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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长安 ...

  •   ?“姑姑,酒真的很好喝吗,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去买它?”长安澄澈的黑含着淡淡的疑惑。

      姑姑醉眼望去,月光下长安的眉目间依稀可窥见昔日红衣美人一舞倾城的风华。

      “酒啊,可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姑姑醉醺醺地,跌跌撞撞走向长安,抚上长安的脸颊,目光有一瞬间的清明锐利,随后又回到那朦胧状态,恍若那一瞬间的清明不过是错觉罢了。

      “但长安,姑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去碰酒这个东西,一辈子都不要懂。”

      姑姑说完,便提起酒和剑飞上屋顶,对着月亮一杯又一杯喝下肚去。

      长安则伫立在庭院里,望着姑姑,久久不动。

      —

      “长安,陪我去内城玩城。”久依冲着长安撒娇。

      “久依,姑姑是不会允许我去内城的。”长安耐心地向久依解释。

      久依张扬一笑,摇了摇腰间挎着的小瓶子:“姑婆已经睡着了,她是不会知道的。好长安,好长安,陪我去嘛。”

      久依摇着长安的手撒娇道,长安也有些好奇内城是什么样子,便应了久依:“好吧,不过你不要惹事。”

      久依听到了长安的应答,立马松开了手,开心地蹦蹦跳跳跑出了客栈,喊道:“走喽,去长安内城玩儿。”

      长安迟疑了一下,在久依的催促下走出了客栈,追上了久依:“久依慢一点,不要跑那么快。”

      久依不耐烦地回答:“知道了,长安真唠叨。”

      —

      长安曾无数次设想长安内城的模样,却都比不上眼前长安的繁华,酒楼店铺,鳞次栉比,路上行人,摩肩接踵,更有小童从道上穿过,叫卖声、欢笑声不绝。

      长安被长安的繁华煞到了,他爱上了长安。

      酒楼上有两男子向街道眺望,皆华衣锦服,容貌俊美,贵气逼人。

      其中一男子约十四五岁光景,着绯色锦衣,还未束冠,扎着五颜六色彩带的小辫带,面上还残留着少年的稚气与顽劣,笑嘻嘻地指着城门处呆立的长安道:“三哥,你看一个被长安吓到的呆子。”

      另一男子约20岁光景,着褐色锦衣,束着青玉冠,面色沉稳刚毅,浑身飘着血腥气,沉声呵斥:“十一,别胡闹。”他顺势看向长安,眼中因长安那肖似旧人的容貌闪过一丝惊疑。

      绯衣少年瞧见褐衣男子此番情态,内心冷笑,面上却亲热无比。

      —

      宫道处,久依望着长安被朱墙吞噬的背影有些不安,她大声呼喊道,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长安!”

      长安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瞧见久依向他挥舞的双手,灿烂一笑,笑意之暖,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灰暗,明亮了深宫。

      久依惊艳了一瞬,她的心也因长安的笑安定了下来,安抚道:“长安,别害怕,我会让姑婆接你回家的。”

      —

      裘琰小心翼翼地把玩着宫灯,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霍介甫皱眉,不太赞同裘琰的表现,提醒道:“殿下,您是不是入戏有点太深了,臣担心您沉溺其中,无法脱离了。”

      裘琰收起宫灯,看向霍介甫,眼神幽暗:“这戏还是真一点为好,若连自己都骗不过,还如何骗过我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呢?”

      其实裘琰心中也明白,演的太久,连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只可惜戏终究有落幕的一天,只是不知那时那个剔透少年将会怎样呢,他有些好奇那天的到来了。

      —

      “久依,你可知长安为何叫长安?”姑姑的脸色有些悲哀。

      “为何?”久依不解。

      姑姑并未回答,而是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久依,你让姑婆犯了一个错,姑婆快要死了,久依,你要发誓,不论性命,保护长安,否则姑婆难以瞑目。”

      久依眼含热泪:“姑婆,你怎么会死呢?我不信!”

      姑婆逼视着久依,呵道:“久依!发誓!”

      久依抽噎着,痛苦无比:“我…发…誓,不论…性命,保护…长安。”

      听到久依发誓后,姑姑才安心闭上了双眼。

      “姑婆!”久依死死抱住了姑姑,痛哭出声。

      —

      久依跌跌撞撞倒进长安的怀里,抽泣道:“长安,姑婆死了。”

      沉溺于悲伤中的久仿并未发现长安的眼角划过一道泪。

      他深吸一口气,抚着久依的背安慰道:“别怕,久依,你还有我。”

      久依哭累了,睡在了长安怀里。

      长安将久依抱到床上,为她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前,拄着下巴看向内殿,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

      “有时候,我觉得长安就是长安城的化身,历经浮华仍不改稚子本性,他的赤子之心,他的纯洁无垢,还有所有的爱与恨,都在长安城上演。”久依的眼眸已不复曾经的天真活泼,染上了沧桑。

      —

      久依大口吐血,在长安怀中悲哀地不舍道:“长安,当年我让你来到了长安城不知是对是错,姑婆死了,我也要死了,我不怕死,对苗女来说,死不过是去找阿米依罢了,可长安,我怕我死之后再无人来护你,你在这宫中该怎么办啊?长安,十一皇子不可信,在我死后,你可不要傻傻的相信所有人,被人骗呀。”

      久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近喃喃自语。

      长安有些无助,啜泣着重复叫着久依的名字:“久依,你醒醒,你醒醒,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可久依再也听不到了,久依在死前担心的仍是长安的未来。

      —

      久依死后,裘千仞生了一场大病,苍白消瘦的似乎随时都会羽化成仙。

      长安见了他一面,已经认不出曾经那个温润清贵的太子殿下了。

      “为什么?”裘千仞麻木的问着长安,问着那个他已经明白的问题。

      长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一脸悲意。

      后来再听闻裘千仞,是他谋反失败,在东宫含笑饮下了毒酒。

      —

      陌桑临死之际,忽然忆起幼时母亲将他抱于膝上轻声哼唱的来自遥远异国的小调,悲伤而幽怨。

      他的母亲是扶桑的圣女,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家乡的一切,依然跟男人私奔到长安,却被男人哄骗为妾室,后又被抛弃,郁郁而终。

      而他呢,少时因一双碧眸而被男人厌恶,后被卖到南风楼,成了下贱的妓子,终日游走于他人之中,后来啊,也爱上了一个人,将其奉若神明,被利用,被嘲笑,被抛弃,落了个跟母亲一样的下场。

      他悲凉的大笑起来,母子二人都痴心错付,落的个凄凉下场,命运是如此相似。

      —

      小鸟游花身着血红色和服,撑着一柄印有扶桑花的油纸伞,穿过雨雾款款向陌桑走来,木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混着泠泠的雨声,组成一曲分外和谐的异国曲乐。

      “圣子大人,我来接您回家。”小鸟游花恭敬地向陌桑鞠躬行地。

      “我如今不过是个卑贱的妓子,回去恐会污了扶桑之名。”陌桑幽怨地叹息道。

      小鸟游花激动地反驳,目光中含着无限的狂热:“不!您身上流着的是高天原神明的血脉,而您母亲雅子圣女更是慈悲六道,其光辉照耀我族。”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愤恨,含着深切的厌恶:“若不是那个异族男子哄骗于她,雅子圣女将会完成我族之愿,让神明重降人间,赐福我族。”

      —

      绯衣少年已束上了冠,长成了青年,只是面上的顽劣改不了,也不愿改。

      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长安旁边,像个纨绔子弟,笑道:“长安,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吗?”

      长安低头,不语。

      绯衣青年也不在意长安的态度,自顾自地说着:“冷宫可是个好地方,疯子多,装疯的人也多,我母妃运气差,在宫斗中棋差一招,被打入了冷宫,然后在冷宫中生下了我,死了,我就在冷宫中长大,冷宫里住着一个装疯的前朝大太监,一直守着一个秘密,临死前告诉了我‘长安归故里,故里有长安’,一个前朝的宝藏就在长安,怎能令人不觊觎。后来德妃收养了我,我就靠着讨好三皇兄生存,将宝藏抛之脑后,直到那日我长安酒楼看见你,才想起太监的那首诗,那个宝藏。”

      故事讲完了,外面的喧闹声也停了。绯衣青年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吐出了口中的狗尾巴草,面上的调笑换上了沉稳,眸中一片深沉,终于展露出了帝王的姿态:“长安,你可知外面为何一片喧闹吗?”

      长安看向他,眼含悲哀,不语。

      有人敲门,沉声报道:“回殿下,玄武门外所有敌兵全部绞杀,即刻可登大位。”

      绯衣青年面上慈悲,不喜不怒,背对长安负手道:“长安,跑吧,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长安踉跄起身,看向他,露齿一笑,脸上还保留着少年稚气和天真:“我叫长安,除了长安,我还能去哪里?我爹死在了长安,我娘也死在了长安,就连姑姑、久依、白律、裘千仞、陌桑都死在了长安,我的结局怕也是死在长安最好。华之,那年灯会的欢喜,我还记得,只可惜时过境迁,命运无常,一切都变了。”

      长安说完,便拿出久依死后他珍藏的久依给他护身的匕首,自刎。

      绯忘青年揽住了长安,红了眼眶,颤抖道:“长安,你这是何必呢?”

      长安笑了,一如当年初见的纯白少年:“华之,我欢喜于你。”

      话音正落,未等绯衣青年回答,便已断了气。

      绯长青年痛苦地闭上了眼,低低道:“我也欢喜你,长安。”

      泪落一瞬,落在土地上消失不见,等他再睁开眼,所有的悲伤都已收敛好,他还是那个狡诈如狐的十一皇子,如今的帝王。

      -

      裘盈从门口轻盈走到裘琰面前,看到裘琰怀中长安的尸体,微微挑眉,带些惊讶和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会留下长安呢,没想到,长安最后还是死了。”

      裘琰轻柔地放下了长安,站起身来,神色冰冷地看向裘盈:“你不也一样,白律不也因你而死吗?”

      裘盈听到“白律”这一名字时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的不自在,佯装毫不在意道:“像我们这种人,从来都是为了自己而活,至于白律,从来都是我的踏脚石。”

      裘琰沉声道:“走吧,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们处理呢。”

      裘盈危险地眯起了双眼,嘴角含着彻骨的寒意:“是啊,很多人呐~”

      —

      裘盈已经脱下了那件略显陈旧的青色纱裙,换上了用上好的紫锦和金丝绣成的华衣,那件青色纱裙曾是白律用尽所有的积蓄为她买的,也是她最好的衣裳,她曾满怀欣喜地穿着那件衣服去了父皇的宫宴,却被五公主的红衣刺痛了眼,后来那件衣服也一直是她用来小心掩饰自己窘迫和自尊的衣服,现在她已登上高位,和裘琰一起手握权力,而所谓的五公主早已死在了宫变之中,以后她会有更多的华衣锦服,而那件裙子是她的耻辱,彰示着她曾经是多么的卑贱。

      —

      对着那张与白律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裘盈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你知道吗?我幼时可不像如今这般,我那时最讨厌冬天,因为一到冬天,我因为缺少冬衣会生许多冻疮,又痛又痒,我那时的饭食只是一碗飘着几粒米的米汤和焉了的青菜,有时有一片肉就会特别开心,我与白律幼时便相识,他是我的侍卫,我们一起相互扶持度过了那些卑微的日子,但我不甘,不甘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女儿,五公主就如天边的云彩,而我就是地上的泥,所以我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人上人,为了这个誓言,我舍弃了为我付出一切的白律,任由他被活活打死,尸体被扔在乱葬岗,因为害怕别人知晓我与他的关系,任由他的尸体在乱葬岗被野狗分尸,也没为他收殓遗体。”

      “我们兄妹二人真可笑,人活着时不知道珍惜,任其因自己的欲望而死,人死后反而无限怀念追忆,还自以为深情地从他人面目上寻找所爱之人的影子,也不知道白律和长安会不会因为我们两人的无耻行为,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突然庆幸自己身为女子了,我可以为白律守身如玉,而你身为帝王,必定有三宫六院,必须为皇家开枝散叶,也不知道你看着你的那些妃子和孩子,会不会想起你口中所爱的长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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