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向我的时候》孟珃

17、第 17 章

　　身边的椅子一下空了，谭褚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本来因为程厚泽的慈祥和蔼消了大半的紧张此刻又浮了上来。
　　几次嗫嚅着想打破这份令人不安的寂静，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
　　还是程厚泽笑呵呵先开了口，“小褚是怎么和我家小莫认识的呀？”
　　谭褚认真作答，“我室友和程莫的室友关系很好，介绍了程莫教我计算机。”又补充了句，“他真的很厉害。”
　　程厚泽“哈哈”笑了几声，“他厉害？不跟我吵架就不错了。”
　　谭褚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得一直尬笑。
　　程厚泽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应该也听过我们家的事吧？”虽是问句，但没给谭褚回答的机会就继续道，“自从小莫的母亲过世后，这孩子心里就一直怪我，也不怎么回家，一回家我们爷两就准吵架，这两天因为我进医院的缘故吧，气氛才稍微融洽一点。今晚见到你我才知道，这是孩子你的功劳啊。”
　　谭褚似懂非懂，只能局促微笑，摆摆手。
　　程厚泽也没在意谭褚的反应，陷入了回忆往事模式，长吁短叹道，“我们带着小莫来舒江，本就不是风风光光还乡，出事之后，我的身体也出了问题，小莫的母亲每天都会规划我的饮食，对我悉心照料，但我却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做错事...”
　　说着说着，老人的声音也不由哽咽，谭褚心下动容，“叔叔...”
　　程厚泽继续道，“小莫的母亲去年春天开始每天喷嚏不断，时不时还会流鼻血，她本身就有鼻炎，春天过敏源很多，我和小莫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按照往年的方子给她熬药喝。这鼻炎一直持续到了夏天，我们才觉得不对劲，那个时候已经是鼻咽癌晚期了，小莫的母亲说，再治疗也都是无妄，她不想承受化疗的痛苦，希望剩下的时间开心度过。”
　　“小莫不同意，但我每次看仪真那么痛苦我就...仪真也说，不愿靠这种方式苟活，我们商量着背着小莫给仪真停了化疗，三个月后仪真就...走了。小莫和他母亲关系向来亲近，他埋怨我，我也埋怨自己啊，如果可以早点发现仪真不是鼻炎，就不会这样......”
　　情到真处，程厚泽不自觉喊出了程莫母亲的闺名。
　　看到程厚泽沉浸在回忆中，谭褚也不好打断，只是静静等着程厚泽缓和情绪。
　　不一会，程厚泽摘下眼睛，拭了拭眼角，脸上重又堆满笑意，“你看我，没扫你的兴吧，孩子？”
　　“没有，叔叔，阿姨...一定想看到您和程莫都好好的。”听着像是客套话，却发自谭褚肺腑，她是真心希望程莫和程厚泽都可以安好。
　　别看程莫不愿以“爸爸”之类亲昵的称呼唤程厚泽，但其中饱含的尊重和敬意在一声声听着稍显生疏的“父亲”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也别看程莫平时鲜少提及程厚泽，外人偶然问起也不愿多说，但在得知父亲生病的时候却难得流露出慌张的神色，不顾一切火急火燎赶往医院。
　　程厚泽也是一样，在程莫面前总是嘴不饶人，但心里那一处最柔软的地方总是留给他至亲的家人，提起往事更是悔上心头。
　　说到底，这对父子倒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倔在了一处，也柔在了一处。
　　正当谭褚在心里默默感慨自己今天是听“程氏父子前半生”专业户时，程莫推门而进。
　　察觉到气氛不太“正常”，把瓜子放在床头，程莫开口询问谭褚，“聊什么呢？”
　　谭褚看了眼程厚泽，怕两人尴尬，开了个玩笑，“叔叔在和我说你小时候的糗事呢。”
　　程莫挑眉，“我可没干过糗事。”
　　程厚泽道，“哎，谁说没有，你小时候那么调皮，四岁那年...”
　　程莫打断，“父亲！”
　　谭褚拍了拍程莫的胳膊，“你别打断嘛，叔叔，我想听，你快说说。”
　　程厚泽娓娓道来，谭褚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倒真像是一位老者和儿子儿媳一起享受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
　　天色不早，三人一起吃完饭，程厚泽就打发着程莫送谭褚回去，“学生还是要有学生的样子，你小子早点送小褚回去，要送到宿舍楼下看到人进去再走，听到没？”
　　程莫哭笑不得，“我知道。”
　　谭褚甜甜道，“叔叔，程莫每次都会送我到宿舍楼下，您就别担心啦。”
　　程厚泽满意点点头，“这小子总算会办件人事。”
　　程莫急，“我之前办得怎么就不...”
　　谭褚赶忙拉住程莫的胳膊往外拖，“行啦行啦，”回头对程厚泽道，“叔叔，我们走啦，下次再来看您。”
　　出了病房，谭褚甩开程莫的胳膊，双臂抱于胸前，佯装生气道，不说话，也停住不往前走了。
　　程莫上前查看谭褚的脸色，“怎么了？”
　　谭褚跺脚，“本来气氛都好好的，你最后为什么突然没控制住情绪？你是不是想破坏我和叔叔的关系？你就不想让我和叔叔处好关系是不是？”
　　程莫无奈，“我没有啊，你和父亲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谭褚“义正言辞”，“在事实面前，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
　　程莫本来还无厘头，听到这个语气便一下懂了小姑娘的良苦用心，“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谭褚踮起脚，满意地拍了拍程莫的头，“以后不许和叔叔吵架了。”
　　程莫哑然，自己不在的时候老头到底和小姑娘说了什么好话？

　　程莫想着晚上赶回去给程厚泽守夜，便没带谭褚在外面吃饭，给她买了点吃的带回去，再送到宿舍楼下便先回医院了。
　　看着谭褚的背影进了宿舍楼，程莫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母亲离开后自己第一次这么听父亲的话，今晚好像也是第一次又有了“家”的感觉。
　　进了宿舍，谭褚又落入向晚的“魔爪”，正巧宁薇薇和张熙菁也都在，这场三堂会审便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宁薇薇，“老实交代。”
　　张熙菁，“你不要妄想拒绝回答和坑蒙拐骗。”
　　向晚，“我们绝不会姑息每一个漏洞！”
　　谭褚哭笑不得，“坑蒙拐骗的是你们三个吧？”
　　张熙菁，“大胆狂徒！”
　　向晚，“你居然敢逃避话题！”
　　宁薇薇，“逃避话题！”
　　谭褚缴械投降，“行行行，我说。”
　　向晚、宁薇薇、张熙菁齐齐伸长了脖子，大声道，“快说啊！”
　　谭褚眼神躲避，手拉着衣角，故作忸怩，“嗯，就是，我，和，程莫，在一起了！”
　　“啊！”三人齐声尖叫。
　　“谭褚，你出息了！”向晚激动奔上前，使出全身力气晃着谭褚的身体。
　　“晚晚，你，你够了。”谭褚被晃得头都晕了，只得求饶。
　　“谭褚，你简直就是我们宿光之舍啊！”宁薇薇直接激动到嘴瓢。
　　谭褚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彻宿舍，谭褚借机逃离“事故现场”，到阳台上接电话。
　　“睡了吗？”是程莫，带了点电流的沙哑男声多了些许性感，听得人心痒痒的。
　　“还没呢。”一听到这个性感的声音谭褚心底就没来由地出现一个喷泉，“嗞嗞”的喷着快乐之泉。
　　“在干嘛？”
　　“她们三个刚刚逼供呢。”略带点小委屈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你室友？”
　　“嗯。”
　　程莫轻笑了两声，“等父亲出院了，我们请她们吃饭。”
　　“我们”二字正戳中谭褚的心，谭褚情不自禁扬起嘴角，但又不想让电波那边听到自己在笑，于是那边听到一段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程莫有些奇怪。
　　“没事。你到医院了吗？”
　　“刚到就给你打电话了。”
　　“那你快去陪叔叔聊聊天。”忍不住继续叮嘱道，“你收着点脾气，叔叔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和他吵架。”
　　程莫戏弄道，“啰嗦，”
　　“你敢说我啰嗦！好啊，我们才在一起第一天你就开始嫌弃我了！”谭褚嚷嚷，又不想太大声让向晚她们听到，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像只带爪的野猫在程莫心里挠啊挠。
　　“不敢。”
　　谭褚哼哼两声，手机突然开始振动，拿起来一看，爸妈来电话了。
　　声音一下就慌了，好像爸妈下一秒就能识破自己，“哎呀，我爸妈打电话来了，我先挂了！”
　　程莫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电话就已经被那边挂断，自己就这么见不得人？
　　“爸爸、妈妈。”上一秒还在男朋友面前嚣张，下一秒就开始在爸妈面前装乖巧。
　　“褚褚，昨天考完计二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爸爸妈妈还在担心呢。”妈妈陶舒的话是在责备，但语气依旧温柔。
　　谭褚软软糯糯撒娇道，“妈妈，我这几天学生会不是事多嘛。”
　　谭褚刻意隐瞒了生病的事情，不想让家里担心。
　　“那这次计二考得怎么样呀？上次听你说找了个家教？”
　　一提到“家教”两个字，谭褚就没来由的心虚，“就是晚晚认识的一个朋友给我答疑解惑，不算什么家教。”
　　“那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呀，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要请人家吃顿饭噢。”
　　“我知道啦，妈妈。”何止请吃饭呀，整个人都搭进去了。
　　“爸爸有个老同学最近住院了，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一家一起去看看他。”谭爸爸谭望礼插了母女两说话的空隙，把正事给说了。
　　家里这两个女人一旦叽叽喳喳起来，自己都没说话的份。
　　“是哪位叔叔呀？”谭望礼来往较多的同事和同学谭褚都见过，平时大家也都会带自己的家属来聚会。
　　“是之前爸爸给你提过的京台大学的那位教授，明天早上我和你妈妈来学校接你，记得早点起来啊。”
　　“我哪次迟到过嘛！”爸妈每次都要嘱咐自己守时，但好像除了第二次见程莫那次，自己都没失约过。
　　现在怎么做什么都能想到程莫！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结束医院了 但好像又开始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