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追逃》流沙客

2、1.2

　　赵朝阳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周途正在办公室补觉，被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周途使出八成功力，把脖子上的U型枕砸向赵朝阳，精准命中对方。
　　“靠（此处消音）······”
　　赵朝阳冒着被上司起床气灭杀的惊恐，一边狗腿的带上枕头上前给“老太爷”按摩，一边感叹这年头赚钱不易。

　　“你最好发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然······”
　　周途睁开惺忪的眼睛，一个眼神杀了过去。
　　“嘿嘿，头儿，我们的猜测没有错。”
　　“说重点。”
　　“对方是个八岁的小女孩，说话不太利索，不排除是语言障碍。我们去的时候只有她的父亲在家，不过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小女孩叫北极，抱着小张找她妈妈。我们想问关于红色的水的事情，她却一个字都不吭声了。”
　　“叫北极，小名吗？”
　　“应该是，她大名叫刘静。据周围邻里描述，刘静的母亲林静，是大学教授，平时很忙不怎么着家，父亲叫刘文斌，是当地有名的酒鬼，进过好几次局子。”
　　周途起身，揉了揉脑袋，使劲把自己从缺觉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那个小女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她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就是，怎么说呢······”
　　赵朝阳回想起那双清亮的眼睛，那条大红色的连衣裙，以及那些颜色深浅不一的伤疤。
　　“那个孩子看起来不像是酒鬼养大的孩子，气质很不错，看起来也很聪明。但是她说话很不利索，举止也有点呆呆的。对了，她的身上有很多处深浅不一样的伤疤。我怀疑这是她父母教育方式与环境不同造成的结果。”
　　“嗯，她的母亲目前在哪儿？”
　　“打电话去学校问过了，说是一月前已经出国培训去了。”

　　周途摩挲着赵朝阳的衣角，陷入了沉思。
　　小女孩的报警绝对不是简单的恶作剧。
　　两个身份差异如此之大的人能在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爱情，但是爱情的结晶却如此奇怪，应该是感情破裂造成的结果。
　　但是像孩子母亲那样的高知分子却没有选择离婚，而是一直忍受，这点也不免让人感到奇怪。

　　“你去把刘静父亲的案底给我找出来。”
　　赵朝阳听见他这么一说，立刻笑眯眯的弯起眼睛。
　　“头儿，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来打扰您老午休的原因了。”
　　周途右眼抽搐，预感到这货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什么好听的。
　　“刘静的父亲刘文斌，他的案底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最近一次犯事还是因为醉酒街头斗殴。”
　　“平平无奇？朝阳同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不不不，头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文斌作为一个出了名的酒鬼，他进局子也差不多都是由喝酒引起的恶劣事件，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
　　一个高知分子，一个地痞酒鬼，一个奇怪的小女孩。
　　周途皱起眉头，这些信息都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目前却没有办法突破。
　　不过好在最近刚结束了环山路这个大案子，他也终于稍微闲了一点。

　　“今天下午我和小张再去一回，估计那个时候刘文斌应该酒醒的差不多了，看能不能挖到点别的东西。”
　　“那下午的会······”
　　“你给我顶着，希望你能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
　　赵朝阳立马拉了个脸，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份信任。
　　“下午的会孙局会来······”
　　“嗯，我知道。”
　　话毕，周途拽过赵朝阳脖子上的U型枕继续补觉，后者敢怒不敢言的退了出去。

　　这天中午他睡得很沉，许是最近连轴转太过了。
　　在梦里，他看见了一个红衣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无助的坐在浴缸旁边，而浴缸里则是满满的红色的水。
　　都变成了红色。
　　那个女孩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周途努力地向前跑，想听清她的话，但是双腿像灌满了沉重的铅，迈不开步子。
　　突然，女孩尖叫起来，大声叫喊，朝着他的方向大叫一声“哥！”
　　是周迎！

　　周途从午睡的梦魇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孙局坐在对面。
　　孙局手捧保温水杯，细细地品了一口茶。
　　“小周啊，想想你当初也是我带出来的，怎么纪律现在这么松散···”
　　“打住打住，我这是最近加班熬夜太多，补觉呢。”
　　周途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梦境中缓过来，眼神有些呆滞。
　　孙局用手扶了扶眼镜腿，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小子做什么春梦呢，还在回味！”
　　周途在心里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利索的起身收拾了一番。
　　“您老怎么下来这么早，我记得下午的会不是三点才开始，不会是来突击检查吧。”
　　对面的老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略微坐正了，开口道。
　　“听说你上午去找了禁毒队的徐归。”
　　“嗯。”
　　这个老狐狸，就等他开口呢。
　　“关于今早的事情······”
　　“孙局，这事您不用和我说。这件事确实是我多事了，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职责，我确实不该多问。而且我已经答应他不会再多问了，您就放心吧。”
　　周途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说到底这个案子不归他管了，他的职责已尽。
　　而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做。

　　孙局很欣慰、很满意的盖上了保温杯的盖子，准备起身离开。
　　“对了今天下午的会不准缺席啊。”
　　“额···”
　　周途看着刚拿起攥在手里的车钥匙，有些尴尬。
　　“有事？”
　　“嗯，有个案子我需要再去调查走访一下。”
　　孙局眯起眼睛，360度全方位扫描周途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去吧，注意安全。”

　　下午三点，周途带着实习小张到达同乐弄堂。
　　老旧弄堂在六月梅雨的洗礼下，散发着霉味。墙角的青苔蔓延不断，就仿佛这个弄堂里的流言，从未断过。
　　“我们就是普通的走访，你主要负责稳定好小女孩就好了。”
　　“是。”
　　刚来实习的小张，稚气未退，很适合与孩子拉近距离。
　　刘文斌住在三楼，除他之外，这一层还有其他两位住户。
　　周途停在一个堆满酒瓶的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那个小女孩刘静，穿着一条红色的泡泡裙。手上和脸上的伤倒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了，但是周途能看出来是新伤。
　　“小妹妹，还记得姐姐吗？”
　　小张蹲下来，尽量和她平视。
　　“姐姐，我妈妈呢？妈、妈妈···姐姐···”
　　小女孩看起来很懂事，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后，没有放下门栓。
　　周途觉得这样很好，她的父母起码应该很好的教育过她安全知识。
　　“姐姐也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所以我们想找你爸爸，爸爸在家吗？”
　　屋子里很昏暗，看不出什么。
　　“切菜···菜··爸爸”
　　“爸爸在做饭吗？”
　　周途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做饭着实早了点。
　　刘静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途，一言不发。
　　之后，无论小张怎么开口哄她，她都保持沉默。

　　终于，门外的声音惊醒了屋内的人。
　　刘文斌顶着朦胧的睡眼和满身的酒气，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你们是谁？”
　　一瞬间，周途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高度的警惕。
　　那不是普通人面对陌生人的警惕。
　　“你好，我们是街道办的，今天来是想考察一下弄堂周围的安全情况，不知您是否有时间帮我们了解一下周围情况。”
　　说着，周途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问卷调查，还真是安全隐患调查表。
　　刘文斌一边接过问卷，一边斜着眼瞅着他。
　　“破筒子楼，事儿真多···”
　　周途没理会他的抱怨，他看着小女孩，她自从刘文斌出来之后，便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连头都没抬一下。
　　刘文斌扫了一遍调查表，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
　　随即不耐烦的将纸揉成一团，扔了出来。
　　“砰——”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关门声。
　　小张有点尴尬地看了眼自己的领导，他们好像吃了个闭门羹。
　　周途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这种人等你见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要有压力。”
　　小张发誓，这一刻，周途略带疲态但仍帅气十足的脸庞发着耀眼的光芒，她瞬间有了扑倒自己领导的胆子。

　　周途又走访了旁边几家，基本上的情况和赵朝阳了解的差不多。
　　大家都是早出晚归的上班族，加班也是常态，对自己隔壁邻居家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热衷。
　　走到弄堂转角的小卖铺，周途走进去买了包烟。
　　几个正在买菜准备晚饭的大妈七嘴八舌的唠着家常。
　　“我听见了呀！是个女的！肯定是他在外面养的小老婆找上门了····”
　　“好像还打起来了，碗都砸了···”
　　“啧啧啧，真是败家的咧····”
　　周途眉头一动，走上前去，插进了这番激烈的对话。
　　在话题即将转向给自己寻找相亲对象的时候，他适时退了出来，拉着小张赶紧溜了。
　　“哎呀，小伙子，那是你女朋友嘛？阿姨这里还有·······”

　　“抱歉啊，那些阿姨的话不用在意，不用放在心上。”
　　周途发动汽车，余光瞄着副驾驶座上脸已熟透的小张。
　　到底是刚毕业，脸皮薄，不像同组的文蔚，脸皮已经厚到可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腹肌流口水了。
　　回市局的路上，他理了理刚才从大妈那里获取的情报。
　　昨晚十点左右，刘文斌家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对方是一名女性。林静一个月前就已经出国，应排除在外。
　　周围邻居并不知道林静出国，因此正妻和小三的版本都有，并且都振振有词。
　　周途摩挲着方向盘。
　　他又想到了小女孩询问她妈妈时的那双大眼睛。

　　“朝阳，你去查一下，刘静母亲林静的具体出国信息，看能不能找到联系方式。”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