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3、成仙篇14(大结局) ...

  •   按我的意思,把帝后往乾坤袋里一装直接去玉山。可九公主和雷神的爹娘死活不同意,非得弄个仪仗,让他们坐在九条金龙、九条麒麟、九只鸾鸟拉的金车上,前面有仙鹤开道,后面跟着二十四婢女,二十四内侍,并五百侍卫,浩浩荡荡,一路从九重天摆到南天门。我嫌麻烦,还要跟九公主争辩,谁知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拉着我叫表哥的九公主,娇娇滴滴的小姑娘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身上隐隐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仪,只冷冷看了我一眼,竟让我不敢开口,悻悻上路。
      从九重天到玉山不管驾云还是乘车,最少需要三天。我骑不惯天上的龙马,云也驾的不好,所以,一出了南天门,我就找借口钻进帝后的车里,美其名曰照顾舅舅、舅母。九公主派来的侍卫领兵的高个子青年是个冷峻寡言的天将,除了临别时跟九公主—如今的天帝说了几句悄悄话,到现在我也没见他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骑着高大的龙马随侍在侧,一双丹凤眼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长手长脚,俊眉修目,皮白发黑,一双深不见底的蓝色大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确定没见过。他看我时似有柔情万千,又似有万语千言,有时候偷偷看我,有时候又躲着我。让我莫名其妙的熟悉又陌生。
      灵均很不乐意我跟他接触,总是片刻不离地跟着我,绝不肯放我跟他独处,生怕我被他抢走了似的。
      灵均是第二天才追上我们的,我们一行队伍声势浩大,走不快,他骑着月疏上仙的灵兽追上来,说是带了月疏上仙送给西王母的礼物。
      我晓得他是想来帮我。他也未免太小心谨慎了些,护送天帝天后的不过是着蟹兵蟹将,除了闷葫芦高个子天将我看不出深浅,其他不足为虑。灵均难得换下一身紫袍,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孝服,跟护送队伍融为一体。他非要去跟高个子天将打招呼,我不想跟他打交道,总觉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似喜似恨似宠似怨,最后都化为一股冷气,冻的人直打哆嗦。
      我天生不喜水,更不喜欢跟水系打交道。
      灵均一脸震惊地回来,有些失魂落魄。
      “摇光,他是长明!”他说。
      我坐在金碧辉煌的马车上,掀开帘子,噗的一笑,“长明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尸身也化为长明海长眠于轩辕丘,魂魄都七零八落到现在南辛都没有找齐。他怎么会是长明?”长得也不像,性情也不一样。再说,长明若是活了,为什么不认我呢?南辛呢?为什么也不来跟我说?
      “摇光儿,我是长明,你的哥哥!”高个子天将跟灵均前后脚来,开口就直言不讳。
      我眼中笑出了泪,嘴里说着不相信,可心里已经动摇了。其实我一直不相信长明就这么死了,君父母亲那样的足智多谋智计无双,就算是一个南瓜也不会让他白白葬送了性命。看来,南辛找齐了他的魂魄,帮他重生了。可他的容貌为何不一样了?不止容貌,声音、身高、体态……都不一样了,除了那双幽蓝的眼珠,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我看的出,他不是幻化的相貌,而是本来如此。
      “你说是就是?可有什么证据?”我问。
      “四海八荒,到哪里再去找另一只龙凤呈祥兽呢?”他叹息一声,身体飘到空中,背生两翼,身长如蛇,四爪如鹰,狮尾鹿角尖喙。他额头上长出两只树杈般峥嵘的龙角,浑身覆盖金光闪闪的鳞片,身体如长蛇盘旋在天空,遮天蔽日。一对巨大的翅膀轻轻一拍,立刻狂风大作,刮的人东倒西歪站立不住,金车的门帘呼啦啦作响。
      不是龙凤呈祥又是什么?
      “龙凤呈祥?天啊,这世间怎么会有龙凤混种?龙凤两族不是不通婚吗?”侍卫们有的议论纷纷,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眼含热泪。
      “吾乃上任天帝苍梧与凤凰一族金鸾公主结合所生,天地间唯一的龙凤呈祥。无耻苍桐,害我父母,至我流离失所无亲所依,流落妖界多年。如今,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长明的龙吟凤啸响彻九重天。
      灵均怕我还不相信,指着长明海的方向,伸手剥开重重云雾,我首先看到的是高耸入云的玉山,在金色太阳下发出幽冷炫目的光芒。玉山向西地势略微低矮一些的地方,昔日汪洋大海,波涛汹涌涛飞浪卷,成群的海鸟在海面上飞来飞去,如今一片白茫茫像下了一层厚厚的雪。
      我茫然若失,“长明海呢?下雪了?冰封住了么?”
      我只听说过大雪封山,从来没见过大海结冰。
      灵均摇头,“那不是雪,是盐——长明海的盐。昨天一早锦城送来消息说长明海不见了,我也跟你一样不相信,直到看到了这些。长明——复活了!”
      昨天复活了,今天就能得到新女帝的信任,能在护送队伍里任要职,长明,看来他绝不像我认识那个长明那么简单。最起码,作为我的挡箭牌,他刚才那番表现让我看不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真正的龙凤呈祥。
      他要做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
      长明缓缓降到我面前,略高于我,他伸出手,“妹妹,今天让我们给君父和母亲报仇!仇人就在我们面前,拿着这把匕首,去刺入天帝天后的胸膛,让他们灰飞烟灭!”
      我脑中一片混沌,木然接过匕首,高举双手,“报仇!”苍桐的昆仑墟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苍梧的追随者因为他的陨落不得不暂时臣服苍桐,散落各处蛰伏起来。如今他们看到了希望,高举起双手大呼“报仇!报仇!报仇!”
      侍卫队伍里竟有半数以上响应,可见君父威望之高。
      灵均脸色大变,他试图拉住我,却被长明喷出一口白色雾气冻住动弹不得。“摇光,别去!你中蛊了。”
      他的话遥遥如在天边,他的脸依稀仿在眼前,我听不清看不明说不出,身体不受控制,僵硬地转身,掀开门帘,上了车。
      天帝天后的心腹婢女用身体挡在他们前面,拿着法器质问我:“雷神,你疯了吗?天帝可是你嫡亲的舅舅,天后可是你嫡亲的舅母!你可不能受反贼的挑唆令亲者痛仇者快!想想你父母他们——”
      我匕首在她脖子划过,她低头看了一眼,用手捂住脖子,可仍就不能阻止血从她喉管流出来,灵魂从她身体快速抽离,消散。
      我拔开她的身体,冷笑一声,将匕首捅入天帝心脏,接着是天后。
      他们没有流血,而是一点一点消失,先是心脏,接着胸膛,头,四肢,很快就整个儿化为乌有。只留下两身金光璀璨的衣袍,和两枚代表天帝天后的金印熠熠生辉?
      眼前一亮,马车四面被破开,我拿着沾染着婢女鲜血的匕首,茫然不知所措。
      “大胆雷神!竟敢弑君!来呀!拿下!”新女帝九渊率领着群臣浩浩荡荡而来,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用恰到好处的表情表演的炉火纯青,既声泪俱下又字字诛心。
      “表哥,君父母后待你如同亲生,疼爱有加,你屡屡触犯天条可他们都舍不得重罚,只罚你去凡间轮回十世。这次你几乎将长明海的生灵涂炭殆尽,君父还是舍不得治你的罪,由得灵均仙君将轩辕丘附近的山神土地阻在南天门外,无法控告。可你呢?恩将仇报,居然亲手弑杀他们!你该死!”九渊大义凛然,声泪俱下,引得群臣无不义愤填膺。
      广药赶来,广药跪在九渊面前磕头如捣蒜,“陛下,小犬中了迷魂术,必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控制。他一向敬天帝天后如亲生父母,如何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明察秋毫!”
      他拿出一根九尾狐尾巴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猛地清醒过来。
      “广——父君!”我给广药行了个礼,“不知父君为何而来?”
      广药啪地甩了我一巴掌,“小畜牲,你为什么弑君?说!”
      弑君?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明明还没有动手啊。头痛欲裂,刚才我好像杀了什么人。精神如被抽空,这是中蛊术的后遗症。长明,他给我下蛊!为什么!我疑惑地捂着脸抬头,“弑君?父君冤枉儿子了,儿子没有弑君。”
      “人证物证具在,你就不要狡辩了!摇光大王,你说是不是啊?”九渊坐在一朵五色云彩上叫破了我的身份。长明不知何时收起可他的翅膀和龙角,再次化作高个子青年将军,站在九渊身后。
      广药一愣,问九渊女帝:“陛下,哪里来的摇光大王?这分明是小犬。”
      九渊女帝对长明示意,长明呼出一口气,往我身上一喷,一阵狂风袭来,我往后一个趔趄,便觉身体一轻,我已经从雷神的身体被摘了出来。
      随着我的魂魄抽出,雷神的身体瘫倒,广药在在他倒地之前抱住。“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小妖霸占我儿仙体?我儿呢?”
      仙界清且轻,我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没有□□依附,犹如人没有穿衣服,我双手环胸,不可思议地看着前一刻还跟我哥哥妹妹的长明,两眼问号。
      “为什么?”
      长明像条狗一样跪在九渊女帝脚下,恨不能舔她的脚。九渊女帝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赏了长明一个微笑。“长明仙君,保护帝后不力致使帝后被这只小妖谋害之死,然诱捕前天帝苍梧余党有功,功过相抵,不予责罚。”
      诱捕?
      原来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女儿着急篡位,怕爹娘死不透故意设局杀死爹娘,又让长明以龙凤呈祥身份诱捕我君父遗臣,和我。
      而长明为了什么这样置我于死地?
      难道往日的呵护疼爱都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取我性命来的?还是说他其实是怨恨君父用他当我的替身,把他卷进这巨大的漩涡里来。
      我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他恨我。
      广药上仙拎起我质问:“我再问一次,我儿呢?”
      我没有回答,而是可怜兮兮向九渊女帝求救,“陛下,您答应过我只要我用长明大人给我的匕首杀了天帝天后你就救醒雷神,如今我已经做到了,请您履行承诺,救救雷神吧!他虽然有错,但未经刑律您怎可私自处置?他好歹是您表哥,您嫡亲姑姑的独子。”
      不就是演戏吗?不就是栽赃陷害吗?谁不会?
      广药丢下我,转而对着九渊女帝,“陛下,她说的是真的吗?您指使她杀了天帝天后和我儿?”
      九渊身后的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信谁。
      九渊女帝本想陷害我,怎么会承认我这一半真一半假的话,她眼中蓄着两汪泪泡,猛烈地摇头。“姑父,您宁愿相信一个小妖也不相信您从小看到大的外甥女么?朕自幼胆小,连只妖都不敢杀。要不是君父和母后突遭变故,我被迫登基,如今还在九重天扑蝶绣花呢!又怎会战战兢兢坐在这个位子上?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朕不是没动过让姑姑继位的念头,只是姑姑的身体您也是知道的,朕不得已才在众臣的再三请求下继位登基,坐在这个位子上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何曾是我本意呢?”
      广药是个面糊子耳朵,点点头,信了她的说辞。也不废话,抬手一只捣药杵向我扔过来。
      我连忙躲避,谁知身影如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能动。那女娲补天的灵石做的捣药杵倏然变作一座大山压过来,要看我就要被压成肉酱。我闭眼等死。
      “且慢!”一道晴晴朗朗的声音扬起。不知什么时候解冻偷偷溜走去请救兵的灵均跟在月疏上仙后面急匆匆赶来。
      声音是月疏上仙出的。
      月疏拂尘上雪白的狮鬃毛瞬间长长,像一根根雪白的发丝箍住捣药杵。
      广药是个急躁脾气,面对跟他实力相当的月疏,他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头喝问:“月疏,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包庇这只杀死天帝天后谋害我儿的小妖?”
      “上仙此言差矣。弑君者理当万劫不复,何况她还杀了上仙的独子?自是死有余辜。”月疏面无表情说。
      灵均如遭雷击如被火焚,不惜打断两上仙对话,“上仙,请饶了摇光一命!”他跪下以额触地。
      广药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替逆贼求情?滚开!”他抬脚踢灵均。
      我心疼,“灵均起来!别求他们!大不了跟他们干到底!我不怕!你赶快起来!”我眨眼,示意他将收藏的我的肉身拿出来,让我归位。
      灵均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放出我的肉身,我元神归位,拉起灵均。
      九渊女帝一摆手,长明挡在我们去路。
      “灵均,你屡次拒绝朕竟是为了她?为了这么个小妖,你居然拒绝三界之主?”
      灵均执我手,点头,“是!”
      我大惊,他是何时倾慕我的?为何我丝毫不知情?他也没拉我钻过小树林,也没给我唱过情歌,也没打扮的花枝招展在我面前搔首弄姿,也没为我筑过巢。我竟从来不知道,他可以为了我对抗天帝。
      “灵均—”我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拍拍我手背,安抚性地微笑。
      九渊女帝妒从中来,“长明,给朕杀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把灵均抢过来!给朕把灵均抢过来!朕要他做朕的天君!”
      “是!” 长明应声而出,先对着我鞠了个躬,痛惜地说:“摇光儿,对不起,九渊抓了南辛……我身不由己……”
      他说这话的神态和语气有些像我记忆中的长明了。
      接着他眸子一瞪,嘴角勾起,分裂而狰狞,“去死吧!”他蓦地喷出一口冰霜之气,那气白雾茫茫,夹带着极寒极冷的冰冻之力,所过之处冰封一切。
      我早有防备,他张嘴的那一刹那我和灵均交换一个眼神,灵均设了个结界挡住冰冻之力,我则吐出内丹,往它上面喷了一口火。
      灵均的结界抵挡不了多少时间,长明的冰封之力已臻化境,就连结界也被冻住,透明的结界结了一层霜冻,晶莹剔透如琉璃如水晶般美丽。
      广药连连惊叹,“本君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结界了。”
      月疏清冷无情的眸子闪烁不定,他对九渊女帝说:“陛下好手段,把苍梧天君唯一的子嗣找到了,还让他如此听话。这位长明仙君法力不低于年青时的苍梧天君。”
      九渊女帝扬起脖子,如一只高傲的孔雀,淡淡一笑,跟刚才对广药说话时判若两人。“不管是表哥还是堂哥都想夺属于朕的东西,朕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东拉西扯,仿佛在看戏。
      长明接连呼气,一口,落雪三尺;一口,冰封万物;一口,千里雪国。
      寒气透过结界侵袭,脚下的云,身边的雾,周围的侍卫、仙君们,就连高高在上的九渊女帝都浑身雪白被冻成了冰人。
      他用了一整个长明海的寒气,把天都冻住了。
      长明在结界外头,我和灵均在结界里头,遥遥相望。
      灵均握住我冰冷的手,再一次倾尽全力给结界加持。
      长明的寒力仿佛总也用不完,他再次呼气。
      美丽的东西总是已逝的,顷刻之间,水晶琉璃般的结界里开出枝枝桠桠的霜花,只听见清脆的碎裂声如银瓶炸裂如水浆迸发,碎了。灵均吐出一口鲜血。
      我扶着灵均,将他移到我后面。双腿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口中默念咒语,身上燃起一蓬朱红色火焰。我在火焰中心,眉宇都是红的,赤红如血的火燃烧。
      当年吸收岩浆的火我还存着一半多呢,正好派上用场。嘴巴一张,呼啦一道岩浆喷射而出,碰撞上长明的冰封之力,冰火相逢,勇者胜。
      红色的岩浆从我嘴里流出,如一条沸腾咆哮的火龙飞舞,带来源源不断的热力,融化、蒸腾、炙烤着长明,他头发眉毛上雪白的冰雾渐渐融化,顺着他下巴流下。仙君们也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能动了。
      广药睚眦欲裂,看看我右看看长明,“凤凰炎火?金龙冰封?的确是苍梧和金鸾的绝招,可是月疏你不是说当年金鸾产下一枚卵,只有一个龙凤呈祥吗?现在为什么有两个?”
      月疏一摇拂尘,“当年金鸾公主确实只产了一枚卵,只是苍梧帝君为了保护爱子特特找了一只刚刚开了灵识的小妖,和金鸾两人各自将一半法力分别给了他们的爱子和小妖,又给小妖换了个原形,因此,世间才会有两个龙凤呈祥。”
      “哦?那哪个才是真正的龙凤呈祥呢?”广药问。
      九渊女帝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哪个都不重要。”
      广药似乎明白了她的话,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点头。
      九渊女帝从怀里拿出一个背后贴着长明名字的傀儡,对他施法。
      长明眸子猛地一亮,金色的瞳仁变成白色,身形暴长两倍、三倍、四倍、五倍……仿佛永远也长不完,开始时还能看到他的头,后来我昂起头也只能看到他的脖子,再后来就只能看到他的手,后来的后来连他的手也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他的膝盖,而现在,他的膝盖也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他的脚踝。光是脚踝已经高如山岳,他的头恐怕要把第十重天都捅个窟窿。
      他的一只脚足足有一个天宫那么大,他的一只手可以摘尽满天的星斗太阳月亮,跟他一比,我和灵均就如同地上的蚂蚁。他抬起一只脚,地上就刮起了大风,吹的我东倒西歪。
      在被踩扁之前,我化成原形,一只通体火红带金边的巨龙,将灵均驮在我背上,飞舞盘旋于长明大脚的踩踏里。
      活了两万多年,就算在仙界也算是成年了,可我的原形还在生长,比第一次现形的时候又长了许多,比之那些拉车的金龙(化龙)不知道长多少倍,盘龙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石柱,轻轻一挤就碎了。我头上的鹿角粗大弯曲如树枝,身上鳞片片片比比磨盘不知大多少倍,红中带金,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身后两翼成了四翼,翼展足有半个九重天,四爪成了八爪,强壮有力,轻轻一碰,那天空中的宫殿就塌了。
      我长啸一声,在九重天悠游。巨人长明弯腰抓起我的尾巴,像抓泥鳅一样将我抓起来。灵均本就受了内伤,又想着来救我,接过结界没结成,自己掉了下去。
      “灵均——”我着急地大喊一声,扭动尾巴,反转长长的身躯死死盘住巨人长明。看到月疏扔出的拂尘变成一只雪白的狻猊接住灵均,我放下心来。
      我收束翅膀,像一条蛇一样紧紧缠绕着长明那仿佛比天地距离还长的手臂,箍、绞、勒、缠……与此同时,我口中喷火,八爪生火,浑身冒火,心中无限的仇恨和愤怒,终于召唤出了苍梧金鸾留给我的凤凰炎火和涅槃之火、金龙烈火,三股火化成三条赤红、金红、金黄的火龙。
      长明不甘示弱,大叫一声,右臂和两条腿自身体断开,化成三条白色的冰龙、雪龙、霜龙裹挟着冰雪和我的三条火龙针锋相对。三条龙暴虐激狂带着吞噬一切毁灭一切之力摧枯拉朽,所过之处一片焦黑,三条冰龙摇摆着透明的身子冰封万物急速冻结。不知是火融了冰,还是冰封了火,只见赤红撞上雪白,冰雪遮盖火焰,时而炽热如烤炉,时而冰冷如严冬。九渊女帝和诸仙时而置身火炬浑身冒汗,时而脸上结霜浑身发颤,广药和月疏两位上仙略好一些,没有如此狼狈。
      从天昏到地暗,从日出到日落,从你死到我活,斗的难分难舍,难以分出胜负来。
      就在我全神贯注打算对长明发起致命一击的时候,我脑后被重重一击,顿时被砸倒在地。等我爬起来,就对着长明开骂:“长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背后偷袭?”
      长明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后脑勺的血窟窿,“不是我。”
      月疏的声音响起,“广药,为何偷袭?”
      广药满不在乎的嘴脸除了无耻没有别的字眼能形容。“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他时字还未出口,月疏已经出手了。月疏出手,鸡犬不留,出手就是杀招,拂尘一扫就是星河暗淡天地失色。
      广药跟他旗鼓相当,且仗着天帝姑父的身份哪里把不问世事一心修道的月疏放在眼里,面对月疏的杀招他不畏不惧硬生生接下了,从腰间解下一个肥遗皮袋子,抛洒一片银光。那银光也不知是甚厉害的兵器,划破空气刺啦刺啦连火带电如黄蜂如牛毛只钻人三百六十五处穴道。
      我心一揪。对月疏,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从小我就没有父母,也没有关父母的记忆,他是打我开启灵识开始第一个接触到的人,即便我从见过他,只感受过他掌心的温度,倾听过他温柔的话语,可我早已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后来,我看到他把刀插进君父心脏,我是恨他的,即便那是君父让他做的。后来,我终于想起快要破壳而出那一天,他抚摸着我的蛋壳用他那温柔的声音吟诵了一整天咒语,从此我不死不灭,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哪怕被撕成碎片,只要有一滴血一块肉一根头发还在,我都能死而复生。是他给我下的缚魂咒,他缚住了我的魂魄。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直没想明白。也许是保护我,也许是控制我,也许是防备我,只有他知道。
      细想我这两万多岁,能够突破妖界三千年寿数多亏了缚魂咒的功劳,让阎王小鬼无法拘禁我的魂魄去幽冥地府。成仙,也是被他引导。什么仙书,什么小录,其实不过都是他在操控。不然何以多年来都打不开仙书,唯独我轻而易举打开了呢?
      仿佛,他在一步步锤炼我,引导我,就连把我镇压在长明海,长明的复活很难说不是他的手笔。
      苍桐夫妇已死,九渊虽然野心不小,年纪比我还小,端然不会草灰蛇线布局如此久远。只能是月疏了。
      我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妖生如棋,谁在执子而落?
      趁他们打斗的时机,我和长明歇一口气,我躲着他,避着他,让着他,尽量不跟他正面杠上。
      长明穷追不舍,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紧紧跟着我。
      “长明,为什么听命于九渊做仙界的走狗?你忘了君父把你从一颗南瓜变为龙凤呈祥的初衷了?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
      “南瓜?摇光儿,谁是南瓜?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龙凤呈祥?真是可笑!我不做九渊的走狗如何能接近她?不接近她如何能杀了她取而代之?不听命于她又怎么……”他叹了口气,那神态分明不像被傀儡之术控制的。
      我脑袋轰的一下,炸了。我是南瓜么?他在说谎,如果我是南瓜,头上的龙角,身后的凤翼怎么解释?难道是君父变出来迷惑众人已达到保护长明目的的?
      听他的语气,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不像我自幼不知身世。
      我不信。
      “你才是南瓜!我是龙凤呈祥!堂堂凤凰和龙族的结晶!”我祭出炼魂火,趁他不注意煅烧他的魂魄。我是从上次跟雷神交战的时候发现炼魂火有识别魂魄之能的,任何魂魄在炼魂火下既然原形不可靠,那我就看看他的魂魄,这用做不得假。
      幽蓝的炼魂火从他身边飘过,幽幽暗暗如鬼火,照见一条身长四翼的金黄巨龙。他是龙凤呈祥,那我是什么?
      不等我伤心失落,长明身上已经中了一只捣药杵,一柄轩辕剑,一把拂尘,广药、九渊女帝、月疏同时出手。接着,漫天兵器雨落,降魔杵、无极刀、镇妖塔、打龙鞭、盘古斧、崆峒印、伏魔枪、混天锁……数不清的兵器纷纷向长明攻击。
      饶是长明拥有苍梧和金鸾的血脉,法力强大,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无数双手。这些兵器都是诸仙成名的宝贝,威力无穷,打在长明身上,长明如众矢之的遭受着一波一波攻击。
      “杀了他!”广药连连出手。
      月疏没说话,下手却毒辣,拂尘连连击出,在长明身上击出一个个血窟窿。
      九渊女帝操控轩辕剑先砍长明胳膊,再砍他腿,长剑落处,金黄色的血蓬起一片片。“堂兄,你早就该死了。”
      ……
      长明大吼一声,一挺胸膛,身上的兵器都被他弹了出去,接着他身上数不清的血窟窿汩汩流出金黄色的血液,那是珍贵的龙凤呈祥之血。而我的血是红色的。
      长明不管不顾广药和月疏等仙的攻击,只冲着九渊女帝飞扑而去,女帝躲闪不及,被他抓住手臂。“陛下,你答应我只要替你除掉苍梧和金鸾之子就放了南辛和摇光儿,可还作数?”
      南辛?她怎么啦?自从遇见长明,就一件接着一件事,我几次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听他话的意思,南辛竟出什么事了吗?
      九渊女帝看了一眼他沾血的手,强忍着嫌弃,点头。“自然。朕说话,一言九鼎。你若死了,朕自然放了她。也可以助她成仙,给她一个仙职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的医术还是可圈可点的。”
      长明环视一眼诸仙,九渊女帝立即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截树枝,扬声说:“诸仙为证!若今日长明自决于朕前,朕此后永远不再为难南辛!如若违背,永失天帝之位,五雷隆顶,下九幽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好!”长明闭眼,身体飘起,浮在空中,接着,化为齑粉,飘散在天地间。当天,三界下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大雨,这场雨一直下了整整三个月。
      长明就这么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前任天帝之子的身份。
      我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南辛被九渊放了出来,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九渊女帝为了怕她给长明复仇,抽干了她的记忆。
      九渊女帝乘了五彩祥云离去,广药和月疏及诸仙山呼“恭送帝君!”
      送走了女帝,广药拍拍月疏肩膀,“月疏行啊,当年你杀死苍梧这个仙界叛徒得以晋升上仙,如今又杀了他唯一的子嗣说不得又能更进一步了。恭喜!恭喜!”
      月疏没有搭理他,捞起我和南辛就走,灵均虚弱低跟在后面。
      “慢着!”身后传来广药的声音。“南辛和灵均可以走,摇光小妖留下!”
      月疏不为所动,跨坐白狻猊。
      “月疏,不要以为你投靠了道祖天尊老夫就怕你!我再说一遍的:放下摇光!”广药拦在白狻猊前面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帝君答应放了摇光,可本君没答应。摇光胆敢夺舍我儿,吾必诛之。”
      灵均拿出魂灯,高高举起来,“不要为难摇光和上仙,雷神是我杀的。他倒行逆施,抓仙女炼丹;为祸妖界,销魂窟里吸妖魂;为仙不仁,涂炭长明海千万生灵。死有余辜!摇光不过是一小小的南瓜妖,如何能杀的了他?是我设计夺舍了他的仙体,把他的魂魄捉进魂灯,用弱水炼化。”
      这个傻子!他在做什么?
      我在月疏手里挣扎,“灵均你疯了?混说什么呢?雷神的死跟你有什么干系?一切都是我做的,雷神是我杀的,他的仙体是我夺舍的。魂魄是我用弱水融化的。要杀要剐冲我来!跟别人没关系!”我冲着广药喊。
      广药目不转睛盯着魂灯,眼角流下两行热泪。“我的儿,你死的好惨——”
      月疏清冷的嗓音无情无欲,“广药,你身为上仙,当知天规。雷神所犯之罪吾已派刑律星君核实过了,桩桩件件属实。按他所犯罪行,理当褫夺仙籍,受万蚁噬身之苦,受魂飞魄散之刑。就算他不被杀,也难逃一死。你要为了一个逆子把自己也搭上吗?”
      广药哈哈大笑,“月疏,谁能比得了你呢?生死之交的苍梧说卖就卖了,连他唯一的子嗣都翻出来赶尽杀绝。论无情无义谁能比得上你?老夫倒很好奇,你什么都不在乎,谁都可以出卖,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小的南瓜妖如此上心?莫非……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月疏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虫豸一样的东西,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广药你该吃药了。”
      广药气的一样老脸涨红,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火气蹭蹭往外冒。“月疏,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今日你护不了这只小妖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一副卷轴,慢慢展开。卷轴上的金色铭文一个一个飞到半空,我还来不及细看铭文的内容,月疏已经抱头呻吟,痛苦不堪,从白狻猊上跌落下来。
      我吃了一惊,想月疏多强的法力,竟然抵不过一纸铭文?这铭文究竟有多大威力?
      “广药,你居然因私利用上了鸿钧仙尊的铭文?你疯了?”月疏坐在一朵祥云上盘膝而坐。
      广药哈哈大笑,口中念念有词,月疏益发难受,背后都湿透了。
      上仙打架,小妖遭殃。灵均扯扯我衣袖,示意我趁机逃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后胸口插了一枝钗,我低头,见心口血迹隐隐里露出一点黄金色的光芒。那钗上大概是沾了弱水,我感到魂魄在一点点消散。
      我扭头,看见一张恨毒了的脸,紫妍。
      “该死的小妖,为什么骗我?亏你还是女妖,居然也学那些臭男人欺骗女人的感情?害我以为雷神哥哥脚踏两条船。原来……你不仅欺骗了我,还夺舍了雷神哥哥。小妖,你罪该万死!”她气势汹汹,眼挂泪花,将手中的钗又往前送了送。
      灵均大叫一声,出掌拍飞了她。随着紫妍抽离的,还有她手中的钗,和我的魂魄。
      灵均接住摇摇欲坠的我,“摇光!摇光——你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瓶丹药往手上倒,可他倒了几次也倒不出来,最后实在急了,捏碎了药瓶,将一把仙丹都按到我嘴里。
      “你吃呀!快吃呀!吃了就没事了。”他快哭了,一点不顾我的血弄脏了他的衣服。
      印象中,他从来都是冷静克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口而心不惊慌的,似乎他从来就没有过着急、惊慌、惊讶、害怕、怜惜……这些情绪,可今天,我全在他脸上看到了。
      没有了缚魂咒的保护,我的魂魄脆弱的不堪一击,纵然是还魂丹、濯清丹、九阳转金丹……也救不了被弱水腐蚀的魂魄。在意识飘散前,我抬起手抚平灵均的眉,笑着说:“我已经活了两万五千千多年,人世繁华、妖间百态、仙界峥嵘都见过了,父母身世也弄清楚了,还能认识你和息临、南辛、锦城、绿夭这些朋友、亲人,够了。”
      灵均猛烈地摇头,“不!不够!摇光,我还没跟你说我爱你!我要娶你,跟你生一堆小南瓜精,让他们每天都围着你叽叽喳喳吵你闹你!摇光你别睡,醒醒!上仙一定有法子救你的!”他抱起我,绝望地喊月疏。
      正在跟广药激战正酣的月疏摇了摇头,“将她带走,尸身埋在仙林里!”
      连死了也不放过我吗?还要把我的尸身拿去种花?
      这个月疏,我到现在也没看明白他到底是救我还是害我。不重要了。
      我对着灵均绽开一个自认为平生最美的微笑,“我欠你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若有来生,还你!”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3章 成仙篇14(大结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