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定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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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是陈澄和祝萝一起埋在树下的。在她看来，祁殷不高大威猛，无权无势，嘴上没边儿，看上去极其不牢靠，她不明白祝萝为什么会喜欢他。
“也就是一瞬间吧。”祝萝撑在铁锹上回想着，“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在想，哪里的小公子这么好看？”
“第二次见的时候，陈虞渊就快死了，我那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个劲儿地祈祷能有谁来救救我们。”她掩着唇柔软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就来了，像是救世主一样洒下了一道光。”
“诶……”
“阿兄也觉得他不好，可我就觉得他特别好，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觉得很动听，他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觉得很有趣——嗯，就是那种没有道理的好！”
“诶……”
“我宣布，祁公子就是世上第一好！”
向祁殷复述完这一段对话之后，少年已经抱着画轴跪在了地上。眼泪已经干涸，嗓子眼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可他仍然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
这幅画是他这段垃圾人生的唯一慰藉，可是作画的人、他曾喜欢过也喜欢他的姑娘，已经在他踌躇不前，自怨自艾的时候永远消失了。
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泥土的气息充斥口鼻。
他不知道废物般的自己何德何能、又能拿出什么回馈这颗干净澄澈如明玉的少女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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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时间飞逝。
祝萝的案子迟迟未破，陈虞渊作为嫌犯之一被皇帝发配到了宫外寺庙，反悔思过，便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如今风头一转，茶余饭后的八卦中心已经集中到了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驸马爷的不二人选——祝浔身上。
祝浔在小公主的宫殿里住下了。
祝浔与小公主共同用餐、言笑晏晏。
祝浔和小公主同进同出，相处甚密，传闻说好事将近。
……
如此消息不胫而走，比起即将到来的秋狩、神出鬼没的瑞王以及京畿的流民，八卦竟然是第一个传到陈虞渊耳朵里的，气得他直接将密报撕了。
“皇叔，莫急。”陈殊吹了口茶，悠悠哉哉地和稀泥，“喝点茶消消气。”
陈虞渊被罚入冷宫的当夜，皇帝和祁殷就通过密道将他送到了城郊养伤的陈殊处，为秋狩的布防做最后的准备。
陈虞渊挥退了战战兢兢的孟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命人递折子请求纳太子妃。”
不料，陈殊只是动作一顿，望着他语气平静，“还是等之后再说吧，现在礼部也忙不过来。”
“……”陈虞渊怔了怔，“你想好了？”
对方反问他，“陈殊有选择想不想的权利吗？”
陈虞渊不语。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从出生的那一天命就定了，只是在走上既定的归途之前，偶尔也想放纵自己稍微享乐一番呐。”
苍白的青年喝下一口茶，陈虞渊看着他，觉得那口应该是极苦的。
“说这伤心事做什么，”陈殊放下茶盏，揉着腰起身，笑嘻嘻地抬起自己的脚给他看，“皇叔快看，这是师父给我纳的棉鞋！”
李安的手艺不算差，但审美却不敢恭维，大红大紫的配色配上陈殊一身浅黄色的太子衣袍，有那么一瞬间地辣到了陈虞渊的眼睛。
他无奈地笑了笑，“不容易，总算送出去了啊。”
陈殊得瑟地扬着下巴走来走去，结果脚下一歪，不小心扯到了腰际，好一阵龇牙咧嘴。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永结同心了，别炫耀了。”陈虞渊叹着气把他扶回椅子上。
陈殊垂下了眼，看着脚上色彩斑斓的棉鞋，吃吃地笑了起来。
“嗯，所以也没什么后悔的，”他喃喃低语，不知道在与谁确认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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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颗银杏果被马车碾烂，吡啵轻响宣示着秋与冬的轮替。梧桐落尽，大雁南归，寒凉的雨时停时歇，终于在十月初七的秋狩当天破例放了晴。
皇帝龙颜大悦，以为这是预示着大庆一扫阴霾，重振旗鼓的祥瑞之兆，不仅兴致昂扬、亲自带着文武百官摆驾狩场，甚至破例解了陈虞渊的禁足，容许他在一旁观赛。
狩猎持续三日，每日早间巳时开赛、晚间酉时闭幕，最后在第三日的傍晚统一计算所有参赛者的狩猎数量。胜者将由陛下亲自颁布赏赐和贺词，为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
陈殊仍然称病告假，只派了身旁的将军替为出席。陈嘉禾体弱，向来对狩猎兴致缺缺，反倒是陈澄一改往日沉闷，自告奋勇地也要重在参与。
对于小公主的反常，满朝文武早就传得风生水起，言之凿凿地认为是受了祝浔的影响，要在如意郎君面前挣个面子。一传十十传百，等秋狩开场之时，传闻已经到了“若祝浔在此次秋狩上获胜，便得迎娶小公主”的夸张境地。
这消息还是孟春带来的，老实巴交的影卫半点儿没有隐瞒，一字不差地传给了陈虞渊，惹出了大祸。于是现在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候在一旁，看着陈虞渊咔嚓捏碎了不知第几个文玩核桃。
礼部编排的开幕陈词无聊得简直像是十小时加长版春晚，陈虞渊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陈嘉禾坐在他身侧，阴测测的眼神时不时瞟来，对视一眼都倒胃口。陈虞渊的视线在场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到了远处整装待发、正等入场的参赛者身上。
当然，他所关注的参赛者只有一个。
上头的皇帝还在讲话，下面的人不敢乱动，只有小公主在马上骑得左摇右晃，缰绳都抓不住，眼看就要摔下来，便被身旁的祝浔伸手一扶，失去重心的少女半个身子倒在了他怀里。
咔嚓——核桃裂开了几个小口子。
祝浔悄悄拉了拉缰绳，将自己的马与小公主的牵在一起，分出一只手替她握住了缰绳。就这么轻轻一握，方才还躁动不安的小马便渐渐安分下来，小公主却还是没有直起身。
咔嚓嚓——身侧的陈嘉禾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被那副能吃人的视线吓得又悻悻缩回了头。
高大的青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窃窃私语，扭头看了看四周，看着自己怀里的人低下头。视线被肩头挡住了，陈虞渊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但那个姿势，仿佛与接吻无异。
咔咔咔咔咔咔——
“嘉禾啊，能不能别磨牙了，”正在陈词的皇帝话头一转，“整个场上就听你咔嚓咔嚓，烦死了。”
“我——”陈嘉禾刷啦一声从椅子里站起身，委屈巴巴地哭诉。
“那是皇叔干的！！”
“朕管谁干的！”皇帝沉下脸来，“你倒是说说，朕刚刚说到哪儿了？”
“呃……”啰里八嗦的谁听啊！
“听好了，朕在说关于澄儿的婚事！”男人捋了捋胡须，负手踱步，眼神扫过诸位应征参赛的猎手，“驸马的第一要务便是保护公主，朕决定，”脚步一顿，语调陡然升高，“只有此次秋狩的第一名才有资格迎娶公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皇帝却并不就此停下，手指点了点祝浔。
“尤其是你，拿不到第一就滚回西北替你爹守江山。”
青年肩膀一耸，不由得挺直了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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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狩猎正式开始的时候，陈澄还是换回了裙装，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观战。左手边是陈虞渊，在那儿咔嚓咔嚓盘核桃，右手边是陈嘉禾，时不时半死不活地咳上两声，夹在这二人中间跟坐牢没什么区别，她不由尽量将注意力放到猎场上。
狩场中处处有礼部记事官和执勤禁军，狩场外每人分配了一座木头桩子搭起的高台。每捕获一头牲畜，便有下人做好记号，将猎物送到场外的高台上摞着，便于场外之人直观地比较众人狩猎的成果。
当天狩猎快结束的时候，祝浔那台子的高度连前三都排不上，陈澄便有些闷闷不乐，垂头踢着足尖的小石子。
“照这个趋势下去，之后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陈虞渊啜了口茶。
“皇叔好像很满意？”陈澄斜了他一眼。
“不然呢？”陈虞渊哼了一声。
“他去了西北，你不也见不着！”陈澄猛地起身，宽大的袖口哗啦打翻了二人之间的小茶几，霎时间茶水四溅，连另一旁的陈嘉禾都被殃及池鱼。
“我长了腿啊，他去哪儿我见不着？”陈虞渊笑眯眯地掸了掸袖子上的水，“倒是你，一辈子陪你二哥留在京城吧。”
“……”陈嘉禾闻言，拧起眉朝他们这边多扫了两眼。
正剑拔弩张之时，另一个当事人适时地出现了。
“陈虞渊，嘴下留德，这是公主殿下。”祝浔抬手归剑入鞘，撇开面面相觑不敢动作的丫鬟太监们，施施然走入了纷争的中心。他脸颊上还淌着未干的汗珠，沾了血的衣袍还没来得及更换，似乎是刚从猎场出来。
“……哦？”陈虞渊坐在椅子里托腮看着他，似笑非笑，“那孤还是小王爷呢，祝大人怎么敢直呼其名啊？”
“杀人凶犯罢了，”祝浔白了他一眼，“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如若不是陛下保你，你如何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此处？”
“哼。”陈虞渊牵起嘴角，毫无笑意的眸被掩映在夕色的阴影中，像是暗处埋伏的利刃寒光，对视的瞬间便让人毛骨悚然。
祝浔没再多看，转身同陈澄道，“臣送公主殿下回营帐吧。”
陈澄躲在他身后，正要点头，四周便刷刷落下几个影卫。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是生无可恋的木桩子一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男女授受不清，以孤之见，还是由丫鬟太监陪同为好，”陈虞渊挑了挑眉，“至于祝大人，不知方不方便移步与孤小叙一番呢？”
“不——”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巨大的力道便如山般压在了肩头，影卫一左一右将他两只胳膊反手扣在背后，蛮横而强硬地限制住了他的动作。
陈虞渊从椅子里悠悠起身，恶狠狠地扣住了祝浔的下巴，极近的距离让他们的双唇似有似无地碰撞摩擦着。
“我想，自然是方便的。”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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