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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关于当朝史官的悲惨职业生涯* ...


  •   大庆嘉靖年间史片段——

      今皇登基元年,百废渐兴,民生向荣,遂新制史录,王侯将相皆记在册,以接续前朝之本,启示后代之道。

      ……

      嘉靖元年某月某日。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陛下泛舟湖上,小王爷陈虞渊、镇远侯祝浔及若干仆从跟随。

      陛下问王爷,“皇叔近一月称病不朝,如今所见,气色上佳,甚胜于朕。”

      王爷答,“臣近日寻得进补妙法。”

      陛下问,“何妙法。”

      王爷答,“上床。”

      侯爷于旁怒,惊起一脚,小舟飘摇,满座噤声,几欲落水。而王爷面色如常,摆袖掸灰,悠然道,“寝眠乃人之基本,寝不佳,必体内阻滞,食欲不畅,百病丛生。”

      陛下不语,侧目眺远。

      满座皆释然,以为此言尽矣。

      顷刻,陛下忽又道,“上下如何。”

      王爷道,“陛下缘何此问。”

      陛下答,“皇叔不善凫水,然乎?”

      王爷道,“然也。”

      陛下遂目向侯爷,“盖目睹皇叔受制于人、落水不起,乃是朕此生一大幸事。”

      王爷沉默少许,即答,“然则,我下。”

      满座哗然,议论纷纷。陛下面露惊异,王爷哂笑,颇具挑衅之意。侯爷怒极,提携王爷,欲告假早归。

      陛下道,“卿身负工部要职,既告假,则往后,朝会必着。”

      侯爷应,王爷遂止笑。

      当日王爷早退,陛下于湖上泛舟数时,满面春风,畅快异常,随行者上下皆赏银钱三两。

      ……

      ……

      嘉靖元年,某月某日。

      王爷进宫面圣,携珍奇宝玉,字画古玩。

      陛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叔何事。”

      王爷道,“陛下勤政,万民恩戴,得陛下乃是大庆之幸,乃是万民之福,然龙体之重,重于泰山,山不在高……”

      陛下道,“朕未肥。”

      王爷道,“非也,孤记挂陛下龙体安康,特此探视,望陛下保重龙体,切勿熬夜伤身。勤政上佳,然则……”

      陛下插言,“皇叔,无事请回。”

      王爷道,“日日早朝不可取,三日一朝便可。”

      陛下默然。

      王爷劝道,“你爹便三日一朝,辰时起巳时歇。”

      陛下道,“故战起,他死。”

      “……”王爷无言良久,方道,“然,工部事务繁多,侯爷苦不堪言,过犹不及,此非长久之计。”

      陛下道,“苦不堪言者,乃皇叔否?”

      王爷颔首,“然也。”

      陛下道,“如此,甚佳。”

      王爷起,展其所携画轴,“然则,陛下早已弱冠,迟迟未娶,此女乃当今陶相之侄,贤淑良德,有国母之质。”

      陛下搁笔,“皇叔。”

      王爷答,“臣在。”

      陛下道,“琉光来信,言西陲百废待兴,楼阁待起。明日朕便命侯爷出使西塞、助建民屋,以彰显我大庆之国力,如何?”

      王爷收卷轴,“臣告退。”

      ……

      ……

      嘉靖元年,某月某日。

      陛下召王爷,“皇叔,朕有一事相询。”

      王爷答,“何事。”

      陛下道,“自些日子朕流放将军起,满京流言四起,话本不计其数,皇叔可有何头绪。”

      王爷道,“话本颠倒是非,抹黑陛下否?”

      陛下道,“非也,话本所言皆实,字句含情,朕阅之亦落泪。”

      王爷道,“既如此,岂非良事?”

      陛下似愠,“然,其中记载除朕与将军之外,仅皇叔知晓。”

      王爷惊,“莫非将军思陛下,遂作小记,聊以□□?”

      陛下拍案而起,“陈!虞!渊!”

      王爷应,“臣在。”

      陛下沉默良久,王爷掩面呵欠。

      约莫一炷香,陛下低语,“朕欲见将军。”

      王爷道,“大庆不可一日无君。”

      陛下复落座,垂首道,“然也。”

      王爷又道,“臣却可摄政辅佐。”

      陛下再惊起。

      王爷转首,“那边的史官,停一停。”

      ……

      ……

      陈虞渊让影卫把吱哇乱叫的史官拖下去,按着眉心,“就一会儿啊,否则回头你私奔去找男人的事儿流传千古,后人看到很难不笑。”

      陈殊眯着眼看他,“皇叔已经笑得很开心了。”

      “摄政多累,还不讨好,你现在让我笑会儿都不行?”陈虞渊喝尽了碗里的茶。

      “皇叔真同意我去找他?”陈殊扫光了面前的卷轴,趴在桌上前倾身子问他。

      陈虞渊拿起手旁的铜镜,摆到他眼前。

      “你自己看看你都颓成什么样了。”

      “……”

      镜中的男人满面浮灰,两颊消瘦,双目无神,行将就木,哪里像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说是马上要进棺材都不为过。

      “当年你父皇给了我两年。”陈虞渊阖起眸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也送你两年吧。”

      哗啦一声,桌案倾倒,厚厚的卷宗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铺得满地苍白。陈虞渊睁开眼,青年踢翻了桌椅,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眼中似有光点亮起,一如枯木逢春,涸鳆得水。

      “陛下,保重龙体,皇叔改日再来瞧你。”陈虞渊起身,捡起卷宗堆叠到一旁到小架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抄起手悠悠然往外走。

      “皇叔……”陈殊的声音听来有些哽塞,似千言万语梗塞喉头。

      “言谢就不必了,”陈虞渊摆摆手,走到门口了,回头还戳了戳他,“就是记得,早朝少开些,废话少说些。”

      陈殊的满腔感动登时被浇灭了,不上不下吊在那儿,哭笑不得地目送他离开。

      -

      陈虞渊推门而出之时,祝浔靠着柱子等得都快睡着了,免不了被陈虞渊一个突然袭击,吻得晕晕乎乎。

      “喂!都是人呢!”回过神来,祝浔赶紧退后两步,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嘴。周围若干太监宫女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眼观鼻鼻观心,步子走得四平八稳。

      此刻早已月上梢头,星垂平野,皇宫中大多也已歇灯,一路寂静无人,只剩皇帝的寝宫在远处日夜常亮。

      “陛下真的太操劳了。”回府的路上,祝浔与陈虞渊并肩走着,颇为感慨地叹息着,“李安在的时候,至少还有人盯着他一日三餐,李安一走,怕是忙起来连饭都囫囵两口,他可还有胃病呢。”

      “若是不多批些奏折,不多上些早朝,怕是会一直想起某些人。”陈虞渊望着星空,“就连入睡前短暂的空白时间都不得安宁。”

      “……所以你之前才总跟他扯那些有的没的?”

      陈虞渊揶揄地笑着,“当然,一部分也是真的想炫耀。”

      “……”这个人,果然从头到脚都很恶劣。

      陈虞渊却难得认真,在他面前站定,深深地望进他黢黑莹亮的眸子,“我有世上最好的人,想炫耀不是理所当然的?”

      祝浔脸一热,鞋尖踢飞了路上的小石子。

      “行、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他挠了挠脸,拉起陈虞渊的手,眼睛不自在地笔笔直望着前方,“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陈虞渊笑弯了眼,故意追着他仓皇而逃的视线,“虾球吧。”

      “啧,好麻烦的。”

      “那是你做给我的第一道菜啊。”

      “……是吗,”祝浔怔了怔,“都过了这么久啊。”

      “还有更久的呢,”陈虞渊手指穿过他的指缝,慢慢地扣紧了,“这次可不要再赶我走了。”

      “谁知道呢,我可能得用一辈子考虑这个问题,”祝浔挑起唇角,回握住了他的手,“在想明白之前,就允许你呆在我身边吧。”

      陈虞渊眨了眨眼。

      “……从哪儿学来的胡话?”

      “啊?我自己想的啊,不帅吗?”

      陈虞渊伸出手,笑眯眯地在他脑袋顶上敲了三下。

      “小、傻、子。”

      “喂——!!”

      夜如绸缎低垂,缀星似玉,擦月弄影,向着望不见头的远方无限延续着,斑斓叙述着属于这片天空的故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关于当朝史官的悲惨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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