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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怜惜 ...

  •   他能感觉到君逑的困惑,就望着他,道:“师尊有什么问题吗?”
      君逑想要说没有,卫琅却伸出手做了一个停顿的手势,他说:“师尊想好了,只有这一次 ,不管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哦。”

      卫琅是认真的。
      君逑意识到这点后,沉吟片刻,却说:“我想知道,阿琅为什么老是用看孩子的眼光看我?”

      极偶尔的某些瞬间,卫琅会用一种君逑不明白的眼神看他,与先前的澄澈不同,那眼神非常柔和,像一朵花开那样安静与温柔。
      君逑曾经在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身上见到类似的眼神,以类比作答固然是一种解法,但这样他很难明白为什么。

      论年龄,他可是卫琅的岁数后面加好几个零。他把卫琅当孩子看还差不多。反过来……相当奇怪。

      凤临炙听了却哈哈大笑,他指向君逑:“你,孩子。太有趣了!”
      他看看疑惑的君逑,又用欣赏的目光看说出这番话的卫琅,顿时觉得两人之间很有意思。

      卫琅听到这话,也不由哑然失笑。他向上,凑近君逑,两人之间隔了不过几寸。

      卫琅盯着君逑的眼睛,对方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如同稚子般纯粹的茫然。

      琥珀色其实是一种很温暖的颜色,但因为君逑平时太过疏离从未显现出这种特征。
      此刻他茫然的时候,整个人因为眼眸的颜色又或许因为角度原因,终于染上了些人气。

      多么好啊。
      卫琅凝视君逑,毫不掩饰地笑了出声。他的笑声短促,又充满了明快,如一曲轻松的小调。

      至少按卫琅的眼光说来,与先前所见往常的笑容相比,好看很多。
      卫琅笑得太过高兴,一时不稳 ,半个身子跌到了君逑的怀里。

      君逑侧过脸,唇角擦过卫琅的发鬓。他不在意,反而俯身嗅了嗅,仿佛闻到了清香。
      嗯,那是花开的香气。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君逑能看清卫琅轻轻颤动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君逑再度想到了这个比喻。

      君逑神色淡漠而又夹着茫然,低声呢喃: “为什么呢?”

      凤临炙一旁看到这两人的互动,啧啧称奇,不由地插了嘴:“你们确定的相处方式是师徒?”
      君逑和卫琅齐齐抬头望向凤临炙,默契得凤临炙啧啧称奇。

      不像师徒?
      卫琅侧身望向君逑,玩笑似的:“师尊觉得,我们的相处方式像什么?”

      君逑思考:不像师徒,那像什么?
      朋友,亲人,抑或恋人?
      无论什么,都无所谓。

      君逑想到自己方才的举止,如果真的来讲……
      “应该是恋人吧。”君逑答。

      卫琅听到时答案突兀地笑了。他虽然迷糊着,却完全不意外,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君逑。

      凤临炙听到这个答案也不由瞪大眼,他询问他们时才没有想到这层。他们这样回答……
      但看看两个人面上半点不害臊,便知道两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凤临炙无趣之余,看向闭眼疑似睡着的卫晞:“晞晞……晞晞……”

      凤临炙不停地换着语调叫卫晞。
      卫晞不曾回答,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当你没有睡着了哦?”凤临炙转转眼珠子,手靠近卫晞的鼻子。

      另一边,君逑不依不饶地追问:“阿琅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总觉得师尊,对于感情一窍不通,比刚出生的孩子还要不如呢。”卫琅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调侃道,“需要我多多包涵。”

      “所以阿琅看我的眼神,是我很不懂事的意思吗?”君逑进一步问。
      卫琅忍俊不禁:“不,怎么可能?”
      “师尊在某些方面一无所知,让人很担心。但是啊,又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可能是反差吧。也可能是我觉得师尊很可爱。”

      这是原因吗?颠三倒四的。
      君逑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不说话。
      在这时,卫琅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君逑。

      又出现了,那种他不解的眼神。
      君逑抿唇。

      微风拂过,一阵静谧后,卫琅伸手拽了拽君逑的衣带,眼中带着狡黠,凑到他的耳旁,轻声道:“师尊这次很厉害。”
      “阿琅怎么猜到的呢?”君逑问,“因为我和凤临炙的对话吗?”

      卫琅偏了偏头,将衣带绕了一个圈。他余光瞥见凤临炙和卫晞正畅聊着,手松开,衣带从手上滑落。一个隔绝外界的结界被随手布下。
      卫琅逑稍远些,开玩笑似的道: “大概还是因为师尊很厉害吧。”
      卫琅话还没说完,自己就笑开了。

      他的笑容灿烂,半分也看不出醉意,只是依稀间眼角带上了几分朦胧。
      多么厉害啊,远超尘世,远胜常人。

      卫琅的眼力越来越好,能看到远处的沙漠,看到沙漠里的蚂蚁爬向这里。
      这种生命力顽强的动物在沙漠中也得以存活,只是变成了特殊的变种。
      它们被酒的香气吸引,想要钻到洞府,又被结界搁在外面,想要转进下面的沙地里。绕来绕去。

      卫琅轻轻一笑,收回目光时恰好瞥见君逑的衣带,就把手放在君逑的衣带上,模仿着小蚂蚁,让手顺着衣带爬,绕着君逑的腰爬。
      君逑一动不动,任由卫琅的举动。他时常觉得弄不懂卫琅。像现在,分明卫琅表现得很愉快,君逑却感觉他并不愉快。

      卫琅在碰到衣带缠绕处时,随性地放弃了模仿蚂蚁,伸出两只手扯来扯去。

      君逑伸出手,微冷的手覆在卫琅的手上,帮着他,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他看着卫琅把衣带拽到手心里。

      此时把玩着衣带,卫琅若有所思道:“你不在意相处方式,是因为想着,不管怎样,能让你感觉到感情就好吧。”

      大致意思相差不多。
      君逑点头。
      “但如果真的想要觉察到感情,可不能把这件事当成任务应付。”卫琅摊开手,让君逑取走衣带,无奈道。

      任务?这是他的想法吗?
      君逑茫然的眸色有一瞬比周围索绕的酒香更浓。片刻后,他又沉寂下来:“是。那我应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把卫琅也问住了。他思索着,点了点下巴。

      旁边卫晞在凤临炙的骚扰下真的睡着了。
      凤临炙反而安静下来,俯身给她盖上一条毯子,凝望她的睡颜,不再动作。
      那么深的欢喜从他眼中映出。

      卫琅看向他们,再转过头看君逑,撞入他迷茫的眼时,心中灵光一闪。

      卫琅凑近了君逑,君逑顺着他的动作,微微后仰。
      卫琅俯身,对着君逑依旧茫然的双眼,低下了头。

      太过突然,君逑不自觉想要后倾。卫琅却把手挡在了他的后脑勺。
      于是君逑不再后退,任由卫琅动作。

      酒。
      卫琅身上快要化入周围的酒香。他第一次递给卫琅的那杯酒。
      伴随着纷飞的花瓣的气息,有什么落入他的怀中。

      如此让人不解与疑惑。

      须臾后,君逑才恍惚地从卫琅的眼神中清醒,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虽然它浅尝辄止,在卫琅起身后,似乎从没有发生过。

      卫琅笑着,缓慢凝视着君逑:“我很喜欢师尊,师尊感觉得到吗?”
      君逑对着卫琅此刻已经重新清澈明亮且只有他一人的眼眸,点头——哪怕他分不清是什么喜欢。但他知道。

      卫琅继续问: “那么师尊呢?师尊喜欢我吗?”

      “如果这是阿琅想要的,我会尽量。”君逑回答,“尽我最大的努力。”
      以阿琅的想法作为标准就可以了。

      我想要的?
      可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这句话似乎把卫琅从似梦非梦中点醒了。
      他跪坐在君逑的身上,望着君逑,眼中是梦中未散的惘然。

      “阿琅是特殊的。”君逑没有觉察卫琅的茫然,不紧不慢道。
      他此时迷茫尽散,无比笃定又漠然,如同九天上端坐的谪仙。

      绝对特殊。独一无二。
      “比我自己更重要。”

      卫琅一动不动,听着他的话。
      你自己又在自己心中占多少位置呢?卫琅想。

      虽然凤临炙提到两人像恋人,但是卫琅清楚这不可能。让君逑产生感情都那么困难,如何能让他产生爱呢。
      无疑于天方夜谭。

      他正是持有这样的把握,所以他那样做。
      可是这是不对的,是错的。

      卫琅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但酒化为一团看不见的雾气包围住他的脑子,他无法思考,只凭本能道歉:“对不起。师尊。我之前骗了师尊。”
      君逑不解。

      “我刚刚喜欢师尊,但不是这种喜欢。”卫琅进一步解释,他试图从一团乱麻中扯出线头,“或者说,我想给师尊的吻,不是这种意思。”

      “我清楚。”君逑听着卫琅道歉,依旧不解。
      他当然知晓,那本身就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
      但卫琅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说了,阿琅可以用任何手段,我都可以接受。”君逑凑近卫琅,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笑容浅淡道,“我不生气。”

      任何手段都可以……
      卫琅瞪大双眼,在一瞬间,他从酒中清醒:“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是我自己的错误。”

      卫琅看着君逑,用力地擦了擦嘴唇:“我们认为师尊和我之间,不应该这样子的。”
      他也更不应该为了达到目的而去这样做。

      君逑看着卫琅,渐渐收敛了笑容。

      “就像师尊在我面前,可以不想笑就不笑一样。”
      君逑静坐着,听着卫琅的话。

      卫琅说:“我和师尊算很了解彼此,也是世界上最接近彼此的人了,如果我们在彼此面前还有伪装,那么也太可悲了。”
      “我想要和师尊坦诚以待。”

      “母亲也说,和阿琅要坦诚以待。”君逑斟酌着出口。

      “你的母亲说的是对的。师尊也做得很好了。”
      “是我自己的问题。”

      卫琅按了按眉心,脑袋还有一点痛。他想到刚刚那个吻,咬了咬唇。

      君逑盯着卫琅咬过的唇,那里有水色与咬痕,又被擦得红肿。
      他犹豫一会儿,叹口气:“阿琅以为,自己是没有坦诚,是在骗我吗?”

      卫琅反应过来,松开唇。
      “不是。是因为方才那一瞬,我自己也不相信师尊能找到更深的感情。”卫琅轻轻说,“如果连我都不相信师尊,师尊又怎么会相信自己能找到深层次感情呢?”

      十分真挚,十分动人。
      君逑再差劲,好歹也能分清楚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但他也感觉到矛盾的存在,他怀疑卫琅在避重就轻,于是问:“阿琅真的这样想吗?”

      “师尊已经怀疑我的真心了吗?”卫琅狡黠地冲君逑笑了笑,他刻意这么问,也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果然,君逑缓缓摇头:“我相信阿琅的心意。”

      但在卫琅眨眼时,君逑继而问:“我问阿琅一个问题,阿琅能真心回答我吗?”
      卫琅毫不犹豫地点头。

      君逑语气平缓如一首诗,问的内容却是直指核心:“抛开一切,阿琅之所以道歉,是觉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错误的吗?”

      卫琅摇头:“师尊,这个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也不会觉得它是错误的。再说了,你的话定义太广了。”
      “只是,我个人不赞同用这种手段对师尊,所以我道了歉。”

      这种手段是什么手段呢?
      是亲吻了君逑,诱导他,让他以为自己喜欢他,间接付出同样的感情与回应。
      毕竟在各种感情中,爱情是最容易点燃一个人的心的。

      君逑皱眉又松开,虽然他问出口了那个问题,但他在这时才意识到以普世的价值观而言,这确确实实是错误的。
      不过卫琅是一个符合普世价值观的人吗?

      君逑没有办法肯定。

      他最终只能再次拧眉:“阿琅真奇怪。”
      “我并不奇怪。”卫琅鼓着腮帮子反驳。

      “那,阿琅真矛盾。”君逑换了个词。
      卫琅偏了偏头,这次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问:“有什么矛盾的吗?明明大家都是矛盾的啊。”

      有的人表面上是翩翩君子的样子,实则内里肮脏疯狂,譬如容止以及墨小宗主;有的人则是看似温柔亲和,其实却冷漠无比,譬如君逑本人。
      卫琅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师尊总不会以为能够用行为广义地判断一切吧。你只是没有看到其他人矛盾的那一面而已。”

      卫琅分明已经半醉不醉了,还能说出这样逻辑完整的话。

      君逑静静地看着卫琅。那些不解显露又淡去。他说:“我一直在疑惑阿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在摸到答案的时候又被模糊掉。

      卫琅听着他的话,忽而笑了笑,再次用让君逑不解的眼神看他:“那么……一直疑惑下去吧。如果师尊维持这个状态,你一定会得到答案的。”

      君逑不置可否:对于这一点他从未有过怀疑。

      作为一个平生从未有过不称心之事、所想既是所成的人,这么思考想必是理所当然的吧。

      卫琅看着桌上被君逑喝了一半又剩了一半的酒,在君逑的注视下,他拿起碗,一口喝完。
      抬起头,他笑眯眯地看着君逑,任由压下的酒意涌上心头,靠在桌上昏沉睡去。

      就这样,他隔绝了君逑接下来可能的问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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