理。” 酸与恭恭敬敬把我们送出五行八卦阵，送上筐子，对着上面晃了晃绳子，绳子便被拉起来，把我们拉上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