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昧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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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牧雨从浴桶中跳出来，甩了甩长发，迅速换上了亵衣，然后顺手抄起了放在一旁的外裳。
那长衣虽是男子的衣裳，却是窄袖贴身，就仿佛是照着她的身形裁剪一般，贴着腰线一顺滑下，更显修长玲珑。且那袖口和衣襟都用极细微的银线勾勒细绣出繁复的纹饰，华贵却不显得招摇。满意地点了点头，苏牧雨飞快地系好了衣带，一边梳着长发一边走了出来。
出了内阁，就是一间小小的花厅，摆在堂上的好些是红木精雕细琢的家具物什。当中的更是一套紫檀玫瑰桌椅。桌子上满满地摆着些花样繁复的精致吃食。仅仅是闻起来就勾人食欲。谢晟望坐在桌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微微挑高了嘴角。
“果然很合适，京城‘玉衣坊’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苏牧雨撇了他一眼，手中的梳子“卡嚓”一声碎成几段，她手一翻两根尖利细齿蓦地弹开，直直朝谢晟望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招呼而去！
他却是不躲不闪，只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紫檀椅子上，微微对她笑。苏牧雨眉头微蹙，又是屈指，两记指风弹出，那桃木梳齿堪堪在即将射瞎他双眼的瞬间偏离了方向，仅仅是在那张温润的脸上划下两道细细的白痕。
“再有下次，我废了你那双狗眼！”
“这么些年了，你总这么一句话也不换换。”丝毫不以为意，谢晟望笑眯眯地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饿不饿？来不及做，只有这么些。”
“哼。”苏牧雨给了他一记瞪视，然后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几步走到桌边坐下，开始埋头苦吃。不肖片刻一碗碧梗粥就见了底。她头也不抬，手中舔得干干净净的青玉掐银碗径直朝谢晟望头上招呼而去：
“再来一碗。”
神色慵懒的男子微微挑高了嘴角，手指微微一勾，那碗就滴溜溜地立在了他指尖。苏牧雨哼了一声：“千影岛的绝学就是拿来让你耍把戏的？”
“阎罗殿的绝学也不是让你用来‘丢人’的。”谢晟望轻轻弹了弹指尖，那碗就轻飘飘地落到了桌子上。他有意咬重了“丢人”二字，一语双关。苏牧雨眉梢一挑，翦水大眼立刻带着腾腾的怒意逼杀过来：“我怎么给阎罗殿丢人了？！”
“被区区几个小卒追得落荒而逃，可不就是丢人了？”
“你有本事去会会阎罗殿的十二道阎罗必杀令！”
“我没这么蠢。明知道别人虎视眈眈，却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要强出头。”谢晟望一记指风弹在她左肩上，苏牧雨的脸登时苦成一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着我左支右绌你很高兴？”
“是很高兴，是大大地高兴。”谢晟望哂笑，“多吃点亏，才会让你知道该管的事去管，不该管的事不管。”
“……”这次苏牧雨却沉默下来，前一刻还含着怒意的翦水明眸此刻微微呆滞，隐隐流露出些许悲伤。谢晟望微微一叹，起身伸手要去拍她的肩膀，却被她一退，偏开了少许。
“其它事都可以不管。琳琳的事，”苏牧雨抬起头，翦水明眸里带着隐隐的坚决，“我不能不管！”
“你这又是何必。昧蓝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她当年为救我，最后落得死无全尸。琳琳是她妹妹，就算是我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护得她周全！”苏牧雨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翻出的深深的酸楚，连带着声音都在轻轻地颤，“她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养我十年，送我入千影岛，进阎王殿。到最后连命都没了……”
“她只是顺手这么做了，她自己未必在乎这些，你又何必看不开？”谢晟望轻轻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的风轻云淡。苏牧雨摸了一把脸，强抑住那就要冲出眼睛的酸意，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说我放不开，那你这么些年守着这流熏阁，个儿把人也没有，只对着一堆堆的老鼠，又是为何？”
“那是因为我也看不开。”谢晟望淡淡地笑，“罢了，我也不劝你了。这些年不见，你这丫头嘴皮子也变厉了。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的，你说便是。”
“我没想再把你牵扯到我跟阎罗殿的事情里——”
“你都倒在我跟昧蓝这流熏阁的门口了。若是让你死在这里，日后我下了黄泉入了碧落，也没法跟她交代。”谢晟望轻轻垂了手，淡淡地笑，“何况那孩子又是昧蓝的亲妹子，而你又是千影岛门下弟子，还入了昧蓝的阎罗殿。总还是我小师妹。”
听到他这么说得风轻云淡苏牧雨又是泪光乱颤。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这在太阳底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风平浪静的男人，早在十年前是让黑白两道跺脚都能让地抖上三抖的人物？昔日提起千影岛主谢晟望的名号，就连是五岁孩童也知道那是如何邪魅狠厉，决绝果断的角色。但是眼下，这人就仿佛是燃尽了的死灰，静静地死水一般躺在时光的罅隙里，静待着岁月的流逝。
她苏牧雨今生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然而这世上终究还是欠下了两个人的债。然而那其中一人已经被她害的命丧黄泉，而这一人也因为失去了此生挚爱而永陷痛苦不得解脱。
这旧伤疤多年未曾揭开，她以为她也早便淡忘。但是直到今日与这旧日之人对坐相望，她才知道，有些事情深深埋在心底，原来她从未从中解脱过。
谢晟望斜睨了她一眼，微微一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就如在她小时候做过的一般：“罢了，都过去了，苦着脸给谁看？昧蓝可不会从地底下钻出来再哄你。”
“你怎么不去死！”苏牧雨一边哽咽一边瞪他。
“我死了，谁来帮你找琳琳？”谢晟望失笑。
“你有办法找得到她？”苏牧雨瞪大了眼，破涕为笑，“她掉到河里之后，我调集了我能动用的所有人手，可是还是怎么都找不到，若不是那种在她身上的子母盅还活着，我就以为她已经死了。”
“学艺不精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谢晟望莞尔一笑，长袖微摆，从容起身，“跟我来。”
“你说的能找到琳琳的——就是这个？”苏牧雨眨了眨翦水明眸，有点哭笑不得地用两根手指拈起眼前这只胖滚滚看起来几乎爬不动的灰老鼠。那只肥耗子被她拎住了尾巴，四个小爪子拼命地在空中抓挠着，很可怜地吱吱叫唤。谢晟望很宝贝地伸手过去，小心地将它托在手心里：“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老鼠。”
“……”苏牧雨翦水明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怀疑是不是这些年痛失爱侣、离群索居的日子把他整傻了。
“那孩子贴身的衣料，你还带的有吗？”
“……被你丢了吧？”
谢晟望顿时垮了脸，露出了悻悻的神色。半响才一叹：“那子母盅的子盅呢？我在你衣服里并未发现那种东西。”
“在这。”苏牧雨挽起左袖，右手并作剑指，轻轻在小臂上划了一道，顿时细细的血丝就从她凝白如玉的皮肤上蜿蜒而出。伤口处缓缓地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苏牧雨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拈了那虫子，放在手心里托着捧到他眼前。谢晟望仔细看了看，忽地拈起，丢到了老鼠嘴边。
“！”
那灰老鼠一口便把子母盅的子盅给吞了下去。谢晟望随手把它丢在地上，撮嘴吹了一声口哨。在苏牧雨差异的目光中，一群灰色的老鼠哗啦啦地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朝小花厅汇聚而来，登时地面上就只见黑压压的一片。
一般女孩子看到这满地的老鼠，十有八九会立刻吓得尖叫不止。苏牧雨见多识广却也禁不住头皮微微发麻，她翦水明眸斜睨了谢晟望一眼，轻笑：“我可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沦为与鼠辈为伍了。”
“跟着它们去找吧。总能找到那孩子。”谢晟望丝毫不以为意，递给她一支小小的玉哨子。苏牧雨眨了眨眼：“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去会会眼下的阎罗殿，”谢晟望轻笑，人影一晃，长衣翩然，已然立在流熏阁最高的楼顶，再一闪，却已经去的不见了影子，只剩下一声笑远远地传来，“且带我看看这如今的十二道阎王必杀令究竟是何等厉害！”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昧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