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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疯马 ...

  •   8.

      那日之后,谢谌便是更不爱出门了。

      宋善宁原本有些蔫蔫的,但一想到过几日的宴会上,多半是能见到他的,便也重新收拾了心情。

      她派人查过,廷安侯府的长子已经订婚,这次宴会自然不会参加,但请帖上又有两个位置,除却嫡次子谢议之外,另一个应当就是行三的谢谌。

      可没想到,谢谌竟没有来。

      来得是谢议,和四子谢诠。

      若是只来一个便也罢了,怎么跳过去来了老四。

      她心里疑惑,但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好不容易等到一旁的林皇后离开更衣,宋善宁立刻匆匆出了水榭,然后吩咐了一个小婢女,去注意一下谢家人的动静。

      却没想到,钱兴为竟也跟了上来,缀在不远不近地地方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这几日暂被压下的噩梦霎时回笼,宋善宁心脏猛地一跳,却又必须强撑出笑容,掌心凝满了冷汗,“原来是钱世子。”

      钱兴为不动声色地从她身上扫过,笑言道:“臣见殿下起身,还以为殿下又不舒服,这才不放心地跟来看看,殿下莫怪。”

      宋善宁说:“自然不会。”

      然后又撑着精神和他随意寒暄了几句,直到看见方才派出去的小婢女藏在假山后面跟自己打手势,她才露出些许的倦意,“钱世子,我有些累了,世子自便。”

      原以为还要再多费些口舌,没想到钱兴为这回答应的很是痛快,“那臣先行告退。”

      他那方告辞,没多久,谢家两兄弟便被引路的小太监借着游览花园的由头引了过来,宋善宁佯装偶遇,讶然问道:“这是哪家的公子?”

      两兄弟也没想到会碰上公主殿下,磕磕巴巴地跪下行礼:“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宋善宁便温柔地与他们起身,问他们的名姓,两人老实答了。

      宋善宁思索一会儿,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既是二公子,和四公子。那怎么不见贵府三公子?”

      谢诠不敢说话,还是谢议出声解释,“他,身子不适,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宋善宁温柔地笑笑,“是我多嘴了。”

      之后,她又与这两人细声细气地多说了几句,便转身回了水榭。

      那两人自是不敢说什么,恭恭敬敬地行礼恭送。

      小园再度恢复平静,自然也没人看到,拐角处有一小太监,将三人说话的一幕全部看了去。

      -

      宴会散后,宋善宁便命人备些药材,去给廷安侯府送去。

      却又不知借着谁的名义,最后也只能算了。

      碧螺看着自家公主抱膝坐在榻上,还以为她是因为见不得谢谌而不高兴了。

      想到那日食肆内,他那般冷言冷语实在伤人,自家公主定是没有受过这般委屈。

      她递上一盘切好的瓜果,劝道:“殿下,要不咱们算了吧。”

      宋善宁从沉思中回神,仿佛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碧螺说:“这天下的男子千千万,殿下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在这里碰壁受委屈。”

      宋善宁这回听清了,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并不是。”

      碧螺不明白。

      宋善宁说:“他明知我的身份,却没有生出半点攀附之心,这不是正能说明他的品性。”

      “可是……品性再好又怎么样,奴婢就是瞧不得你受委屈。”

      宋善宁柔声道:“这算什么,眼下这点事都觉得委屈,那这后半辈子,大约更是活不下去了。”

      “那,”碧螺问,“殿下现下是怎么想的?”

      宋善宁插起一块香瓜放进口中,口齿留香,甜得她弯了弯眼睛,她说:“我方才就是在想怎么办,他在廷安侯府里,若是不出门,我没有半点法子,既送不得东西,也见不得人,所以,我想找一个替我传话之人。”

      碧螺想了想,“殿下说得在理,可是这传话之人需得是个男子,身份也不能太低,必须在这侯府和公主府之间来去自有,哪有这样的人?”

      宋善宁却是早有了答案,“彦成哥哥。”

      碧螺恍然,“的确……康平王倒是正好,可他能帮咱们吗?”

      宋善宁也不确定,“你先去打听一下他最近的行踪,我先与他见一面再说。”

      -

      这日用过午膳后,谢谌带着荆阳往窦府去。

      每到四月前后,窦承总会和皇帝请上一旬的长假,然后带着爱妾织锦到兴州庄子上住上几日。

      小时候谢谌曾问过原因,窦承说,因为四月是他和织锦相识的时节,兴州是两人初遇之地,所以每年都会去小住。

      谢谌与窦家夫妇结缘后,便也习惯了他们这一行程,每到出发之日,都会来送行。

      不想今日路上竟接连遇上几桩事故,光是绕路都耽误了不少时辰,因此,到窦府时已经有些晚了。

      按着往年的时间,都是申时出发,到兴州庄子上,正好能用一顿晚膳。

      眼下都已经申时过了三刻了,虽然明知道他们会等着自己,谢谌还是隐隐加快了速度。

      果然,马车行礼都已经准备好,但却只有织锦一个人坐在廊下绣花。

      “ 锦姨?”谢谌唤她。

      织锦撂下花绷子,迎过去,“无郁来了,怎么这么多汗,快去拿干净帕子!”

      她带着谢谌往屋子里走,“你身上有汗,不能吹风,咱们去里面聊。”

      谢谌顺从地跟上,却有些奇怪地问:“锦姨,师父呢?”

      织锦解释:“听说是朝中有事,暂且走不开,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干脆用了晚膳再走。”

      进了小厅,婢女送来干净帕子,织锦接过,拂开谢谌想要自己来的动作,亲自为她擦拭额头的汗,动作轻柔。

      谢谌身子虽僵硬,黝暗的眸底却隐有柔光浮动。

      织锦问:“晚上有没有事,陪锦姨一道用膳如何?”

      谢谌自然答应,却没想到两人都用完了晚膳,窦承仍是没回来。

      织锦有些不放心,连忙派人到衙门去问,不一会儿窦承身边的副将跟着回来,道:“夫人,大人说,让属下先送您去兴州,大人那边暂且抽不开身,只能明日一早过去。”

      说着递上窦承贴身的玉佩。

      织锦接过来仔细翻看,确认没错之后,点头答应了,“好罢,我听大人的。”

      他又拍拍谢谌的肩,“好孩子,你早些回家。”

      谢谌本来都已应下往外走,可听到织锦说到“天色渐沉路上注意安全”的时候,又忽然顿住了步子。

      “怎么了?”织锦奇怪地问。

      谢谌是想到今日晌午出门时,连遇几次事故的蹊跷事,但他并没有对织锦直言,只是道:“反正都这时辰了,我陪刘大哥一道,将锦姨送出城再回。”

      刘副将没有意见,织锦也很少会反驳谢谌。

      于是,一行人整装待发,浩浩荡荡出了永兴坊。

      晚上因为记挂着窦承,织锦晚膳时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竟有些饿的胃痛。

      谢谌离着马车最近,听着织锦的声音如此虚弱,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家粥铺,便驱马去给织锦买一碗百合粥垫垫肚子。

      却没想到,他只是稍稍离开了这么一炷香的时间,便不知道从哪边的狭窄巷子里窜出一匹疯马,身上套着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朝着织锦的马车一路奔来!

      刘副将拦在前面,举剑直往疯马的颈边刺,可它冲劲太猛,一次没将他刺死,反而更激怒了它,疯狂之下,窦家马车被撞得七扭八歪。

      一旁的无辜百姓也被撞倒,大街上乌泱泱地摔了一片。

      护卫们被叫骂诅咒的伤者冲散,根本没法保护织锦。

      一旁的刘护卫在杀马,也无暇顾及这边。

      场面一片混乱——

      眼看着织锦已经从车厢里滚出来,此时若非她紧紧抓着车门,已经摔下马车,被马直接踩死!

      谢谌买到粥之后归队,便是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奈何他离得更远,除非直接从眼前拦路的百姓身上踏过去,否则怎么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

      他怀抱着尚且温热的食盒,手指却冰凉发颤。

      他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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