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玉流连（GL）》祈祷早晨

50、心伤

　　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有着极熟悉的眉眼……纵然那容颜已然枯槁如木，然而仍旧是镌刻在内心深处。

　　昧蓝……

　　眼前一片朦胧，却不知是泪还是水，只觉得天地间都湿漉漉的一片，浑身冷的厉害，颤颤地站在原地，若不是身边的人的扶持，她怕是已经倒在船板上了。

　　多么可笑，从来未曾流露过怯颜的她，竟然会在对手敌人面前如此颓丧不堪。就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整个人都要扑倒在地上大哭一场。

　　苏牧雨死死地摇着嘴唇。对面的女人对着她呵呵呵地笑，声音喑哑得像是被火灼烧过。苏牧雨的心便也随着那声音一高一低地起伏。她嘴唇颤抖着，满心的话却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牧雨……”

　　李夏盟连滚带爬地冲到苏牧雨身边。而两边的黑衣男子也顺势松开了手。苏牧雨便软绵绵地朝船板上摔去，李夏盟心中大急，直起身子想要站起来扶住她，然而腿上却半分力气也无，拼尽了全力却也只能托住她的手臂减缓了跌倒的力道。

　　两个人摔在一起。李夏盟把苏牧雨揽在怀里，半个肩膀都磕在船板上，剧痛传来，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手里却不肯放松，只是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人，瞪向那个怪女人，恨恨地咬牙。

　　笑，再笑！怎么不笑死你！

　　李夏盟正腹诽，那原本站在船侧的怪女人却陡然一闪，再出现时，却已到了她眼前。李夏盟大惊，忍不住尖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

　　她和苏牧雨原本便挨在船头，半个身子悬着空。这般一仰，两个人竟是直直朝着水里跌去。李夏盟吓得尖叫，她的确不想被那怪女人抓住，但那也不表示她愿意就这么掉进湖里去。脑袋悬空血气上涌的一刻她忽然又明白过来，不禁骂自己的大惊小怪。

　　那女人怎么可能就看着她们掉进湖里去？

　　“噗通！”

　　水从鼻孔里灌进去，还是倒灌进去的，李夏盟一个不留神便被呛了个七荤八素。魂飞魄散间她那声还未发完的惨叫又脱喉而出——不过也只叫了个开头，接下来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湖水。惊惶无措间她只觉得脑子里一蒙，眼前便金星乱冒起来。

　　昏迷前的一刻李夏盟心中无比悲愤：

　　虽然不知道那个怪女人死八婆究竟想要她干什么……但是好歹她也是重要的人质吧？那女人居然真的眼睁睁地看她掉在水里淹死？！

　　.

　　.

　　挺秀的眉，幽深的眼，还有那如瓷如玉般温润的容颜。

　　其实她曾无数次腹诽过，这样一幅好相貌，长到自家老爹身上，还真是浪费了。总的来说便是远看一朵花近观是奇葩了解是混混熟悉是人渣。

　　纵然子不嫌母丑，但是她是很公道的人。于是李夏盟这么定义她家老爹：除了长了一幅好皮囊之外，他整个人大概跟蟑螂一个属性，都属于所谓的“公害”型物种。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爱他。

　　她都爱他，纵然他不过是漫不经心地把她养大。纵然他总是对她冷颜相向偶尔还会打骂，纵然一日三餐都是牛奶加泡面，纵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让她流离失所，她仍然爱他。

　　昏迷，亦或者是昏睡中忽然见到那张脸，静静地看着她，用着熟悉的迷离的目光。李夏盟忽然很想挑高唇角。她想她家老爹这幅样子很像是宿醉未醒，又像是吃了太多那些不干不净的药丸。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头痛欲裂呢？

　　忽然间心底就变得无限柔软……

　　想起很久之前暗暗许下的愿望。

　　她知道他是不死之身……知道他为了不知什么无法解脱。那个时候她就在想，如果会有什么办法的话……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解开深皱的眉宇，露出轻浅的笑容。

　　有着那样如玉的容颜，若是脱去所有的仇怨困苦，想必也会展开绝世的芳华吧。

　　.

　　.

　　怀里的女孩轻轻地颤抖着，喃喃嘟囔着什么，苏牧雨低下头仔细去听，却是什么都听不清楚。

　　湿漉漉的衣服已经换下，眼下李夏盟身上罩着一件白色的棉麻布衣。布衣本是很干净的，然而眼下，那衣服上却是有着斑斑血迹，有些地方深些，有些地方却有浅些，有些是枚红色的，有些血红中却又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苏牧雨轻轻地托着她，不敢用力。然而饶是如此，她的袖子仍旧被背上渗出的血迹浸得精湿。苏牧雨心里焦急，却是半点办法也无。

　　傀儡虫之力，撑到如今也是极限了。虽然被擒之前她便早早将盛慕遥准备的药草放在身上，但眼看眼下这种光景，原先的办法是半点也不管用了……

　　一瞬间热泪盈眶，热辣辣的泪水冲破眼眶流淌而下，苏牧雨再也无法自持，半伏在李夏盟身上呜呜地哭了出来。

　　从未觉得如此身心疲惫过……那怕是五年前觉得昧蓝死的时候她也未曾有过这般感觉。那个时候只觉得自己是死掉一半的难过。然而眼下才知道这个世上竟然还比死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她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浑身渗出血来，陷入弥留之境，一步一步地走向地府，却是半点办法也无。

　　“小丫头只是哭，却也不知道求求我……”

　　船舱外传来嘶哑的声音。苏牧雨的哭声一顿。

　　“你到底是谁？”

　　“小丫头问的真是有趣……我是谁，你难道还不清楚？”嘶哑的声音呵呵呵地笑。

　　“我只知道你绝对不是昧蓝师姐，”苏牧雨强抑住心中的苦涩，低低地说。她话音刚落，船舱的帘子却被人猛地拉开了。苏牧雨一惊，并指朝来人刺去，却在半途被人扣住手腕。苏牧雨皱眉，正对上那女人的脸。

　　苏牧雨警觉，想要撤出手来，却被死死地扣住。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这人到底是谁？！这样的武功……看似是阎罗殿的绝学，处处都透着熟悉，但是莫名地却带着几分阴狠。而且……这身体她决计不会认错的……这分明便是昧蓝！然而这气息却又如此陌生！

　　是谁？到底是谁？！

　　“小丫头莫怕……”假的昧蓝却是古怪一笑。苏牧雨勉强定了定神，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我自然是没怕。”

　　“我捉了你们来，也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可做。”苏牧雨一口拒绝，冷冷地说。不管这女人是什么来头，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古怪……她虽无法与眼前这人相抗衡，但是，也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假的昧蓝伸出三根手指，在苏牧雨面前晃了晃：“三条命。”

　　“这个丫头的，你的，”假的昧蓝指了指李夏盟，又指了指苏牧雨，最后指向了她自己，“还有这个身体的……是叫昧蓝吧。”

　　“你们三个人的命，换一次合作，如何？”

　　“……”苏牧雨呆了一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昧蓝她……”

　　难道昧蓝还活着？可是眼前这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鬼上身？苏牧雨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露出急切的神情，然而她的神情反应却早已经出卖了她。

　　“不过是中了傀儡虫而已。我也是不得已才用了这幅皮囊。”假的昧蓝干巴巴地说。

　　“傀儡虫？”苏牧雨皱眉，“你有傀儡虫？难道盟盟身上的傀儡虫也是你让那个公主放的？！”

　　“自然是。”假的昧蓝颔首，“如此你便可以相信我绝对有办法解开这虫盅……如何？只要你让这个丫头乖乖地听话，我便放你们三个安全离开。”

　　“你想干什么？”条件开的相当诱人……但是相对来说，代价想必也会十分大。苏牧雨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不是个菜鸟，江湖十年漂泊，各种怪事她见得太多，眼前的人让她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阴谋等待着她一般。

　　然而那诱惑却又是如此地大……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解开傀儡虫吗？就连谢晟望师兄到现在也没传回一个准信来……眼前昧蓝的躯壳里到底是谁？她——亦或者是他，究竟想干些什么？

　　“我要上千影岛月隐海。”假的昧蓝悠悠地说。

　　“……这不可能。且不说千影岛已经被我师兄封印了，那月隐海早已经成为禁地，哪怕是我岛中弟子，擅闯也只会死在咒术机关封印之中！”

　　“这个不需你操心，只要你能说服这个丫头送我去岛上便好。”

　　“盟盟？她怎么可能办的到？”苏牧雨不解。

　　“小丫头何必问这么多，只要你能劝得她乖乖听我的话便好。”女人不以为然。

　　“……”苏牧雨看看怀里仍旧昏迷的人，秀眉微微蹙起，她紧紧地盯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女人，慢慢地说：“我不明白……”

　　“你分明能用强力亦或者逼迫让我们听你的话，又何必这般威逼利诱？”单看这人的武功以及她的那些手下，便可知此人深不可测。然而，她却并没有对她们动手，这却又是为了哪般？

　　“不逼迫自然有不逼迫的理由……不过若是我失去了耐性……”假的昧蓝瞟了一眼李夏盟，忽地伸手，扣住了苏牧雨的脖子！

　　她的动作极快，苏牧雨尚来不及反应，便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登时便被掐得眼冒金星。她挣扎着一掌拍向那女人，却不料对方动作更快！只听两声卡嚓，剧痛传来，她的手腕竟是被生生折断开来！

　　“住、住手！”

　　原本闭着眼的李夏盟猛地睁开了眼，声音嘶哑而又微弱。

　　方才她便醒了，一直装着，却不想被这个老女人看个正着……奶奶的，这就是所谓的武林高手吗？！

　　“我好言好语……可是耐性也是有限的。”假的昧蓝低低地笑，“小丫头们，不要把我给惹毛了……到时候就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