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响风潇潇》云间七七泉

80、等候孤鸟，彼岸何方

　　“书凡，书凡，你在哪儿？”
　　“你不要吓姐姐了！姐姐不和你玩捉迷藏，你快出来好不好？书凡！”
　　“书凡！呜呜呜……”
　　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在人群中边抹着泪，边四处张望着，声音嘶哑，像是喊了许久的样子。
　　“这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不知道，她家父母呢？是不是走丢了？“
　　“……”
　　周边人看着这小姑娘狼狈的模样，叽叽喳喳议论了一下，摇了摇头后却都走开了，自顾自逛着早市。
　　这时，人群里窜出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小伙，走到小姑娘身边，好声好气哄骗道：
　　“小姑娘，走丢了？叔叔带你去找你爹娘好不好？跟叔叔走！“
　　“不要，我不认识你。我在找我弟弟，你放开我！”
　　“叔叔也可以带你去找弟弟啊！走！”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呜呜！”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那小伙子捂住了小姑娘乱吼乱叫的嘴，想乘着人声鼎沸将小姑娘掳走。
　　这时，有一挎着菜篮的妇人，在人群中大喊了起来：“放开她！臭小子！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悄悄你那张贼眉鼠眼的脸！就敢当街拐卖！来人啊！来人啊！快看……”
　　她的声音引来不少人的注意，那小伙子见状，只好放下小姑娘跑走了。跑走前还不忘骂骂咧咧一句：“臭婆娘！忒。”
　　人贩子跑走了，那妇人快步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身去，顺了顺她的头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问道：“清铃啊！你怎么跑城里来了？”
　　小姑娘抬头，眼泪满盈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妇人的声音她是熟悉的，于是她抹掉泪水，看清来人的一刻，泪眼却再次奔涌而出了。
　　“张婶儿！书，书凡不见了！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会跑哪里去啊！张婶儿，怎么办，怎么办？”
　　妇人心疼地抹去小姑娘的眼泪，低头一看，她鼻子一酸，也险些落泪：“那你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到城里来找他啊！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傻姑娘，你的脚都流血了知不知道？跟婶儿回去，书凡一定会没事的，咱们慢慢找他好吗？”
　　“不！我要找到他，他现在一定很害怕。”
　　“那你不怕啊！刚才差点被人拐走啊！你个傻姑娘。”
　　“我不怕，我都六岁了，不怕！”小姑娘为了显出自己的坚强，忽然强忍住眼泪，像是一朵在风雨中摇曳不定，却依然挺立的小草，让人看得更加心疼。
　　......
　　廖清铃忽然想起了自己六岁时的事，和现在的情况竟有些许相似。
　　她在人潮当中，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可她要找的那人，却毫无踪影。她怎么可能不怕，那时她也才六岁而已。回家后，娘亲疯了似的打她骂她，等她从晕厥中醒来，一连五天，娘亲和姐姐都在外寻找书凡，似乎完全将她这个人给忘记了。
　　她那时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在一座孤岛上的孤鸟，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人记得她。
　　“砰！砰！砰！”天空绽出五彩缤纷的花朵来，映在廖清铃眼中，光彩夺目。
　　烟火盛会开始了……
　　“好漂亮啊！快快快，我们走近去看看！”
　　身边的人都朝烟火走去，略过她时，不免有几人撞到她。
　　“抱歉！”
　　为什么，他们的声音如此模糊？她站在那里，看着满天的璀璨，却迈不动脚步。耳边杂乱不堪，又似乎安静的，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嗵嗵，嗵嗵，嗵，嗵，嗵……”
　　“小心！”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入定。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子被一人猛然拽了过去。
　　“嘭！”撞了个满怀。
　　廖清铃的耳中瞬间充斥着一个不同于她的心跳声，强壮有力，如同钟声一般让她安静了她内心的梦魇。他的胸膛坚硬无比，身上散发着极淡极淡的桂花香气，若不是因为廖清铃被他按在胸前，是绝对闻不见的。
　　“啊切！”就在二人体温交融之际，廖清铃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男子这才松开了她，拱手道：“姑娘，抱歉，实在是无奈之举，还请姑娘见谅。”
　　廖清铃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眼前人：他一袭白衣韶华，印有山河墨画，乌发如瀑布倾撒于上，与山河交相辉映，似若谪仙；虽面戴一灰白面具，看不清容貌，却依旧掩不住他发着光的气质。
　　只是……
　　廖清铃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诚心发问道：“南公子，你做什么呢？”
　　从南旭一开口，廖清铃就觉得耳熟了，而再看到南旭的眼睛，那股熟悉感便找到了归宿。
　　南旭收到一半的手，因为她的话停滞在半空。
　　“你，你认出我了？”他惊愕地问到。
　　廖清铃“噗嗤”笑出了声：“南公子原来是不想让我认出来的？那小女子走了。”
　　“等等等！”南旭知道廖清铃是在揶揄他，也不装了，急迫地拦到廖清铃面前，说道：“我……这不是没想到你会那么快认出我来么？”
　　廖清铃轻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公子这般出众气质，无出其二了。”
　　“你又怎么知道，世上没有比我还要俊俏的。”南旭有些高调地抬起头，将手中扇子打开，挑起一边的眉毛，得意中带着一些调趣。
　　“就算有，我也能一眼认出南公子来。”廖清铃不甘示弱，自信满满地走上一步，故意凑近说道，“公子也知道，我记性很好吧。”
　　南旭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廖清铃，眼中的温柔满溢而出，他用扇柄点开廖清铃和自己的距离，宠溺一笑。
　　“谁允许你调戏我了？”他柔声道。
　　廖清铃揉了揉额头被南旭戳过的位置，偷偷在面纱下吐了吐舌。
　　“砰砰砰！”天空的烟火还在源源不断地绽放，在人们的欢呼下，似乎不知停歇。
　　“对了！”廖清铃忽然想到什么，拉住南旭的手，说道：“南公子你是处理好自己的事了吗？我和公子走散了，他可能也在找我，南公子和我去寻他吧！”
　　“不用了。”南旭没有动，他反抓住廖清铃的手腕，回道：“我方才看他离开了，他没有在找你。”
　　他……是把你丢了！
　　廖清铃微微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景辰居然抛下她先走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廖清铃你在想什么呢！王爷可能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了，什么抛不抛下的？想太多了。
　　如此一想，她心里的不适便好一些了。
　　“那，我们回天玑楼吧。”她说道。
　　只是刚走出去一步，南旭拉住了她，“既然来了，那便陪我去看看吧！”
　　廖清铃对烟火没有什么兴趣，本想拒绝，可南旭的表情过于恳求，临了，她还是点了点头。
　　南旭松了一口气似的，笑得灿烂：“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便拉着廖清铃往邵阳湖的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二人衣裾迎风摆动，背后是缤纷璀璨的烟火，灯火交映阑珊，如画一般，好是浪漫。廖清铃看着面前带着她跑向未知的男子背影，忽然想起先前他在茫茫人海中将她拥入怀中。
　　孤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它知道海角无人等候。或许终有一天，她会脱离那座孤岛、跨越沧海，无论是否会坠入无尽海渊，也要往等候她的人身边，拼尽全力飞去。
　　又或许，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