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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有朋自远方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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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四人从画里跑出来。
吓得正在作画的裴元济失手打翻了桌上的墨砚,拿着笔惊呼道:“闹……闹鬼啦……”
鹿蓝鲸见状立刻向前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并贴耳说道:“别出声,我们不是鬼。”
“唔…唔”裴元济转过头来看了两眼,发觉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面?随即脑海里划过几个人的身影,他对上鹿蓝鲸的目光,长睫轻颤,听话的点了点头。
鹿蓝鲸这才放手。
裴元济先是掩上门,又沏了四杯茶,然后眼里藏不住的惊奇,“你们不是鬼那是妖?”
他那日可是亲眼看见三人穿进画里,百官同宴。
虽然他是画妖师,笔下经常跑出一些山灵精怪,但他知道那些妖儿撑不过一个月就会自动消失不见。但还是第一见有人能在画里来去自如。
鹿蓝鲸抿了一口天青绿茶,环顾四周,墙上熟悉的侍女图,窗户上还有未撕的官府封条。
他们又从画里回到了裴元济的书房里,衔接了解愁女鬼的时间线。
回到现实生活后,他竟忽略了他曾在这时空里留下过一抹足迹,于是他问向裴元济,“我们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裴元济叹了口气,“你们可把我害惨了,今天是我出狱第一天。”
“出狱?”鹿蓝鲸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裴元济一蹦一跳,像只兔子,“大理寺寻着线索一路追查到我家里,丈打了我二十大板非逼我说出你们的下落踪迹。”
“后来呢?”
“我实话实说了呗,他们不信,非要挖地三尺找到人,但始终一无所获。最后看我在刑部因为笔下画妖留下不少闹事案底就把我放了,我这屁股到现在还疼得无法下坐。”
鹿蓝鲸立刻起身,搭着手,卑躬道:“不好意思,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话说,你们还没有向我解释一下你们的来历?”
“来历?”鹿蓝鲸伸手摸了摸头,又看向林深见和灯阑。三人各自巡视着房里的画和摆设。时不时地伸手摸一摸,注目观察,毕竟这可是千百年前的大唐盛世。
鹿蓝鲸眼珠一圈,递了茶给对方,眸光潋滟,扬唇一笑,推开窗户,恰好外面风吹花落,鸡鸭同鸣。一幅大隐隐于市之景,顿时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倚在雕窗前,斑驳的光影投射到他的脸上,笑比河清,开始说道:“我们是清崖山上落花观里的小道士,此次下山奉师命捉拿十二只鬼。”
清崖山,裴元济并不陌生。是长安城西郊有名的仙山,上面有十八座道观,每年上山求卦的人络绎不绝。他再次细细打量眼前的四人,衣着锦服,容貌清俊,倒像是谁家的贵胄公子?
鹿蓝鲸有些心虚,伸出左手,只见掌心多了只似麒麟似龙的异兽。
“看,我会法术,没诓骗你吧?”
裴元济食指轻轻碰了一下,镇厄打了一个滚儿。
这才相信四人的身份。
裴元济清咳了两声道;“虽然案子已结但是你们的通缉榜还张贴在告示上。”
“先生”鹿蓝鲸左右看了两眼说道:“先生可否先借住我们几晚?”
裴元济瞅了瞅对方腰间,荷包空空如也。面相嘛,倒也不像是什么鸡鸣狗盗之人。
长安城素来崇尚佛道,于是挺了挺腰板,端起架子:“隔壁还有两间空着的竹舍,借住你们几晚也不是不可,不过这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饭。”
“话是当然话是当然。”鹿蓝鲸一脸狗腿子模样:“先生,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吩咐我们四人就好,我们有的是力气。”
长安城郊外芦荡河,和风正暖,芦苇轻摇。
鹿蓝鲸手里抱着一大盆的换洗衣物走向河边;林深见背着竹篓,手里拿着锄头;灯阑赶着鸭子;温枕左右拎着两个木桶。
鸭子扑通扑通落入水里,惊起一波涟漪。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入画解怨?”
“嘿嘿”鹿蓝鲸干笑了两声,蹲在河边用力捶打衣物说道:“这不是初来乍到,身无分文嘛,先将就将就一下。”
林深见低头挖着笋,“如果每只鬼都要往返于大唐的话,我们要提前做些规划。”
“什么规划?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银子。”
四人吭哧吭哧,撸起袖子干活。放着好好的班不上,穿越到唐朝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
“衣食住行,了解这的生活习性。”
鹿蓝鲸看向灯阑说道,“你是唐史和古代礼仪研究学者,这方面你比较专业。”
灯阑倚在身后的竹子上,沉凝了片刻说道:“肉身穿越者通白来说就是黑户。虽然裴元济暂时瞒着官府收留了我们,但如果被正县尉等官吏知道了,我们几个没有户籍,那就要被流放到战争前线或者去做苦役打仗。”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当务之急先去上个户口?”
鹿蓝鲸说完转念又一想,“那也不行啊,通缉告示还没撕下,上面画了我们的具体容貌,一旦里正勘察,暴露了怎么办?”
怎么着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四人一筹莫展之时,裴元济跑了过来。
“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裴元济手里拿着两张纸道:“贵妃芳诞,大赫天下,天下浮逃人等皆无罪。”
“真的假的!”四人瞬间一扫阴霾。
裴元济将手里的纸递给对方,“赶紧写个手实。”
“好好”鹿蓝鲸点头如捣蒜,又低头看了眼纸,上面画着他们三人。胡子拉碴,眉目凶狠,甚至他的嘴角上方还有一颗媒婆痣,均被画上大大的叉号。
他哭笑不得,“这…这谁画的?”
“把我画的也太寒碜了吧?好歹是个坐拥十万粉丝的演员。”
裴元济一把夺过通缉告示,将其撕碎,“谁画的不重要。”
鹿蓝鲸看着对方极其掩饰的神情,猜测道:“不对是你画的吧?”
“怎么可能!”裴元济眼光躲闪,极力否认,“我…我只画美人不画郎君。”说罢,转身背对着他,淡定地看向河面。
“是不画郎君,还是不会画郎君?”
“咳咳……”林深见出声轻咳两声,俯首作揖说道:“多谢先生包庇我们,今日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我看你们不像是坏人,再者护驾有功,我是明是非之人。”
林深见笑了笑,“待我们兄弟□□先生干完活,再去办理公验也不迟。”
裴元济挥了挥衣袖,“你们且安心劳作,手实之事我帮你们写画写画。”
“那就有劳先生了。”
“好说好说。”
晌午,衣服晾好,笋挖完,鸭赶进圈舍,水烧开柴劈好。
四人坐在地上铺着的草垫上,扇着手里的蒲扇。风吹过,粉色的花瓣如一场雨落下,脚边蜷着两只狸花猫儿,好不惬意。
裴元济烧了几个菜,兜猪肉、赐绯羊、葵叶汤,还有一盘鱼脍,最后又拿了一壶酒过来。盘腿坐下说道:“各位辛苦了,尝尝这葡萄酒。”
鹿蓝鲸一饮而下,嘴里甘甜四溢,又是冰镇,凉爽降暑。
“好吃,好吃!”鹿蓝鲸入乡随俗,先过语言这一关。喝酒在唐朝应说“吃酒”。
裴元济立即又给对方倒满:“我这宅子傍水而建,风景独好。这是你们的里正,回头交给张有大并每人准备八文铜钱。”
林深见接过手实,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四人的性别、年龄、身体状况还有上户口时间。
鹿蓝鲸有些窘迫,别说八文钱,他们现在一文钱都拿不出。
裴元济意识到四人的处境,话锋一转,“听说御史台薛主薄家中前日夜里发生了一桩命案,凶手至今还未抓获,今日镜台司贴出告示悬赏五千两黄金,你们可以去试一试。”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既解决了眼下银子问题也解决了户口问题。
林深见道。:“先生可否将薛主簿的住处告知我们兄弟四人?”
“自然自然。”随后裴元济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这是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地图,薛主簿家住在朱雀大街东四靖光坊内。”
林深见起身站起来,低下头行礼道:“多谢先生,我等收拾收拾就出发。”
鹿蓝鲸动作麻利的手势桌上的碗筷,一脸赔笑:“我马上去洗。”
裴元济眉眼一弯,“大家都唤我裴疯子,平日里除了为贵女们作画,我也甚是无聊,你们在这多住些时日也不打紧。”
“先生如此热情款待,万分感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饭毕,四人回到竹舍之内。
“我们真的要去拿悬赏?”温枕道。
灯阑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掸漫不经心回答:“目前这是来钱最快的方法了。”
“画怎么在这?”灯阑惊呼一声,三人一同转过头去,只见莲花瓣口花瓶中赫然插了一幅画轴。
“是那幅鬼画,打开来看看。”
灯阑将其慢慢平铺在桌上,四人仔细端详,纸上平空多出来一块景。像是谁家小院,一口井一棵树三间竹舍,柳岸春江水。
鹿蓝鲸一眼认出,“奇怪,裴元济的宅子怎么出现在画上。”
林深见手指着,确认再三,“这儿以前有没有?”
灯阑和鹿蓝鲸双双摇头回答:“没有。”
“那就奇怪了,鬼画跟着我们穿越到了大唐,莫名地多了一处景,第三只鬼又消失不见。”
四人陷入思考,上下打量,这间宅子到底有何神秘之处,竟被画上了画上?
鹿蓝鲸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我们从这裴元济的书房回到现实,然后又从现实返回到了他的书房,会不会这所宅子是时空驿站?”
“两点一线相交的地方。”灯阑再次看向鬼画,“一口井一条河,而且我们每次穿越几乎都与水有关。”
“难道这所宅子真的是时空驿站?”
林深见:“水连八方贯通天地,鬼画遇水而现,毛笔沾上井中之水化成妖。”
鹿蓝鲸恍然大悟道:“井!井有问题。”
四人明白过来,推开门,奔向井边。
莺儿立于枝头,东风翩然垂落几瓣桃花落进井中,顷刻之间被染如墨。林深见竖向打开画轴,扔进井里,只见井中之水汇聚成旋涡,快速将画包卷起来。
“嘭”的一声,黑水喷涌出来,如一朵盛开的墨莲。
四人瞬间被淋成落汤鸡,衣服皆被染成墨色。
“什么声音?”正在午憩的裴元济,衣衫不整的从书房里跑出来。抬头便看到一幅画正立于枯井上空,周身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青天白日,大唐诡事啊!”他惊叫了一声,随后晕了过去。
“先…先生?”鹿蓝鲸急忙跑过去,将其扶进屋内。
鬼画隐隐颤动,随即朝朱雀大街东面飞去。
“不好!画跑了!”灯阑大呼一声。
“追上它!”
林深见一声令下,四人轻身一跃至屋檐,脚下掠瓦,朝画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