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思量》枕歌

31、交易

　　一开始，玄明只是需要别人的皮肤而已，所以那些在无相阵中失败的人，都被他取走了可用的皮肤。
　　后来，身上的皮肤基本弄完了，就只剩下脸了。
　　因为贤公子本就是个样貌不凡的公子，他自然不会给他换一张普通的脸，于是后来，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人来，他就不让西煞猛士打人脸了。
　　只是，长得好看的公子，又被逼得来西煞的，太少了。

　　后来有一日，玄清找来了。
　　其目的，是九转归元丹，因为他要救听尘。
　　其弟听尘自那时自戕后，玄清费了极大功夫才将他的命保住，因为这样，他错失了那场考验，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天元殿门主之位。
　　他知道，能救听尘的，只有九转归元丹。
　　他偶然得知了西煞传闻，只身前往，于是见到了玄明。
　　玄明得知他要九转归元丹，又得知他要救的人正是将贤公子害成那样的听尘，又怎会轻易给他，就算他过了无相阵，他也不可能给他。

　　于是，他给了玄清另一个选择。
　　他要他为他在外界寻找俊美公子，送到西煞。
　　他要听尘的过错，由他这个兄长来替他偿还。
　　只是，后来玄清送来的那些人的脸，没有任何一张，能让他满意。
　　而他，也未在那些前来提需求的人之中，寻到合适的人。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盯着我看着，我不由背后一阵恶寒，随即听到他道：“你倒是极好看，可偏偏你过了无相阵。可惜了！不过，也不需要了！”
　　此时我的内心对那边听得入神的星朗兄感激涕零。心想，若非他相助，我怕是以后要“无颜”见人了。
　　星朗一道冷厉的目光投了过来，我以为他这目光是针对眼前这位的所作所为，是表达他对西煞领主的恶心，但他却一字一句道出：“想都别想！”
　　其意，我没听明白。倒是这位西煞堂主，突然站了起来，笑得愈发大声：“我想问问，你俩什么关系？”
　　我忙道：“朋友！”，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毕竟那晚我们已经挑明了彼此身为南北国之人的身份，补充道：“暂时是！”
　　“是吗？我看这位星朗兄这般紧张，还以为你俩是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呢！不过这位星贤公子，貌似有很多疑惑，罢了罢了，过几日，他就不会糊涂了！”
　　他说着，走到星朗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却传进了我的耳朵：“我看他呀，也是个糊里糊涂的！要不你再进一次无相阵，我顺便也帮他解解惑！”
　　星朗神色一惊，但片刻便恢复了平常。
　　西煞领主大笑着离开了屋子，那笑声之中，不知为何，总让人听出一丝落寞和伤感。

　　他走后，我问星朗：“你觉得他为何跟我们说这些？”
　　星朗道：“应是觉得，压在心里太久，难受吧！又或是，他已有了新的决定。”
　　“他刚才说，不需要了？你听见这句话没？”
　　星朗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星朗又摇了摇头。

　　按照西煞领主玄明所说，我这伤仅需几日便可康复。西煞领主让我写了封信送去了北国，说让将军尽快赶来接手西煞猛士，他的领主令要亲手交给下一任掌权者。
　　我依照他的要求写了信，交于他，他则是派了人将那信送去。当然，这一切都是避过星朗的。
　　我深知他是南国位高权重之人，于是诸事都多留了个心眼，只是他那方，似乎不像我防备他一样对我充满戒备。
　　他每天悉心为我煎药熬汤，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这般温情，我却心生不解与警惕。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不像是缺钱的人，而我也不像钱多的人，不禁联想起一路上他时不时的撩拨与挑逗，越想越是收不住，于是后面几天，我便刻意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也无数次暗自示意他保持适当的分寸。
　　然，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他依旧无视我对他刻意的疏远，反而愈加得寸进尺。
　　而青格，后来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
　　因为他连擦身这种粗活，都要从青格手里抢去。
　　好在我就躺了三天，就可以自己动了，他这才稍微收敛了些。

　　这一天夜里，我们睡下之后，黑暗之中，星朗突然开口说道：“要是那个男人记起了所有，而另一个男人记不得，该如何？”
　　他又开始纠结那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了。
　　我叹了叹，道：“那你就告诉他呗！”
　　“若被唤醒的那段记忆里面，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也要告诉他吗？告诉他，他会信吗？”
　　我觉得他这人总是这么纠结，这极容易将自己陷进去，忙劝道：“人活着，要是老是沉溺过去，是不能往前走的！何必太过执着！”
　　“执着吗？”他语气有些苦涩，无奈道：“可他离开那日，为何要留下那句话？那个女人，又为何会跟他说出那番话来！”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别想了，赶紧睡觉吧！”
　　我催促着他赶紧歇着，实际上是不想听他再继续说下去。
　　不知为何，他每一次说这个故事，我脑子里面总会浮现一个人影来，那人影困扰我许久，皆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分明长相，每每浮现，都惹我心痛难耐。是以，每次星朗要说这事儿的时候，我都必须快速转移话题让他停下，免得扰得我心神凌乱。

　　隔日醒来，星朗一早便不见了人影。
　　午时，玄明让那名引我们进城的女子送来了消息给我，说将军明日便可抵达西煞城。她送来消息的时候，星朗仍未回来，他应是不知道将军要来。
　　我不知道星朗到底认不认识将军，在来西煞的路上，他试探性地问过一点将军的事情，他能够准确说出将军的年龄，但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将军的样貌。如果他见了将军，会不会忍不住刀剑相向？
　　我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我与他约好了，此行是友，完事之后，各归其位，便是敌对之人。
　　但实则，我已然已经拿他当真心的朋友了，可世事无常，终究只能是这一程之友了。

　　我突然问那名女子：“可有见到我那位朋友？”
　　女子摇头回道：“未曾见到！怎么，他这是离开了？”
　　我笑道：“应是没有！”说着，又叫来青格问他同样的问题，他也是摇头。
　　我奇了怪了，这星朗兄这几日天天守着我，怎么今日不守着我了，我倒不习惯了。
　　我可真是——

　　正是懊恼之际，星朗就端正从容地推开门进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询问他的那些话，看着他走来，问了一句：“从哪儿回来？”
　　他如实回道：“领主那儿！”
　　“他找你作甚？”
　　“交代些事情。”
　　我一脸不解，好奇追问道：“何事啊？”
　　他的眼皮垂了下去，似是欲言又止，我知这或许是有难言之隐，便忙说：“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是强求之人！”
　　他摇了摇头，遂开口道：“并非如此！只是——”
　　我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缓缓道：“他让我明日做好准备，我有些——无措……”
　　“嗯？”
　　他见我疑惑，忙抬眼看向我，带着浅浅笑意，道：“没事，可能是我自己还没准备好吧！”

　　我并不知道星朗自己的那一个需求是什么，所以我也断然不能明白，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这般无措。
　　他说他是来求医的。
　　难道，他要医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的身体不像有恶疾缠身的样子，所以，是心病？

　　第二日，我们便被女子再次引进了上次的大殿，玄明这一次早早等在那里。
　　他拿出上次我与星朗写下需求的册子，扫了一眼后，旋即朝着我们扔来了一个瓷瓶，他道：“第一个需求，九转归元丹！给你们了！”
　　他扔的方向是朝向我的，我伸手稳稳接住，他便满意笑道：“看来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所以，他是故意扔给我，根据我的反应来判断我是否康复。
　　“不过，有句话想让你们带给玄清！”他接着道，“告诉他，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就此作罢！让他以后，好好教导他那沉不住气的好弟弟！还有……”他忽然神色黯然起来，缓慢说道：“告诉他，贤公子，从未恨过那个人！”
　　那个人，应是指的玄清之弟，听尘。
　　我们没有多言，只应下一句后，他满意地站了起来，朝着星朗说道：“我满足了第一个需求了，接下来是第二个了，你准备好了吗？”
　　星朗迎上他的目光，神情自若，微微点了点头。
　　“那便随我来吧！”

　　我不知道昨日玄明与星朗到底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星朗这一去，究竟是要医治怎样的心病，我只是看到，在他转身离开之际，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这边。他的神情复杂，眸光之中却是掩饰不住的释然和决绝。
　　我想，他必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决定跟着玄明而去的。他们进了大殿上方后面的一间密室之中，我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只是他们进去没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泠泠清音，那是六弦琴的声音。
　　这曲调是——唤情之曲，名为《思量》。

作者有话说

　　愿君喜欢。
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