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南山蔷

11、第十一章

　　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葫芦里憋了坏药还是真就那么放心自己，总之是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这个方面的危险了，紧绷一天后放松了下来，这时候在校园里带着小云容溜溜达达还是算得上“惬意”二字的。
　　这条路的两旁种满了银杏树，这个古老的物种在今天这个星球上仍然舒展着碧绿的叶子，甚至更加夸张了，这个由大学学子与导师共同研究出来的新品种，叶子足足有半个巴掌大，更甚的能超过手长，郁郁葱葱的把树冠衬的很繁茂，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梧桐那样的树。
　　在这样一个已经开始有些炎热的天气里，这条路就成了大家没有课闲散步的区域之一，此刻苏晏兮已经充当了一下午的导游位置，加之作为老师的职业病以及和认识的几个同学打招呼，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了。
　　这时候基本完成了来学校的意图，看着少年一个人走在自己旁边，树荫间斑驳的阳光和树上挂着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自己喜欢的学生类型，不打断自己说话，也不过分漫不经心，总能恰到好处的提出自己的疑问。遇到自己有主观色彩的话也不会直接否定自己的话，只是想了想再笑着说他如何觉得。
　　当年的Conrad要是这样和老师相处的，也难怪遇到好的导师给他每天开小灶。
　　还是黄昏时分，还是在一个树影朦胧的地方，苏晏兮在心里问了一句：怎么没有小桥和流水啊……
　　这句话从心底浮现出来之后连他自己的想不通是怎么来的，几次回忆才意识到是上次带小洛去Harmony公园来着，和现在很像，只不过那是个雄伟的大桥罢了。
　　那天他说……他说公园里的建筑从来没有活过？
　　苏教授这时候再想起这句话，猛地惊醒了起来，当时少年说出这话的时候，定然是把那一公园的山山水水都当做自己了，在编织起来的地球假象里，作为地球文化的替身伫立十几年……
　　他洛云容……不，是Conrad，他就和精心修剪的园景一样，从来都没真正活过，其实少年嘴上一直抗拒这个名字，在心底却已经接受了自己就是这个伟人的替身，或许比替身还严重。
　　他活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云容，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光自己想想还不够，非得问出来听听这小家伙怎么想。
　　这种景色美好的时候提起这些糟心事无疑是败坏气氛的，不过洛云容还是可以淡定的笑出来说：“您随意打开一个搜索引擎，他是怎么生活的，我这十多年就是怎么活着的。”
　　好像这一切都只是朋友间在拉家常而已。
　　所以果然在少年心里，Conrad这个名字是他最痛恨的自己吗……
　　？不对啊，他是不是实际上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没必要……”苏晏兮在组织语言的时候，面部管理就不自主放松了下来，他在不刻意展示温柔的时候，身上的气质总可以让洛云容打个寒战，直接张口打断了先生的话。
　　洛云容踮起脚尖凑在对方的耳边悄悄的说，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不过笑意可能是少年给自己的安全保护，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自己的耳垂。扫的他觉得好痒。

　　“不，我是说，事实上，和您嘴里Conrad的经历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生活一样的上学，只不过他们偷换概念把世界的概念一再缩小了。”
　　“他们为了完美还原一个Conrad出来，我的‘父母’，‘老师’，‘朋友’……他们甚至都是C国人，事实上我和Conrad一样，母语都是一样的。”
　　“更可怕来讲，他们把可信的资料在我身上都试着演绎了一遍，还必须得得到和历史一样的结果才可以，我在知道之后可没少配合他们演戏。”
　　苏晏兮知道对方疯狂，却没想到如此疯狂，他们是把这个实验当做是菜谱一样对着做一遍就想得到同样的菜了。
　　“什么时候。”这本来是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可是洛云容对答如流的就接上来了。
　　“很早，我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可能是PTSD吧，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那段时间的记忆被大脑直接打包清除了。”
　　“不过没关系，我想我应该是不愿意想起来的。”
　　若是说之前的都可以接受，现在这句话无疑是在将一把短刃剖进了心里，再把心里那块已经腐烂的伤口搅一搅，然后重新掏出来展示给人看，连这句话都能是笑着说的——这孩子可能根本不清楚这些表情有什么区别。
　　表情不过是他的一个让人消除戒心的武器了，只可惜平时笑着的美少年让人心旷神怡，此时笑着扒自己伤口的人更像是个怪物。
　　他想上前去抱一抱少年，又着实觉得少年有些可怕了。
　　这时候苏晏兮也不敢再问下去了，要不是这时候有个负责记录Conrad身体情况的研究员在远处把路过学生的杯子打翻在地，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苏教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假装看不见，听着那个人和学生反复道歉，和小洛同学认真的演技，反而是真的把苏晏兮逗笑了。
　　“他们啊，他们究竟是太过于信任我这个原来教授还是太糊涂了，就派这么一帮菜鸟，手下没有人了吗。”
　　“先生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影响您的生活和工作的，至于您担心的地方，他们已经用另一个办法从根源解决了。”少年这话看来是不想说是什么另一个办法了，不过不管是苏晏兮还是研究员，所有人都打心眼里相信洛云容的话。
　　这件事兜兜转转，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敬畏这个伟人，哪怕只是个人造的替身，所有人都得敬畏他身上这套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