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掉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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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年在难以脱离的混沌中压抑良久，她仰着脖子乌发散开，耳边的玫瑰花早已因为挣扎而掉落在地，喉间是急促的喘.息，被束住的双手处肌肤都在发烫。
神服包裹下的脖颈到锁骨都泛了成片的红，脑海中如潮水般迅速褪去的时间牵引着她的神经，求生的意志让她拼命的想要抬头去触碰那一处冷白。
小玫瑰被她的神明裹在怀中，进了一处满是大片红色的玫瑰海里。在花海的最前端，有一架古朴的钢铁制成的秋千。
通体漆黑的秋千上系着象征着神明颜色的金色绳索，绳索攀附在虚空中，隐在深深的云端里，看不到尽头。
和宋修同名的神明束缚着怀中的一抹鲜红，置于秋千之上，因为纪年的不断挣扎，秋千轻轻晃动了起来。
神明低头在小玫瑰额上落下一吻，冷白的指尖在这片刻的温情中扣住了秋千上的金色绳索，纪年忽然感到一阵失重，眼前的景象迅速变换，再睁眼时已是置于半空之中。
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虚空中推动，秋千就这样在半空中摇动起来，往下看是成片艳丽到颓靡的花海，连空气中都带着玫瑰花的香味。
在这一阵阵眩晕到失重的感觉中，纪年感到脑海中的意识渐渐复苏起来，她有些恐高，不由得把头自觉靠近宋修怀里，指尖紧紧攀附着他的腰，红裙在风中猎猎，开的极美。
身体里仍有另一个人的意识在试图占据她的思考主导权，但是不知道是何原因，小玫瑰竟然在要流尽的时间里落了下风，纪年眼里泛滥的情.欲正迅速褪去，不消多时，便只剩清明。
她抬起被束住的双手，指尖触上了鸦青旁的几处红痕，黑色的带缠绕在雪白的手肘处，很有禁忌意味。
神明低下他的头颅，眼神依旧清冷疏离，还是那样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姿态。
被长时间控制的嗓音中沙哑未褪，纪年指尖最终停留在喉间那一处凸起，笃定的说出了一个不属于这剧情中的名字。
“生鲜。”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像要完成一场豪赌一般，从神服中滚落而下。一瞬间乌发飘扬，盛开到极致的红裙凋落在空中，她的身体急速下坠，眼看就要葬身在那为她而准备的玫瑰花圃之中。
一道身影自上而下，穿过云端而来。
纪年能看清他身后新生的翅膀，一黑一白，象征着地狱与天堂，也象征着作为神明的前半生和现在。
果然。
她伸出手，又在即将和宋修十指相触之时猛然收回，得意地笑。
声音在这样地急速下坠中当然不可能被听到，所以她只是笑着，用口型对那在她身边藏了两年多的人说，
“你输了。”
在她即将落入花圃的那一刻，脑海中闪动着的红色数字归零，一道白光穿过天际，所有的景象都一点点散成齑粉，化为虚无。
在这个通往现实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是真的。
——
纪年在黑暗中睁开眼，顾不得还有些发昏的头脑，迅速地从枕头下掏出手机。
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手机呼吸灯闪烁着，她没来得及看，匆匆点进之前小玉阿姨拉她进的那个群里，在群成员里搜索着熟悉的头像。
不出所料，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在她列表里躺了两年多的人。
她和生鲜最近的聊天记录就在昨天晚上，距离现在不过几个小时，这个追随了她两年多的读者兼知己，就变成了以后要和她共度余生的枕边人。
至于为什么会共度，那自然是陈女士和小玉阿姨一拍即合，又以为她和宋修情深意笃许久，把她拉进群里见过家长之后就开始商量婚期，当时纪年支支吾吾，又不敢说出之前两个人做戏的实情，只得推脱说这一切确实有点快。
但抵不过双方父母的热情，说是结婚的事情可以往后延延，今年回家还是先把订婚仪式搞了。
纪年挣扎不过，想去磨宋修，然而对方好像对此毫不在意，只说他向来古板，家里说什么听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选择直接顺从。
她又不傻，看过好几次宋修和小玉阿姨之间的交流，打心底里觉得他不是那种愚孝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毫不让步。
要算起两人分别之后再相遇相处的时光，那也不过才两个多月。契约情侣也不过才个把月左右，更别论真正谈情说爱的时间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从恋爱到结婚都被人打点的差不多了，说不觉得快是不可能的。
陈女士喜欢宋修自然不必多说，就可连小玉阿姨，也像着了魔似的，觉得宋修对她情根深种，这不免让她觉得怪异。
而在她发现宋修就是生鲜的那一刻，这一切似乎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说不定生鲜之所以会莫名成为她的读者，也是因为陈女士之前的透露，在这日日夜夜隔着屏幕的相处中，有了点什么，好像也说得过去。
她们之间早有联系，所以陈女士才会这么放心的让她去QA入职，并对外界传她和宋修的绯闻毫不在意，甚至心生欢喜。
可这么久，自己怎么就什么也没有发现呢？
宋修又是为什么会在知道自己一意孤行成为作者之后，主动找过来，默默当了她两年读者的呢？
纠结的思绪在她脑海中乱成一团麻，怎么解也解不开。
索性暂时放弃挣扎。
她点进聊天框中，按着语音条，恶狠狠的语气，“骗人的王八蛋。”，装大尾巴狼装了这么久，把她骗在手心里团团转，偏偏她还什么都不知道，里子底子全被掏得干净。
要不是那根熟练绑在她手上的蒙眼带，她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当时多方搜索无果后，纪年自然把这荒唐的系统告诉了生鲜。反正对方看过了所有剧情，还参与了编辑，算是这件事上她唯一可以交根交底的人。
可就算是生鲜，也不能无所不能。在这件事上确实也毫无办法，纪年一度觉得自己山穷水尽了，只能自顾自的开始设想，到时候自己的意识要是被小玫瑰占据，要对宋修上下其手的话，希望对方能把自己绑起来，至少这样她处于被动，不太那么丢脸。
当然她没能奢望这能实现，毕竟系统里的宋修和现实里可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主动避开剧情。
所以这事只有她自己和听了她设想的生鲜知道。
想了又想，越想越气。纪年一把坐起，拍开床头的灯，对着那株翠绿色的小多肉，骂了声
“小王八蛋。”
窗外夜幕如洗，心里又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想来也是睡不着的，她干脆下床去冰箱里拿了瓶水，咕噜噜的就开始往下灌。
冰凉的东西总是很容易让人头脑清醒，纪年坐在床边，开始翻看她们之前的聊天记录。这两年她因为太穷并没有换过手机，又没有清理微信的习惯，所以所有的记录都还完整的保存在手机里。
从她一开始为了报答生鲜而加上对方的微信到现在，基本上每一个月份，每一个星期，每一天，上面的数字都是亮着的。
原来来来往往我，她们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故事。
难怪宋修总是能精准的点到她喜欢吃的菜，知道她所有的喜好。还在很多个深夜，听过她对着手机放声哭泣。
刚写网文的那段时间，陈女士虽然留了套房子给她，但其他事情上几乎要和她断绝联系。她性子也倔，不知水深火热，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独居在此，在家人面前端的潇洒，却不知因为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而崩溃过多少次。
她一直觉得，遇到生鲜是上天给她的奖励。是偶然，也是馈赠。
却不知从来都是星河向她而来。
手指不断在屏幕上上下移动着，翻过一页页数不尽的记录，这些东西太过日常琐碎，导致她根本找不到重点，却忽而觉得眼热，恼怒都化成了另一种情绪，连忙放下手机，又灌了好几口凉水，才冷静下来。
她再度拿起手机，退出了界面，看到小玉阿姨晚上给她发的消息，点了进去，想顺势转移一下注意力。
小玉阿姨：忘记拍给你看了，这些啊，都长得很好。
小玉阿姨：之前小修在家的时候都是亲自打理的，交给我他还不放心，总要隔几天就拍张图片给他。
小玉阿姨：【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显然是晚上拍的，能看见阳台外的夜色，几张图片的整体构色都有些暗，但是能看清阳台上的盆栽都长得很葱郁，是健康蓬勃的浓绿色。
因为时间久远，这些花盆虽然被保存的很好，还是能看见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其中一盆原本棕黄色的泥盆最是显眼，只是颜色淡了许多，像是被雨水冲刷地褪色了。
那个遥远夏天她遗落在大院里的全部盆栽，都被人一个不落的搬回了家里，精心呵护了十几载岁月。
一切不可思议都有了来由，纪年猛然站起，再也顾不得其他，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往外冲去。
繁华的都市街道在这个时间也似陷入了沉睡之中，偶尔过往的车辆行色匆匆，这个时候必然是拦不到车的，不过好在共享单车到处都是，她虽然很久没有骑过，但是好歹在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
等她按照导航提示骑到宋修的小区门口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来之前确实冲动了，也没给宋修打个招呼，现在才发现进小区要门禁卡。
纪年鬼鬼祟祟的敲响了保安室的窗户，里头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些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纪年，问，“干什么的？”
“我来找人，小哥，能让我进去吗？”
小哥上下瞅了她两眼，大半夜的，女孩子家家穿着睡裤和拖鞋在大街上游荡，立马拒绝道，“你是来哪号户主的？如果没有户主的同意，那肯定不能随便出入。”
纪年翻了翻手机，说不出个号码，小哥看她可怜，让她往里头避风的地方站站，“按规定办事嘛，哪号户主不记得？还是走错了？”
“谢谢小哥，我问问……”她缩在墙角，点进了和宋修的聊天框，拍了张保安室的照片发了过去。
之前她一直知道宋修住在这个小区，但从来没有来过，更不知道他是几号楼。本来想准备个惊喜的，现下也只能泡汤。
年年年年修：那个，你住几号楼阿？能不能跟保安小哥联系一下，让他放我进去？
保安小哥大概是怕她出什么事，一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她一下。见她看了半天手机，也不敢打电话，不由得开始怀疑。
“是不是这里的户主啊？”他看了眼手机，“这个点大家都在休息，要不你联系好了确认过后再来？”
“现在要找人怕是难。”
纪年手按在宋修的号码上，很是犹豫，她醒来之后就没有收到宋修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没醒来，现在打过去，会不会影响他休息。
进入系统后第二天精神有多疲乏她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这次还没有完成剧情，按理来说，应该是有惩罚的，却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生效。
不该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过来的。
纪年站起身，觉得现在骑车回去到时候过来太麻烦。于是打开地图，打算找个能打发点时间的地方。
地图上显示对面不远处有家网咖，她决定搞个包厢窝几个小时，打打蜘蛛纸牌扫雷什么的都好，反正她也睡不着。
等宋修醒来，看到了消息自然会联系她。
谁知刚站起来，扭头想要向保安小哥致谢，就见小哥突然往里跑去了，再出来时，身后跟了一个人。
纪年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迅速跑了进去，因为蹲的有些久，站起来时还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因此奔向宋修的这一段看起来跌跌撞撞，像极了被负心汉抛弃后的苦情糟糠妻。
保安小哥被这一幕惊得拉长了下巴，刚刚看着还文文静静的姑娘，怎么一看到男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
不过他很快收敛表情，因为挺拔俊秀的男主人很自然的把人接住，然后对他笑了笑，说道，“我太太。”
纪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可是她此刻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因为身前的胸膛太过炙热，隔着睡衣也能感受到不正常的温度。
她踮起脚，拉低宋修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来。
额间相抵，果然滚烫的过分。
她说怎么系统这次这么仁慈，原来惩罚一开始就落在了宋修身上，难怪她至今没觉得有任何异样。
“去医院，”她拉住宋修的手，就要把他往外面带。
宋修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提醒她，“你确定要这样去医院？”
两人都穿着睡衣和拖鞋，尤其是纪年，出门的太过匆忙，随手套的竟然是一件超级宽大的花T恤。她之前也从来没有穿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她的上层衣柜里。
总之上下看起来十分不搭和滑稽，还因为跑的太急而脚从拖鞋前端伸出去一截，整只鞋卡在脚脖子那里，现在反应过来，确实难受得很。
“我不嫌丢人，”她一边去正脚上得拖鞋，作势要继续拉着宋修去医院，“宋总要是怕遇见熟人，我可以去对面便利店买个塑料袋套住你的脸。”
“最近的一个医院离这里五公里左右。”宋修说。
纪年蓦然顿住，五公里的话，走过去显然不太可能。她一个人也铁定载不动宋修。
上下打量了宋修一眼，依他的身体情况，现在骑单车过去，更不可能。
宋修瞥见停在外头的共享单车，和凌乱至极的发，猜到了她是怎么来的。又看纪年上下打量的眼神，很快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我有车。”
纪年想了想，她的车技虽然勉勉强强，但是现在路上正是清净，没什么其他阻碍，五公里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我有个其他的建议。”宋修开口，牵着她的手往里走，纪年以为要去车库，步子很急，问他，“什么建议？”
“我家里有退烧药，和你吃的一个牌子，效果应该不错。”
纪年抬头看他，想到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去医院？”
宋修未置可否，引着她上了电梯，“如果女主人愿意照顾我的话。”
纪年忽然觉得眼有点酸。
见她沉默，宋修低头，手握得更紧了点，“女主人要是不愿意的话，还是得去的。”
密码锁上的六个数字，她再熟悉不过。
“对不起。”纪年声音有些哽咽。
曾经没有任何提示的不辞而别。
玄关往里就有一个小型的书架，上面的每一本书，都是她曾经精心挑选的。在她还没到来这里之前，这里就已经有了很多她的影子。
她抬眼看向宋修，他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是如此柔和，和十几年前那个守在院子里再也等不回故人的小少年如出一辙。
怎么会觉得快呢？明明这个人等了她这样久啊。
她踮起脚，在那滚烫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然后看着深沉的黑色眼睛，无比认真地、诚恳地表白。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说出口，但其实我一直一直，”
“都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掉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