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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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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四年后的今天,我们又聚在了一起,再回望四年前那段操蛋的日子,都觉得太他娘的值得干一杯了,玻璃杯就“叮呤咣啷”地齐响起来。
      我记得以前有个诗人管这响叫“梦碎的声音”,当时还唏嘘了一把,但这两年越发琢磨着不对味——
      梦想也不一定就是个易碎品,它没那么脆。
      至少在我眼里,梦想是泥,它永远垫着你给你托底,可塑性又强,你怎么捏整,它就怎么变型——
      比如我现在的梦想,它就变成了钱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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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初老周心态还放不平的时候,我还劝他说:你管它学得认不认真呢,钱没少交就行。
      搁十年前,我肯定不信自己有一天能说出这种话。我当年多较真一个人啊。
      但我已经放过自己了——
      就在那天他回来之后。
      ……
      老周放弃比赛,打飞的回来陪我之后,我撞的那几堵南墙不攻自破,死路也都跟着畅通了——
      一条通,条条通。
      那回过后,我想通了很多。我接受了许多以前打死都不愿接受的现实,也认了很多以前死扛着不肯认的命——
      比如,我终于接受了我妈对我的爱就是有条件的现实,也认了自己在街舞这方面确实没天赋的命。
      我练舞其实很早就遇到瓶颈了,但从来没认过命。我一直相信勤能补拙,也不觉得自己毫无天赋,所以就拼命造作自己。
      ——可是人啊,永远比上不足,永远比下有余。
      我这个人,离“最努力”尚有余地,离“有天赋”远有差距,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活该没有登顶的命。
      大三那年的全国赛我也参加了,拿了第四,连季军的毛都没摸着;大四这年的全国赛,我本来打算一雪前耻,没想到赛前连番遭事,瓶颈也没能突破,仓促应战,结果决赛场上输给一个黑马新人,拿了个亚军。
      那场比赛,我最后就是死在了我的瓶颈上——那两个动作,练的时候衔接不上,没理由比赛的时候就能顺利衔上。
      我做之前其实还心存侥幸,想着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就像热血漫里最爱演的那样。
      但失误的刹那我就知道了,现实没有奇迹,现实里永远都不会有奇迹。
      紧接着,我就眼看着我的对手在我失误之后,完美地在我面前复刻了刚才那两个动作——
      我当场就向他认输了。
      那一刻,我认了自己拿不了冠军的命。
      赛后,我和他在后台聊了聊,我问他那两个动作的衔接他花了多久练出来的,他告诉我,两个礼拜。
      我半年都没攻克的难关,他只用了两个礼拜——
      那一刻,我又认输了。
      这一次是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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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到了认输的时候,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我自己心绪还挺平,倒是他们几个不放心,挨个上阵来轮我——
      一个个的,自己日子都过不拎清,还要替别人瞎操心……嗨,这就是我们这帮人的命。
      第一个轮我的人是贱贱,他非要拉我去喝。我俩坐在吧台边,他勾着我的肩,跟我一杯接一杯地碰。
      他跟个吐票机一样,杯子一撞,嘴里就出一句吉利话,什么“来年再战”“未来可期”……比“恭喜发财”“大吉大利”还土。
      我拍拍他说差不多得了,我真没事,犯不着这样,他就趴在吧台上,侧着头望着我,泪眼汪汪地哽咽:那你陪陪我……
      实不相瞒,我硬了。
      我拳头硬了。
      ……我拳头梆硬!
      狗东西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赖着我陪他!……
      ……
      行吧,那就陪吧。
      我拿他也是真的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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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我和贱贱已经认识六年多了。
      从15岁到21岁,一整个少年时代,我俩都是搭在一块儿过的,所以我也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了。
      他这个人吧,有点表演型人格的意思。刚认识那会儿,我看他举止浮夸、哗众取宠,就挺烦他,觉得他有病;
      后来认识久了,才知道他从小缺爱缺关注,一度缺得有点神经了,所以病是真有病,但也不算什么大病。
      他独处不了,身边就得有人陪着,不然就会自暴自弃,然后自言自语,最后自抱自泣……想想那个画面也是挺有病的。
      他又特享受舞台,特迷恋被万众瞩目的感觉——所以他当初学街舞,多少也是因为这个。
      后来,大概是觉得街舞的舞台不够大,他就转行演戏去了,大学进了话剧社,毕业后搞舞台剧去了,专攻喜剧,现在成了个谐星……也算求仁得仁吧。
      这货就是个活宝,只要有他在,场子就冷不了,所以我们几个越长大就越爱跟他一块儿玩,毕竟越长大就越觉得快乐太难得了——而他也是真的能给人带来快乐。
      当然了,虽说这货表面神经兮兮、没心没肺的,本质上其实特敏感、特脆弱。
      他就像个歪瓜裂枣的蚌,外壳奇形怪状,里面软得一塌糊涂。
      之前说了,他20岁追上了老程。于是他打开了滑稽的蚌壳,探出了里头柔软的肉,吞进了老程这么一块硬石头。
      其实老程要真是一块普通石头,经年累月,没准也能被他磨成珍珠——
      但老程显然不是。
      她是斗战胜佛,最后从石头里蹦出来,顶开蚌壳就走了,留下他露着软肉,半天合不拢壳。
      那会儿距离他分手还不到一个礼拜,他张大了个蚌嘴,咣咣往里灌酒,没多久就成了一只醉蚌。
      他醉了,就什么都不怕了,连□□都敢一个人去了,死活不要我陪着。
      自个儿去,又不让人省心。我等了半天没见他回,只好去厕所捞他,结果半路就撞见他跪趴在地上,哭成了一大个球。
      那个画面我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他蜷着身体缩在那儿,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撕心裂肺的哭声都捂在自己怀里。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下一刻,我一个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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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回想起那一幕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
      贱贱当时那个样儿,惨是真的惨;无奈这货天生喜感,越惨就越好笑。
      我记得前两年他还玩过脱口秀,硬拉我去听,最后在台上讲到老程的时候,一个没绷住就哭了。
      结果就是他在台上哭得像个好委屈的小学生,台下的人全他妈笑得好大声,都以为这是他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笑耍的小把戏,纯属战略哭泣……把我活生生看傻了都。
      所以有的人吧,天生就是搞喜剧的料,跳舞实在是屈他大才了。
      酒吧那天离他分手更近,他哭得更惨,看起来也就更好笑。我把他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笑得浑身都在抖,生怕自己跟他频率对上了引发共振。
      最后共振是没共振起来,他发现了,怨气冲天地捶我胸口——这个杀伤力就很大了。
      我就只能一边憋笑,一边把他的脑袋摁进怀里哄,可没把我累死。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静一些,哭嗝还没消停,好脆弱好无助地靠在我怀里,抽抽搭搭地劝我别放弃。
      他说我明年还有机会,还有希望,而他和老程才是真的完了。
      我至今还是觉得,他当时说的这句话,其实是在暗暗期待我反驳——
      他希望我能告诉他,他和老程也还有希望。
      但我说不了这个谎。
      毕竟老程决定的事,谁都动摇不了。
      而他和老程,也是真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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