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南山蔷

2、第二章

　　在经过了最开始的惊讶，苏晏兮再次把车开上了路。
　　略过身边的风景，在A国灰色的道路上不缓不慢的行使着，一度让苏晏兮都快忘记副驾驶的人。在刚刚聊过自己的身世后的云容在副驾驶安安静静的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和苏晏兮说过话一样。他时不时地用墨绿色的眸子向苏晏兮瞟过去，参加工作后很少和未成年人相处过，就算是幽默风趣的苏教授此刻到是也想不出来法子打破这一片沉默了。
　　此后的一路无言，到了小栋别墅的院门下。因为洛云容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好心肠的苏晏兮搀起了他，将他扶进门里。他是极瘦的，苏晏兮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摸到皮包骨头。许是受了伤后吃的实在不算多，更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的不如意。一个身高仅比自己矮上约莫十厘米，从背部摸上去却像是比自己少了不少的肉。
　　“喵呜——”一个黑白相间的团子猛扑到了洛云容的身上，腿伤刚好的瘦弱少年忙不迭往后踉跄了两步，在苏晏兮支撑下才不至于被直接击倒。伸出一只手揽住温热的小生命——一只并不算大的小奶猫。小家伙在得到舒适的臂弯后也不老实，抬起白色的小爪子向洛云容白皙的脖颈拍了过去。拍向了他在脖子上的金属制环上。
　　猫爪和金属击出了清脆的声响。颈环是银色的，上面密布着暗纹，光滑的金属表面上磨砂质感的暗纹。独特的花纹和造型无一不透露出主人的身份不一般。但颈环的饰品在市面上很是少见，更何况做工如此的产品。早就对颈环注意已久无从问起的苏晏兮趁机开口提问：“说起来还不知道，这个饰品看起来很精致啊。日常生活不会感觉不舒服吗？”边笑着问着，边把猫从他的手中接了过来，全然不顾小东西“贪恋美色”的抗议声。
　　洛云容向脖子间抚摸过去，指腹摩擦着带着体温的金属：“这个啊，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很贴合我的脖子，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垂下了眼睛，苏晏兮不能确定他的神色是失去母亲的悲伤亦或者是回忆母亲的温暖。但在他抬起眼睛认真的看向自己时，只能确定那是得眸子里已经不含有任何情感了。
　　或许后来知道真相的苏晏兮在某个时间再次响起那一时的场景，会坚定的发现那时候自己没看到的是入骨的恨意吧。
　　他回答的很是在情理之中，苏晏兮到是一时问不出来什么了。将伤员扶到客厅里的沙发上，把怀里挣扎着渴望和家里新成员亲热的猫一同抛到了沙发上。“行了，虞大傻，好好的在这里陪客吧。”语落便转身向厨房走去，依他的习惯，即使是只有自己也要做上一两道菜，更何况是家里多了人。
　　“小云容啊，茶几上的点心你先拿来垫垫肚子。和虞大傻玩玩，我去做两道热菜。对了，那只猫名叫虞，大傻纯粹是性格。”苏晏兮脱下了在学校常穿的西装，解开了衣领上的领带，挽起白色衬衫的袖子，活脱脱从学校的教授转变为家庭好男人。（学校对教授有正装要求且为课堂备足了空调，不要担心他在夏天穿这个被热到全剧终！）
　　苏晏兮家里的装恒是简约中式，红木的家具给人以厚重的质感。整个房子给人感觉舒适，房子各个细小角落摆着的水墨花瓶里插着紫菀花，足以看出房子主人对这种话热衷的喜爱。茶几上正摆着一盒用可爱字体写着的“蛋黄酥”。对小动物没有什么兴趣的洛云容伸手抓向可爱的原型点心，在嗅了嗅后小心翼翼的咬下了一口。绵软的豆沙糯米和咸蛋黄在口中化开。又扭头看向厨房中正忙碌的人。不由得嘴角上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他盯着厨房里认真烹饪的人看了很久很久，脑海中却一次次的闪过自己曾经无比痛恨的那个地方，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一个梦，那怎么办……。
　　……
　　两道清淡的青菜被端上了桌子，显然是为了照顾在医院输液而极少进食的病人。苏晏兮的厨艺很好，即使清淡也不让人觉得抵触，相反看着他的皮囊还会觉得秀色可餐。
　　无言的进食过程，苏晏兮注意到对面试探的目光。
　　苏晏兮不由得笑出声来，还没见过如此乖巧小心的孩子呢。这么单纯的孩子，如果知道自己一个卧底骗了他，不知道会不会难过呢。（很巧洛云容也这么想）。把云容弟弟捡回来的第一个晚饭算是在自己的担忧和对乖巧美人的欣赏下吃完了。
　　把他扶到了一楼的卧室里，尽管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人，这个房子的客房还真是管够。不过一楼的卧房可不是什么客房，实实在在是苏晏兮每天睡觉的地方。其他的客房都在楼上，考虑到小家伙的腿脚还不便，害，忍痛割爱房呗。
　　不过衣服还真是难办了，太过于仓促根本来不及准备，现在小云容身上还是唐曦医院里拿老套的一身蓝白病号服。在自己一顿翻箱倒柜的确认下，终于确定这里压根没有自己穿着小上些许的衣服，只得先将就了并承诺明天去购买所缺的应用品。又好好地嘱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干可以看看书架上的书，虽然不需要参加C国那样的高考但是多看看书总是没有错的。
　　自以为自己已经顾得相当周全，完全有天赋当孩子他爹的苏教授准备反身去书房鼓捣教案的时候。
　　“先生。”好听的声音从少年嘴里传出来。
　　正往门外走的人转过头来。
　　“那个，可不可以给我吃？”少年指了指床头柜上，带着笑意的表情，他真的很爱对他笑，笑起来还怪好看的。
　　“喜欢吃就吃一些，很晚了别吃太多就好了。”苏晏兮只当是年轻人没吃饱，压根没往床头看就把目光移开了。
　　不对，话音刚落，他就以他飞速运作的大脑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的床头柜上什么时候有吃的了？眼神再次锁定少年和他指向的东西。？自己到底刚刚答应了他什么啊？！！
　　床头柜上赫然是一瓶白色的药瓶，那是自己在前些时候和唐曦要的的安眠药！
　　一个17岁的孩子没理由不知道那是药不是什么零食啊？更没理由无缘无故吃药啊？除非，他知道那是安眠药？
　　“不，不行，那是安眠药，没有医生的情况下可不能乱吃啊。”
　　“我知道。但，我是真的需要安眠。”
　　安眠。安眠？！
　　刹那间苏晏兮在脑海里已经想象出如果自己刚刚没有意识到安眠药的存在，或者少年根本没有礼貌的询问他，可能在自己转身后他已经一口把所有的药倒入嘴中去迎接他生命的终结？无声无息的孤独的在一个陌生人家中结束？
　　也对，一个17岁的孩子，从小家里那么大事故，近几年还丧母遭追杀，换任何一个人都被打到了，更别说什么性格乐观爱笑了。没养成一个憎恶社会的心理扭曲就不错了。
　　这时候的洛云容还没有意识到——眼前之人已经脑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谐音猜想……他不过是因为心理作用有些惧怕黑夜而已，没见过大人这样，还没见过几个乱跑的小孩吗？
　　“小云容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以后生活就好起来了……”
　　在苏晏兮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和错乱的表达下洛云容算是发现自己给了他怎样的一个误会了。
　　该怎么解释我真的只是想睡个好觉而不是自杀呢？还有，他真的那我当小孩子了吧，可惜他这个小孩恐怕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吧。
　　一个擅长教大学生的教授，在比大学小的人那里一律都把他曾经哄年幼妹妹的套路拿来套，不过洛云容可不是他曾经在家里那个十岁的妹妹。
　　不过有人关心还真是好。好到自己想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了。
　　“先生，我不是……我没有……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此刻一只试图打断苏晏兮的慈父行为的人开了口。
　　“其实我有失眠症，您知道的，我经历过很多……不幸的事情。我很怕，怕自己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怕一闭眼就回到了那个地方，怕其实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先生。”尽管说到这里苏晏兮可以感受到他声音越说越缓，就像是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哽咽，但少年还是缓缓的倾吐出这些，甚至试图在脸上向他牵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细长的睫毛在眉骨遮挡灯光的阴影下微微的颤抖，看到世界上仍有孩子这样可怜，苏晏兮的心都牵动的喘不上气来了。
　　人类社会自以为摆脱了地心引力就是进步了，结果大家都恐惧新的科技，兜兜转转，居然和在地球上一样，照样还是有人过着和地球上一样的悲苦生活。
　　看着他的模样，苏晏兮更是在心理坚定了一件事：“我不答应你。”这句话说得很坚定，一字一字的从嘴里吐出来。
　　洛云容说不出话……原来自己卖可怜这么一通，他那么认真还以为自己成了呢……
　　在感受到他投来的疑惑目光时，苏晏兮忍不住去揉了揉少年的头，淡金色的发丝在指尖划过，柔软的像是绸缎一样。同时回给他一个微笑：“我不同意，年纪轻轻的还要靠药物过日子吗？你若怕，就看看周围，想想我。告诉自己：我真的逃离了以前那种苦日子了，我被好心人保护了。”
　　根本不顾少年反对的神态，向来天不管地不怕的苏晏兮果断的替他做了选择。没想到自己成了个家长，还是C国里面最强硬最不顾孩子的那种，啧，麻烦，早知道不捡他回家了。
　　也还好，上哪捡这么好看听话的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