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城奇谭》古典政治经济学

1、解梦（上）

　　胡蝶已经第三次做了同一个梦了，如果只是一般的梦，她现在或许不会这么烦躁，但是这个梦并不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梦。

　　第一次做梦的时候，那还是一个比较模糊的视角，在灰蒙蒙的梦境中，她看到了一棵树，一棵枯树，这棵枯树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从树梢到树根，全是斑驳的裂纹，在灰蒙蒙的背景中，这棵树仿佛随时都能化成灰烬，散落在这片朦胧的背景中。

　　醒来后，胡蝶感觉到了悲伤，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感了。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备受宠爱，家人们都顺着她，就连在学校里，也因为长相可爱，能说会道。老师同学都喜欢她，从来没有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对于这不寻常的梦，胡蝶选择了在网上周公解梦，解梦告诉她近期运势不好，要多注意财产和人身安全。胡蝶还是有些相信这些玄学的，于是，整个假期，胡蝶都选择在呆在家里，不出门。

　　然而，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甚至，胡蝶妈妈因为女儿这次暑假没有到处旅游，而是选择在家陪她，便很高兴地给胡蝶买了她一直想要的一套汉服。

　　也是这天晚上，胡蝶又一次梦到那棵树，这次的场景更加具体了，她发现这棵树扎根的土地也是十分干燥，一块块龟裂的土地，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旱。枯树扎根的土地似乎再也无法支撑住它了，这棵树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徒留一个黑乎乎的干涸的洞口。胡蝶莫名地开始哭泣，她想要上前抱住那棵树，想要让它恢复活力，想要让这块土地继续变得生机活力，就像从前那样花草繁盛，绿树成荫。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一直哭泣，哭着哭着，她醒了过来。

　　第二天早上，胡蝶和爸妈说了这个梦，两个大人很担忧，请了假，带着胡蝶去了市里最出名的寺庙，上了香，求了平安福。胡蝶把福袋放在枕头下，就这样安稳地过了几个晚上，胡蝶都没有再做梦。

　　直到开学前一晚，同样的梦又出现了，奇怪的是这次梦到的树居然是长满了绿叶，生机勃勃的，甚至连四周的土地也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这时，梦里多了两个人，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和女人背靠着那棵树坐着，女人在树枝上摸索着摘下颗红杏，拿衣服擦了擦后吃下，又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笑着对胡蝶说了句什么。胡蝶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见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整个画面突然变暗，所有象征着生机的颜色消失了，梦境变成了一片灰色，一片死寂。

　　胡蝶大哭着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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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胡蝶和闺蜜讲起了这件事情，原本只是想找人疏解做噩梦的情绪，但是从来并无交流的同学陈鹤臣在无意听到她的事情后，给她介绍了一家书店。据说，这个书店的老板能力比较特殊，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胡蝶并不会相信说这话的人，但是陈鹤臣不一样。

　　陈鹤臣是一个怪人，他从不说谎，至少从胡蝶和他在学生会的两年共事期间，胡蝶从来没见他说谎。即使一些谎话在人际交往中是必须的，甚至有时候是迫不得已的，但是陈鹤臣从来不说，便因此得罪了一些人。

　　胡蝶相信陈鹤臣不会随便说一个很离谱的谎话，但是，等她穿越了大半个市区，来到一所中学对面的书店，看着这家普通得不行的书店，胡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完全是现代风格，没有一点能够符合胡蝶心中玄幻的或者说神秘的想象。也许，她认为这个书店应该像小说里那样，门口有一只会说话的黑猫来接待客人，或者这个书店就应该时隐时现，只在有特殊需要的人面前出现。但是，胡蝶看着陪孩子进来买辅导书籍的家长，坐在地上看漫画不回家的小学生。胡蝶开始后悔了，这个时候她就算是去奶茶店也不该花五十块钱从一个市区打的到另一个市区，来一个普通的书店去找所谓的高人。

　　就在她穿过结账的家长们回去的时候，一个清润的声音喊住了她：“是胡蝶同学吗？我是这里的老板沈之言，小鹤说你会来找我。”

　　胡蝶回头，她觉得就算这个高人是假的，她也来对了。

　　沈老板很白，黑色的丝绸衬衫显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深色的直筒裤衬得他的腿格外的笔直修长。沈老板很高，特别是他走近的时候，胡蝶一米六八的身高也只能平视到他的胸口。走近看才发现，沈老板的五官很精致，特别是他的眼睛，像是蜜糖一样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很有神韵，让人很有信服的感觉。

　　沈之言带着胡蝶进到了书店后面，那是一个老旧的木制庭院，不是胡蝶想象中的存书的仓库。庭院里有很多花草，大多都是胡蝶没见过的品种。

　　沈之言在一张木桌前坐稳，抬手示意胡蝶坐下，“小鹤说，你最近几次做了同一个不太好的梦是吗？”

　　“是的，这个暑假做了三次同样的梦，我不是一个常做梦的人，特别是这个梦给我的感觉并不好，大师，你有什么办法帮我解决吗？拜托啦，我最近为了这个梦都睡不好了。”胡蝶双手合十，一脸期待地仰头看着沈之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陈鹤臣说的很离谱，但是自从见到了沈之言，胡蝶就莫名相信他能帮助自己解决问题。

　　“能和我讲一讲你的梦吗？我想，我应该能从这里面发现点什么。”

　　胡蝶将三次的梦境娓娓道来，她一边讲，一边看着沈之言，心想：这个人长得真好看，不做明星也太可惜了。

　　“胡蝶同学，我只是一个书店老板，做明星我可不行。”沈之言把一杯清茶放在胡蝶面前，微微一笑。

　　哎呀，怎么把心里话不小心说出来了。胡蝶尴尬一笑，连忙喝了口茶掩饰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从你的描述中，我发现第二个梦里，你的心理动态有些奇怪，对于枯树和干裂的土地，你的想法是把它们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这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场景你在现实中见到过，甚至说，你很喜欢这个地方，很爱护它，所以在梦里见到它失去了以往的生机后，你感觉到痛苦和悲伤，你想要让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沈之言拿着一支笔，边写边说。

　　“是的，这就是我特别奇怪的地方，梦里的这个地方我好像没有去过，但是又感觉特别熟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梦到就会难过，就会哭。”胡蝶低头皱着眉，像是回忆一般又说了句：“我感觉我好像失去了一件东西。”

　　“你想的确实没错。”

　　胡蝶瞬间从回忆中惊醒，抬头看着沈之言，发现他正用一种包容的又温暖的眼神看着她，那像蜜糖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睛吸引着她，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变样了。

　　不是刚才待的庭院，而是一片树林。无尽的绿色，绵延不绝。

　　她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像是被什么召唤了一样，深入树林。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芳草萋萋，绿树茵茵，甚至连鸟叫声，蝉鸣声都随处可闻。

　　穿过树林，这里居然是一处村庄。

　　胡蝶从有记忆来就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也是第一次，让她看到了课本中的桃花源，丛横交错的田埂，错落有致的庄稼，水草丛生的池塘，往来耕作的村民。在劳作的一群女人里面，胡蝶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怀孕的，吃力的弯腰铲土的女人，她给胡蝶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胡蝶莫名地觉得她就是自己梦里见到的女人。

　　似乎快到饭点了，田里耕作的女人纷纷收起了工具，各自回家，胡蝶一路跟着那个怀孕的女人到了她家。

　　女人的家是一间三个屋子的的土砖房，没什么常用的家具和电器，连做饭都是靠烧柴火，但是最小的屋子里却有一个很新的摇篮，铺着嫩黄的被子，这应该是为了她快出生的孩子准备的吧。

　　这时，门外传来男人粗粝的叫骂声，“午饭还没做吗？饿死老子了！今天又输牌了，回家还没饭吃，真晦气！”胡蝶一惊，忙蹲下身，躲在墙后面，遮掩自己，蹲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的人应该看不到她，毕竟她刚才在路上试图和那个女人打招呼却没收到任何回应。

　　“咿呀！”胡蝶被身边一团蠕动的东西吓了一跳，却发现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在地上爬着，头发油腻腻得打节，脏兮兮的连尿布都没穿。胡蝶看着孩子漆黑的眼珠，越看越眼熟，然后她发现这个孩子似乎能看见自己，突然委屈地垮脸哭了，胡蝶手忙脚乱地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她。

　　女人匆匆忙忙地过来，抱起孩子摇了摇，喊道：“家里尿布没了，你快找几件旧衣服，我做尿布，不然孩子一直哭。”

　　男人一边吃饭一边喊道：“家里能剩下的几块布都给小五做衣服了，没有剩下的了，尿布就那几块省着用，实在不行拿树叶子包着。”女人想说什么又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哄了几下孩子，就把她放下了。

　　胡蝶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只觉得一开始的桃花源印象完全被打破，这户人家家境的并不好，甚至很糟糕，连孩子的卫生情况都没办法搞定，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还在准备生孩子。胡蝶无法理解，这不是她所成长的环境所能理解的。

　　胡蝶准备走了，只是她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她应该怎么从这个虚拟的现实里走出去，她试着从原路返回，却发现之前的通道不见了，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个小村庄，她绕来绕去，最后回到了那户人家。

　　在他们家的屋后，她看到了梦里的那棵树，和第三个梦境里一模一样的树。胡蝶摸上树干，粗糙的树皮给她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她曾经在这棵树上爬过这棵树曾是她的童年玩伴，她闭上了眼睛。

　　模糊的记忆涌现，一开始，她只能在树下爬着转，嗅着杏子的甜香，树木的清新，后来，她长大了一点试图爬树，可是她总是爬不上去，一天，男人把她抱起，放在了比自己还高的树梢上，她很高兴，抓着树枝去摘红彤彤的杏子。然后，一阵失重感后是大片的黑暗。

　　后来，好热，好渴，好痛，想喝水，什么都没有……

　　只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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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点水吧，胡蝶同学。”一杯茶放在面前。

　　胡蝶像是从而噩梦中突然惊醒的人一样，呆愣了一会儿，刚才那种口渴到嗓子疼的感觉像是还没有散去，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又自己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喝完。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了，”胡蝶看着沈之言，“我已经记起来了，我并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