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大凶》南墙乌苏

69、聚散终有合

　　梅安市殡仪馆，温枕低头一言不发的托运尸体。为首走在前面的人回头说道：“招了这么多的兼职大多干一两天就被吓跑了，这次终于招了个靠谱的了。”

　　“别看小温平时不怎么说话，干起来活来干净利落，昨个儿头休息夜班还是他顶上的。”

　　“小温年纪轻轻，胆量过人，我看是个人才。”

　　与之并肩托运，看起来年纪稍长些一男子凑过来小声说道：“你要是想留下来，我等会和馆长说说看能不能给你转全职。别看这工作有些特殊不体面但是周末双休，试用期基本工资都得是一万起步。”

　　温枕面露笑容回答道：“谢谢张哥的好意，不过今早家里打电话过来说出了点事情，我得暂时先回家处理一段时日。”

　　一起抬尸的三人听后面露惋惜：“没事小温，你先回去处理好家里事，想啥时候过来兼职给头儿打一通电话就行。”

　　“我们随时欢迎你过来。”

　　温枕礼貌回复道：“谢谢大家的好意和照顾，回头请你们吃饭。”

　　“吃饭就不要紧了，大家都是兄弟请我们喝酒就成！”
　　“对，喝酒就成！”
　　“我叔叔是开民宿客栈的，酿的一手好酒，等晚上我去拿几瓶过来。”

　　晚上下班，温枕头戴鸭舌帽，斜跨着书包，前往地铁站。过安检、乘车、下车、走出地铁站，来到梅安市一个月，他已经渐渐地适应了普通的人生活。
　　这中间多亏了苏道年的“帮助。”

　　美齐曰帮他找了个兼职，包吃包住，白班800/天，夜班1000/天，日结，等到他导航过去才发现，是个在殡仪馆工作的活。

　　“阿枕，你好好干，我特意找人拖关系把你塞进去的，你看专业又对口。”
　　“我谢谢你哦……”
　　“不用谢不用谢，这不七月十五斗试大会还没开始，你总不能在我这白吃白住吧。”

　　温枕两眼一翻，老狐狸。

　　下了地铁，再走十五分钟就是西郊的贵妃巷。

　　夜幕降临的六点钟，巷首阿婆蹲坐在河岸边洗择着青菜，路边大爷摇晃着手中的朱蒲扇吆喝着瓜果甜着嘞。温枕停下脚步，随机挑选了两只西瓜然后拎在手里快步走到巷尾的客栈里。

　　扶桑树上的鱼骨铃响起，屋檐上打瞌睡的猫咪被惊起立刻跑走。连翘听到脚步声，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然后便说道：“老板，打工人回家了。”

　　温枕踏入客栈，环视一周依旧空无一人客。有时候他不禁开始怀疑苏道年平时的经济收入来源到底从何处来？总要吃饭买衣服吧？况且还有两个小丧尸要养。

　　不对，他又摇了摇头，他好像至今连他活了多少岁都不知道？幼年之时，他在北冥长溪躲在父亲身后见他是这番模样，长大之后，他入世在贵妃巷见他亦是这番模样？

　　既不是猎鬼师也不是普通人，却能看尽时间百年之繁华，他忽然记起天璇曾说过。

　　“成仙者，慈悲为上，成人者，悲喜一世，成妖者，逍遥自在。大荒起始，天地间便有妖，活上三百年为精，活上五百年为妖，活上八百年为大妖。不作恶不成仙，任一闲职，领三两俸禄，过浮世百年。”

　　心中有了定数之后，温枕刚把瓜放在桌上，就见苏道年端着一盘红烧鱼走过来，后面还跟了一位身穿白衣的葬灵师。

　　苏道年面露喜色，“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见仨人平安从画里走出来，原本是想做上一桌饭接风洗尘。谁知道一个因为有戏要拍一个要闭关休息几日双双推了饭局。鸡鸭鱼肉都买好了，只能三缺一咯。
　　却不想这小子今儿回来了。

　　四个人坐在桌前，温枕和灯阑两人面对面，谁也不认识谁。

　　苏道年从后院的桃花树下挖出来几坛女儿红，喜笑颜开拿过来说道：“再等一个人，我们就动筷。”

　　连翘抬头问道：“老板，还有其他客人？”

　　苏道年卖着关子神神秘秘：“是我同门师弟。”

　　“不会也和你一样足智多谋吧？”最后四个字温枕咬着 后槽牙，假笑看向对方。

　　“我喜闹师弟喜静，我喜喝酒师弟喜饮茶，山下人声鼎沸山上松间照……”

　　“等等！”灯阑站起来问道：“听你的描述，你师弟是佛门前那只大妖？”

　　“如你所说，正是在下。”

　　众人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黄衣的年轻男子，身材削瘦，一副弱柳迎风的模样。

　　苏道年与之站在一起，揽过肩继续道：“虽然我与师弟鲜少见面，但是我们情比金坚，海枯石烂……”

　　温枕低着头嘟囔着：“废话，你们是大妖，活了上百岁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连翘和葶苈两人是丧尸，共情方面能力有些薄弱，拿着筷子敲了敲碗：“老板，什么时候开饭，肚子饿。”

　　好酒好菜，六人端坐在一起十分默契的不说话，低头吃着饭。

　　苏道年往灯阑碗里夹了一快菜，问道：“怎么不说话？”

　　灯阑诚实回答道：“我不爱说话。”

　　苏道年又往温枕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凑过来问道：“你呢？你也不爱说话？”

　　温枕面无表情道：“抱歉，我还在消化你是只大妖的身份，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你放心，大妖不吃猎鬼师。”
　　“那吃什么？”温枕毕竟是年纪尚小的猎鬼师，又长期居于北冥长溪，对任何事情都比寻常人好奇了些。
　　“吃饭。”
　　“哦，那你的原形是什么？”
　　“狐狸。”
　　“那他呢？”
　　“黄鼠狼。”
　　“我想到一个歇后语。”
　　“说来听听？”
　　“臭味相投。”

　　苏道年情绪稳定，面带微笑的吩咐连翘：“吃完饭就把他的房间收拾出来，顺便将行李扔到门口。”

　　温枕连忙道歉缓和说道：“哎哎，叔叔我开玩笑的。”

　　黄九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毫不掩饰的笑了笑，毕竟在座的几位在他们俩眼里是小辈。再怎么无伤大雅的话对他们来说都不会计较上。

　　开口说道：“我还未曾认识过你，可否介绍一二？”

　　温枕放下手里的碗筷，说道：“我是北冥温氏一族的猎鬼师温枕，从长溪而来，借住在此。一是为了参加七月十五的斗试大会，二是寻找丢失已久的诛邪钱。”

　　听到“诛邪钱”三个字，灯阑抬头看了眼对方，深蓝色的双眸异于另外四大世家的容貌。后又低下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猎鬼师都和他无关。

　　却不曾想苏道年指了指身旁道：“这位是葬灵师灯阑，比你早来了一个星期，就住你门对门，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吧？”

　　“你好”
　　“你好”
　　两人拘谨又有默契的两个字开场白迅速结束话题。

　　这时连翘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关切道：“大哥哥，你怎么光吃饭，要不要喝水呀？”

　　灯阑咳嗽了两下，社恐的他只想尽快吃完饭回屋休息睡觉。

　　苏道年又夹了一块肉放进对方的碗里，笑容如三月春风，温枕只觉得头皮发麻，老狐狸又在打什么算盘？

　　“吃鱼，吃鱼，虽不及你家乡的味道但也甚是美味。”

　　温枕低头吃鱼。

　　“阿枕，你知道幽冥之都的入口在哪里吧？”

　　咳咳咳，温枕被鱼刺卡住。

　　苏道年急忙拍了拍对方的背，过了会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温枕一脸惊讶地看着对方说道：“你，要去，揭榜？”

　　苏道年出口否认道：“自然不是我去揭榜，你是北冥温氏的猎鬼师我想应该清楚幽冥之都的入口在哪里？”

　　吃饱饭，温枕放下手里的碗筷。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毫不掩饰说道：“我自然知晓幽冥之都的入口在哪里，但是不管谁去我都劝他不要去。”

　　黄九听后饶有兴趣，挥了挥手中的扇子挑眉问道：“为何，说来听听？”

　　“因为我曾经不小心去过一次。”温枕说这话时，声音极小，扯了扯身上的外套，似乎在恐惧什么。随即又说道：“那里终年有一鬼使坐在幽冥鬼船上垂钓，虽没有任何灵力但擅长操控世间善恶黑白使人陷入他的梦境里，大多数猎鬼师连他的那一关都过不了更别提去揭榜了。”

　　苏道年想起了数十年前北冥温氏的家主不惜借以世代守护的“诛邪钱”来换取“我儿一命”。

　　他是织梦人，自然能解长睡不醒的“梦绕”。

　　再怎么样，温枕始终是个年满十八岁的少年，再者是童年噩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道年拍了拍后被轻声安抚道：“这世间总有逼不得已之人，不到万不得已定不会去冒此险。阿枕，你只需告诉我们入口处，其他的我们自然会想办法。”

　　能让苏道年记挂在身上的，温枕倒也想知道是谁？

　　“苏道年，你私生子流落在外了？”
　　“不对啊，你是只大妖理应认祖归宗才是为何会在意猎鬼师天师录的排名？”
　　“还是，你不想做大妖了想再就业转行去捉鬼？”
　　“可你，年纪大了又未婚……天璇那关肯定过不了……”

　　苏道年面不改色的倒了盏递给温枕，缓缓说道：“不是我，而是一位阴阳眼猎鬼师。”

　　“阴阳眼猎鬼师”六个字落在温枕的耳朵里，莫名警惕起来。谁都知道，五百年前的阴阳眼猎鬼师的故事。

　　“他和你什么关系？”

　　苏道年想了想道：“你还记得我以诛邪钱作交换救你一命吗？”

　　温枕点了点头，他的病已经好了因此入世来寻找诛邪钱落脚在苏道年这里。
　　一日不寻得，便一日不回去。

　　“那我告诉你，诛邪钱被我送给了那位阴阳眼猎鬼师。”

　　“我去！”

　　饭后，温枕提着四五坛酒孤身走进夜色里。

　　连翘和葶苈在前厅收拾碗筷，庭院内，灯阑往池塘里扔进几只鱼料，开口道：“他毕竟还是个小孩，不想去自然不用去强勉。”

　　黄九低着头看着桌上的一盘乱棋；“六大世家，本就同宗同脉，魂阵缺一不可，他不想去那么他就得死。”
　　他，自然指的是鹿蓝鲸。

　　灯阑直到现在方可明白过来，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问道：“所以他所说的那个梦魇，瞎眼婆婆所送的诛邪钱，解愁女鬼，西郊的猎鬼师全都是你的布局。”

　　苏道年拍了拍手，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不是猎鬼师不想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这盘棋。不过这盘棋我也只是十年前开始下，一夜碰巧遇见了猎鬼师K在西郊桃花树下封印解愁女鬼，然后便与之做了笔交易，让她引诱那画中十一只鬼逃出。”

　　末了黄九添了一句：“没有那幅鬼画，这盘棋也活不了。”

　　“那你为何想把葬灵师和画魂师牵扯进来？”灯阑问道。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按照鹿蓝鲸和那位大明星吃火锅的交情，想必画魂师不会见死不救。而他一直想撇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晚这顿饭局两只南辕北辙的大妖坐在一起不就是再次道德绑架他。

　　“别忘了慕容十方身上还流淌了一半画魂师血脉。”

　　“那关我什么事？”

　　苏道年不紧不慢地吐出五个字：“人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