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城奇谭》古典政治经济学

28、圈套（上）

　　“都知道这个梁镐有问题了，你怎么还是要呆在这？”林月河咬了块杏仁酥，又皱眉吐了出来，真难吃，又油又硬，一点都比不上以前在林家吃到的那种。

　　陈鹤臣没有回答，他抱臂倚靠在门上，低垂着头，眼珠微微转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是那幅画吗？”宗衍看出在会客厅的时候，陈鹤臣似乎对那幅画很在意的样子。

　　“画，画怎么了？又黑又白的，还有几个小人，看起来就像随手画的，有什么特别吗？”林月河推开窗户，梁镐给他们安排的是洋楼最左边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见对面的景观河，再往下看，那个叫“阿鳐”的壮女人抱臂站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我靠，那个大块头在楼下盯着我们！”

　　宗衍一副见怪不怪，摊了摊手，“你不会真以为他对我们没有防备吧，他早就做好了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准备了。”

　　林月河大吃一惊，看了眼陈鹤臣，“难道是沈之言？他这么快找到我们了？”

　　“怎么办，我还那么年轻，壳子老师的漫画我还没看到结局，我还不知道大boss是谁，我可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里。”林月河快步疾走，又拔了几根头发转动他手上的运势盘。

　　“放心放心，有我们在，肯定不会让你英年早逝的。”宗衍拦住了林月河继续拔头发的动作。

　　“就算我不行，陈鹤臣肯定也能保住你的。”

　　林月河闻言，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陈鹤臣。

　　陈鹤臣心头一梗，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因为沈之言，我们要在他来之前，找到有用信息。”

　　陈鹤臣看了眼楼下监视他们的人，除了那个女人，庭院里还有一些洒扫的佣人，要避开这些人在梁家搜寻，确实麻烦。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

　　“宗衍，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命运书是可以控制和你签下契约的人，让他听你的命令。”

　　“你想，”宗衍指了指他们三人，又朝外面比划了一下，“这是不是有些困难？”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林月河，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

　　“喂，你们两个，打什么主意呢？”没看懂两人的谋划，但自觉有危险的林月河抱紧了弱小的自己，瑟瑟发抖。

　　我去，这两人不会要卖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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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房间里，沈之言靠在椅背上，面色冷峻，但眼神却柔和地盯着抽屉里的一张老照片——那是陈鹤臣六岁时，他们在商场被拉去参加活动时拍下的照片。

　　考虑到自己的特殊性，沈之言从来都是避免自己的照片被拍下，但是这是唯一一张他自己留下的照片，也许是因为很快就要结束这一切了，也许是心有遗憾吧，这张照片他保留至今，连陈鹤臣都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

　　陈鹤臣也从来没有提过一起拍照片的想法，用他的话来说，他只在乎现在和未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记录过去的照片是最没有价值的。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很奇怪，有一种超越他年纪的成熟，不过，他偶尔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比如他曾经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哇，好神奇哎，我都长这么大了，沈之言你还是没有变化，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当你的爸爸或者爷爷了，哈哈一想到这个设定就觉得太奇妙了。”

　　“幼稚的想法，你能保证等你长大了，我们还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会，你要离开我吗？”

　　“不，我怕你会离开我。”

　　“沈之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些对话仿佛还在昨日，那个孩子的笑脸现在还印在他的记忆里。

　　呵，说好了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小骗子。

　　沈之言起身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任刺眼的冬日阳光照进他的眼睛，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的眼睛泛出泪花。

　　他闭上了眼，对外面等候已久的人说了句“进来”。

　　是丝丝，她从两个小时前就站在那里了，只不过，这种时候，她不敢打扰沈之言。

　　“温永镌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了，好几个家族悄悄派人出去寻找陈鹤臣的踪迹，也有些人明目张胆地开始这件事了。”丝丝拿出一张照片。

　　“有人在阳城拍到了陈鹤臣的照片，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是离开了阳城。”

　　照片上的青年似乎意识到了有人在拍摄，匆匆离开的同时用手遮住了下半张脸。

　　“嗯，瘦了，在外面很辛苦吧。”沈之言的手指拂过照片上的青年，屈指敲击了一下，“放心，很快就能回家了。”

　　一瞬间，丝丝感受到了沈之言身上溢出来的肃杀冷厉的气息，那是他发怒的表现。

　　印象里，沈之言常常是一幅平和的不可捉摸的神态，他已经很久没露出这种情绪了。

　　“海洪村那边，陈婆婆……”丝丝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知道陈鹤臣突然恢复记忆的事和陈婆婆脱不了关系，她担心沈之言会因此迁怒陈婆婆。

　　陈婆婆虽然不是她的亲人，但她是丝丝外婆的好友，外婆去世的那些年，如果不是陈婆婆教授她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赋，她后来也没办法在梁家的斗争中存活下来。

　　沈之言没说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这件事就这样放过去了。

　　他其实也预料过有一天陈鹤臣会突然记起所有的事情，他也模拟不下百种陈鹤臣的反应和他的应对措施。

　　只是，真到了一天，他的心头还是涌现了被人抛下的失望。

　　他曾经觉得，陈鹤臣会是那个例外，会是那个即使知道他的真面目，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会依然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可是，现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从前那些被抛弃，背叛的画面在记忆里一幕幕闪过，他定了定神。

　　如果外柔政策不行，那就采取强硬手段吧。

　　他可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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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佝偻着身躯，在身形巨大的阿鳐的掩护下，来到了位于楼层最底下的地下室。

　　这应该是曾经有人居住过的地下室，但似乎因为太久没人打理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灰尘的气息。

　　“啊秋啊秋，我去，你们让我做诱饵来控制这个女人，是为了来这儿？”林月河打了几个喷嚏，“我可是刚才差点被这个女人抡出去，现在腰还疼呢，你们可给我好好交代。”

　　宗衍摇了摇头，对阿鳐下令：“出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阿鳐慢慢地点了点头，神色不太清醒的样子。

　　“出去，回到你刚才在楼下的位置，有人问起来就说什么都没发生。”宗衍皱了皱眉，又一次下令。

　　阿鳐总算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丝丝，她之前住在这里？”陈鹤臣从满是灰尘的床底搜到了一本记事本，这上面的字迹他曾经在丝丝那里见过。

　　“真的假的，她不是上一任家主吗，怎么住在地下室？”林月河趴在陈鹤臣身上翻动那本已经泛黄的记事本，上面记录着每天的财务状况。

　　“丝丝不是出生在梁家的，她外婆是梁家人，嫁人后她就和梁家脱了关系，只不过后来，梁家的内部斗争太激烈了，每个派系的人都尽可能寻找散落在各地的有线娘天赋的人，丝丝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梁家人找了回去。”

　　宗衍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只不过啊，虽然带她回来的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她最初更像一颗任人操纵的棋子。”

　　带丝丝回梁家的人没有给她任何资源帮助，和大多数被梁家带回来的人一样，他们每天都在暗地里给各种委托人断线，牵线，事后却没有收到任何回报。梁家人只管他们的基本生活，让他们能活着为梁家不停地办事。而那些被物尽其用的人，或被挑断了三缘线，或被挑断了死线，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沈之言，没有管这些事吗？”陈鹤臣看向宗衍，“我记得，他在你们那里有监管的职责，梁家做了这么多违反规则的事，按理他会像之前对松岩一族那样，斩草除根。”

　　松岩一族的事情，是陈鹤臣在温永镌来丝丝家闲谈的时候听到的。这个家族擅长各种药物制作，这些药物和普通药不同，是专门针对异能者的。

　　虽然这种制药家族在异能者的圈子里有很多，但是松岩家直接用人体做实验，来试验他们的药物功效。并且，他们的实验大多都是违禁的，害死了很多异能者。

　　沈之言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废了松岩一族所有人的制药能力，并将有关人员按社会化流程处理。

　　“呵，梁家和那个会制药的小家族不一样，线娘可是传承了很久的一个异能者种族，”宗衍冷笑一声，“沈之言那个时候肯定也计划好了，他之后的行动还需要一个线娘帮他，除了梁家人，其他的线娘可不一定有这个能力。”

　　“哇，不愧是神之眼，深谋远虑，”林月河忍不住赞叹一声，却瞥见宗衍斜过来的白眼，缩了缩肩膀，“呃，是老奸巨猾。”

　　“丝丝应该是十六岁以前遇到的沈之言，毕竟，如果没有沈之言的助力，我很难相信她在十六岁那一年突然成为梁家家主，即使她当时只是一个傀儡。”宗衍拿过陈鹤臣手里的记事本，快速地翻页。

　　“丝丝可能通过某种手段在梁家挣到了一点钱，但这笔金额肯定不多，所以她会谨慎使用这些钱，并且这样的使用是规律的，不会有意外地突然支出……”
　　“2002年7月6日下午，那天下午没有记录冷饮支出的钱，丝丝七月份每天都会有一笔冷饮支出的钱，一块钱，应该是买了雪糕，我查看了那天的天气，是大晴天，很热。”陈鹤臣举起手机，像他们展示了那天的温度——最高温34度。

　　“果然哎，后面每天下午都有雪糕支出的钱，为什么就那一天没买呢？”林月河打了个响指，”难道那天，她没办法出去？”

　　“不，我更倾向于，有人给她付了这笔钱。”

　　陈鹤臣继续回忆记事本上的细节，他说出自己的推论：“2004年3月25日，她有一笔支出很奇怪，是汽车玩具，丝丝的活动圈子一直在梁家，并且她和梁家人并不交好，这个价格远超她生活水平的玩具汽车，她买给了谁？”

　　“玩具汽车不是给她自己买的，当时梁家也没有那个年纪的孩子，但是她能用很多钱买这个玩具汽车，肯定是因为送的对象很重要。”宗衍摩挲着下巴，抬眼看向陈鹤臣。

　　陈鹤臣点了点头：“如果没记错，我小时候很喜欢玩具汽车，3月25日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