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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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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在翻跟斗。
自他从窗户跳下楼,跑出去又跑回来后,陆小凤已经在这空地上翻了十五个跟斗。
他实在太好奇了,好奇心杀死陆小凤。
裴信玉怎么认识的薛红红?薛红红为什么喊她姐姐?‘搂在怀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以陆小凤的性子,回过神来他总忍不住去想裴信玉究竟会跟热情的薛红红说些什么,心里简直被人塞了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
好吧好吧,或许还有一点小小的醋意——‘搂在怀里’?
啧,陆小凤一点也不吃味,不说薛红红是女子,他锐利的目光将裴信玉避开薛红红试图抱住她手的举动全收进眼底。
唯一阻止陆小凤拿上一盘点心——得是和芳斋的上好点心,裴信玉会多捻一块——敲门进去的理由,是他觉得裴信玉会生气。
薛红红是薛衣人的女儿不错,却显然是一副大小姐脾气,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为了裴信玉吗?
今早也是裴信玉先关注了狄府下人言语,她是为了薛红红吗?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交代她?
如果有事情找朋友时被人打扰,不管是谁都不会高兴的,陆小凤知道这个道理。
但他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他跳窗跑了,跑得远远的,总算躲过了自己的好奇。
围观的闲人在叫好,陆小凤却忽然停下。
他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很急,相当急,于是他抛下这群闲人。
裴信玉见到了一个一身清爽的陆小凤,头发还沾着些水汽。
她不由一笑:“今天中午便在这儿吃吧。”
她说,陆小凤直点头,流水一般报出了此处值得一尝的菜肴。
“你对这儿可真熟悉。”裴信玉眉眼弯弯,陆小凤忙否认,“不不不,只是……”他停下来无奈一笑,因为他已经见着了裴信玉笑容里的促狭。
“在外留宿花楼最好,能将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陆小凤是个笨蛋,但他更是个聪明蛋,因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
“我其实还知道松江的小店,味道比这里好,怎么样?”他轻轻挑起神似胡子的眉毛,笑容中满是英俊的动人味道。
“我还有点事。”裴信玉摇了摇头,“有人想杀我。”
陆小凤差点没把唇上的胡子揪下来。
他警觉地扫视四周。肩挑姑娘的挑夫正从院门出去,还有一些留居的客人在闲聊,一派安宁祥和之象。
“在我房里。”裴信玉说,“我总得给客人款待午膳——松江小店的美味就太过丰盛啦。”
裴信玉的轻笑中带着点奇异的沙哑,这让陆小凤的耳朵有些酥麻,但这没能让他忘记正事——他跳起来了,声音都有些变调。
“你把人扔房间里了?没人守着?”
“他自己妆成个小姑娘上门来的。”裴信玉纠正道,见陆小凤一副要转身回去的急切模样,只得再多透露些信息:“消息我问得差不多啦,是狄府买凶杀人。”
陆小凤不由打量了她几眼,决定相信她。
“狄府?”陆小凤问,吃这么一吓,他肚里的饿虫直接被吓飞了。“你跟狄府又是怎么回事?”
山西雁曾提过他与裴信玉的相识,却只说了勒马一事,没有多提其他两人的姓名。不过有先前的故事打底,裴信玉这么一讲,陆小凤便立刻明白了情况。
“狄青皎好像对我有点兴趣——准确地说,对白楚。”裴信玉轻轻一笑,“狄府老夫人并不知晓此事。”
“所以?”
“所以老夫人准备拿我给她宝贝儿子殉葬。”裴信玉轻轻叹了口气,正如她所预料,这是一个纠缠不休的麻烦。
她其实并不怎么生气,甚至有些想笑。
先不说老夫人的谋划是否可成,光老夫人挑的这人选就足够让她想笑了。
没错,薛红红与狄青皎鲜衣怒马,袁朱颜以朱颜夫人的名头留在狄府,就连裴信玉也仿佛是狄青皎心动的女子,从表面上看,所有人选都颇为恰当。
实际上嘛……
“你还笑?!”
陆小凤差点没被裴信玉脸上的浅笑气死,“那可是一等侯府,麻烦!”
他似乎想转身从杀手口中再多掏出点情报,裴信玉脸上的浅笑让陆小凤觉得她或许还不知晓此事的利害。
但是……
“你不吃饭吗?吃饱了才能有精神呀。”
被说服的陆小凤坐在餐桌旁,差点没将盘子吃下去。
不过在他生吞盘子之前,薛红红风风火火地冲到桌子面前——就立在陆小凤对面,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陆小凤莫名其妙地被她瞪了一眼,只能摸摸鼻子。
因为薛红红她看上去一点就炸,只因裴信玉在一旁才勉强压抑住那爆炸的火星,陆小凤自然不会触她霉头。
他能说会道,倒不介意薛红红的排头,但裴信玉就在身旁。
“他们要我成亲。”薛红红拉开椅子,在裴信玉身旁坐下。她口吻冷静而克制,只有身子在发抖:“他们要我跟狄青皎的牌位成亲。”
陆小凤扬起眉毛,被誉为“灵犀一指”的两根手指夹住不慎脱落的筷子:“老夫人疯了?”
比起疑问,他这句话更偏向于肯定。
薛红红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她施舍去陆小凤一眼,紧抿着唇点头。
“她一定是疯了。”薛红红道,几乎让陆小凤担心起她的那口银牙会不会崩碎。
“朱颜夫人呢?老夫人准备怎么处理她?”
裴信玉清凌凌的声音如冰水一般冷静了薛红红的愤怒,她想了一会儿。
“好像是打算抓回府,沉塘。”
“幸好她跑得早。”薛红红说,吐出一口长气。
如果朱颜夫人没有跑,她应该会得到荣养的下场。但陆小凤跟裴信玉谁也没说这话。
“那你成亲之后呢?”陆小凤问。
“我不跟死人成亲。”薛红红冷冷道,陆小凤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裴信玉在身旁,她能当场拔出剑来跟他干架。
但陆小凤没法生气,如果你问一个被人安排去抱公鸡拜堂的未婚女子成亲之后的生活,他就是被人在脸上啐一口,也很难有资格生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小凤叹气解释,已明白薛红红跟不上两人的思路:“老夫人准备将朱颜夫人沉塘,而让儿子生前爱慕的姑娘陪葬,她又准备怎么安排你?”
“你跟狄青皎并辔而行。”裴信玉为陆小凤做注脚。“甚至可能比袁朱颜和狄青皎来得亲密。”
虽然这亲密实际上也亲密得有限。
“让我给狄青皎守寡。”薛红红道,陆小凤可以看见她反复握紧又放松的拳头,她在舒缓自己的愤怒,但效果不大。
至少还活着。陆小凤想要冷笑,但为了避免让薛红红更加生气,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不过在下一刻他的这抹冷笑便转为了惊讶。
“有人来找姐姐?”薛红红冷静地问,表现出陆小凤未曾预料的敏锐。
“有人来杀我,现在人在我房间里。”
薛红红噌地站了起来,裴信玉屈指敲了敲桌面,让她坐下。
她喊来一瓮冰镇酸梅汤,为三人分润了冰饮,又打包了一份盒饭,等这些事将另外两人的火气磨钝,这才慢悠悠上楼。
陆小凤气哼哼地夺过裴信玉手上的钥匙。
既是裴信玉动的手,门内显然是不会有危险的。
房内的软香跟绫罗绸缎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但不管是陆小凤还是薛红红都无心遐想。她们的目光迅速落入在了房间里的异常上。
一个倚墙坐在毛毯上的孩子,被丝带反捆住双手。
薛红红目光扫过一旁妥帖放置的粉色秀装时,轻忽然轻叫了一声。
“今早跟在我身后。”薛红红双手抱在胸前,一双眼睛几欲喷火。她没用主语,但在场的诸人都知道她在说谁。
事情相当明了,这个杀手缀在薛红红的身后,又见着了裴信玉,这才对她下了手。
陆小凤却是注意到了杀手的喉结,也辨认出了侏儒身上是花楼在每个房间都配备的衣物——有些客人夜宿后还会继续胡闹。这显然是裴信玉为了防止侏儒身上藏有物件的举措。
“他的任务是盯住薛红红,万一事有不谐便通知告知府里的供奉。”
裴信玉解释了杀手跟踪薛红红的缘由,目光已落在侏儒的手腕上,侏儒的身体顿时一震。
薛红红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已经预想到那差点成为事实的发展——如果她没有谨慎打探情报,此时怕不是已被人强压进了狄府跟那老虔婆见面。
“不过半路遇到了我,便下了手。”
“所以他不能走。”陆小凤道,已跟上了裴信玉的思路:“其他人还不知道他们要找王言衣。”
“等一下,”薛红红还是感觉有几分怪异,“不对吧,她就是个孩子。”
小孩子容易降低人心防,被人使唤来跟踪自己便罢了,怎么还会试图杀害裴信玉?
“这是侏儒。”还未等她组织起语气辩驳,陆小凤已道,“你看他喉咙。”
“男的?!”薛红红惊道,陆小凤看了她一眼,深刻体会到她和裴信玉之间的差距。
“他会将王姑娘在这的消息告诉其他人。”陆小凤耐心道,“所以我们不能放了他。”
薛红红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过一圈,她点了点头,不说话的样子莫名有些气弱。
然而房间却响起了第四个人的声音。
“我不会说的。”侏儒虚弱道,“我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