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雾终有时》北风南寻

79、不想再失去一次

　　姚妖先是一愣，再是走去牵着哭的像个小孩一样的铃兰进了院，虽然还没弄清楚原因，但自家小孩哭成这样，谁能安于现状。

　　姚妖将人哄睡，那结巴又委屈的姿态让她无法问出原因，她要自己查明真相。

　　她站在屋檐之上，往日热闹繁华的街道看不见一个人，那墙角下开着一片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镇上安静诡秘，仿佛经历了大灾。

　　姚妖紧皱眉头，着实想不明白在自己沉睡的十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以为是铃兰嫁去受了欺负，看来事实远不止于此。

　　夜晚，姚妖在院里抚琴，悠悠的琴声安抚着铃兰紧张的神经，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放松。

　　铃兰艰难的起身，不知为何，她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孱弱，明明叶郎一直在给她调养。

　　她扶着房里的桌椅，苍白着脸，倚靠在门口望向正在院里为她抚琴的姚妖，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

　　你说心情悲伤的人，光用笑脸怎么能掩盖得住。

　　姚妖听见声响，迎上铃兰那抹笑，尽量无视掉那笑颜上挂着的俩颗肿胀的葡萄。

　　“姐姐。”

　　铃兰开口，姚妖伸手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那桃花树下，少女们互相依偎，彼此心照不宣。姚妖没有询问她伤心的理由，而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她愿意开口。

　　微风拂过俩人的面庞，偶尔琴弦会拨弄出声音，在这空荡的院里响彻。

　　“姐姐，你说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俩个人会变成这样啊，就只相信眼睛看见的吗？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姚妖心头泛着苦涩，她无法给她解答，她连被人爱的资格都没有，又谈何相爱。

　　她抚摸铃兰柔软的头发，无声的安慰着。

　　红色的桃花瓣从这府里吹到了街上，又从街上小心的停留在人们的窗户前，记录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姚妖闭上眼睛听述传来的讯息，抓住了关键，再睁开眼时，是不可控制的愤怒。

　　要是曾经铃兰暴露过真身也就罢了，可空口无凭便指责她，针对她，怀疑她是，凭什么！连证据都没有就如此！这就是人心？

　　还有那个叶天，当时提亲时说的好好的，说什么许她一生安稳，一世清闲，全当是骗人的好话。

　　姚妖控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怒气，自己养大的小孩，难道还不清楚她的本性吗？

　　还相爱过的人，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连深究事实都勇气都没有！

　　许是感觉到姐姐的怒气，铃兰吸了吸鼻子，紧抱着她的手臂转移话题道：

　　“姐姐，你知道吗？我曾经总是做梦，梦见自己有一个着红衣的哥哥，对我百般照顾，细心呵护，可我分明只有一个着红衣的姐姐你啊！”

　　说到这里，铃兰还笑了。

　　“那梦啊，还特别真实，真实到痛感都是真的，我好恨自己，如果我当时懂事一点，就懂事一点点的话……”

　　铃兰眼眸含着水汽，蒙了一层雾，相比叶郎的不信任，这梦的痛感更真，仿佛是来自灵魂。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姚妖已经站起来了，将铃兰护在身后，眼盯着府邸的后大门。

　　人群熙熙攘攘，他们面露凶相，来得毫无预兆，他们高举手里的武器火把，踩碎了开在脚下的白花。

　　他们一脚踢开大门，停在门口，看着姚妖俩人，怒气冲冲跑来质问。

　　铃兰躲在姚妖身后，看着人群中赫然显立的叶天。

　　姚妖站直了身板挡在前面，大声问道：

　　“敢问各位父老乡亲，半夜闯入我家可为何意？”

　　“要是来讨酒的，带着这些吓人的武器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

　　“妖女！”

　　有人喊，开始起哄！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是妖女？”姚妖又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出怀疑的理由。

　　就在这时，从人群后方人走出来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男人。

　　他手持银剑，直指俩人，开口道：

　　“不要在装了，俩只祸害人的花妖！”

　　“你有什么证据！”姚妖牵着铃兰的手，克制住自己的紧张。

　　那道士冷哼一声，“你身后那树，可是灾祸之树，你身后那小妖，可是夺了数条人命！”

　　“今日，我就要为民除害，你们是插翅难逃，我已经在附近布好了天罗地网。”

　　“乖乖受死吧！”

　　他放出几片黄符，直往姚妖飞去，见此，姚妖也不在隐瞒，水袖一出，如有力般将黄符弹开。

　　镇民先是一愣，再是惊恐，黄袍道士见群众的反应，又是冷哼一声道：

　　“现在该承认了吧！花妖！”

　　“承认什么？我自认从来没害过人！”

　　“让这灾祸活在这世上，便是你的不对。”

　　姚妖没反驳，若说她对，但她确实就是灾祸，若说她不对，她从来都没害过人，何错之有。

　　看出来她的纠结，铃兰轻扯了她的衣袖。

　　“姐姐。”

　　小声的呼喊，姚妖清醒过来，就算她有错，铃兰却是无辜的。

　　“抓住机会，逃出去。”姚妖道，上去迎战。

　　铃兰不如姚妖，她还只是个岁不足百的小妖，连维持每日的化形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更别说还被人故意压制。

　　铃兰往后退上一步，看着面前几十个大汉，其中还包括她的叶郎。

　　所有的坚强在看到他眼里的冷漠时全盘瓦解。

　　“叶郎……”

　　她喊他，他眼里全是冷漠，仿佛与她从不认识。

　　心脏处的痛感，迫使她僵硬着身子。

　　她惊恐的看离她越来越近的几个大汉，本能趋使着她后退，她分不清这是假像还是现实，只能凭借着本心。

　　姚妖一边应付着道士，一边担心着铃兰。

　　她用枝条甩开那些离铃兰越来越近的人，全接了道士的攻击。

　　身上的红衣染血，她也没有喊痛。

　　她能感觉到府邸周围的网，也能感觉到人们对她们的恶意。

　　这就是所谓的灾祸吗？她望向自己开着红色桃花的树，又看向靠着树发抖的铃兰。

　　她眼里突然有了些绝决。

　　她以树枝为剑，以水袖缠绕，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叶天站在黄袍道士的身边，他看着铃兰，铃兰也看着他。

　　他指示镇上的人们举起火把，铃兰看着他，无声的摇头，无声的呐喊不要。

　　叶天轻笑一声，在她的注视下，引着他们放火烧了她的家。

　　火势开始蔓延，铃兰受到了重创，脸上在没有血色可言。

　　她滑落坐在地上，无声地留着眼泪。

　　泪水模糊中，她透过姚妖的背影，仿佛又看见了梦中着红衣的哥哥。

　　义无反顾，不辞而别，再找不到的哥哥。

　　姚妖体力已然不支，身上中了几道剑伤，正微喘着气，她不愿意杀人，一旦杀人，就代表了她真的成为了灾祸。

　　可对铃兰……霎时间她的脸也变得煞白，全是她的错。

　　铃兰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近的火势，再看着姚妖的强撑着的背影，想起了与师父的约定。

　　“师父，原谅我。”

　　她呢喃道，即使违背约定，也不想再一次失去自己重要的人。

　　“姐姐，代我好好活着。”她朝姚妖道。

　　姚妖僵硬的转身，入目的是铃兰的破碎和疮痍。

　　桃花树的枝丫从上而下贯穿铃兰的左胸口，血从贯穿出蔓延，染红了白色的衣裳，棕褐色的根系在铃兰体内乱横，渐渐细细的纹路爬满了她苍白的脸。

　　她成为了养料，枝丫飞速长大，将姚妖的桃花树覆盖，保护在羽翼之下。

　　姚妖清楚地看见铃兰紧闭的双眼流下了晶莹的泪，她颤抖着双唇，泪自觉滑下了她苍白的小脸。

　　此刻她显得是那么无助。

　　当树的根系再次长大，它开始缠绕铃兰的身体，将其完全包裹。

　　“不要……”

　　姚妖冲过去撕扯树根，砍掉树根，阻止它的吞噬，可那树力气之大根本不是她能撼动的，再生能力也不是她能赶上的。

　　她绝望地拍打着树身，这树啊，仿佛有灵性搬垂下枝条围绕在姚妖的身旁。

　　镇民显然被这场景吓傻了，没有反应，只有那低语和火势在增长。

　　黄袍道士先反应过来，大声道：“这花妖已经完全暴露了，现在不是它死就是我们死了，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院外跳进来几十个和他穿着一样的衣服的道士。

　　显然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他们会惧怕吗？不会，他们贪婪又自圆其说自己是正派。

　　他们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往前冲着，而那些镇民已经完全恐惧起来，往后退去。

　　那树啊，也发怒起来，枝条一甩，缠绕着，不可饶恕着。

　　血开始染红这褐色的土地。

　　“你们还想伤害她！”

　　姚妖怒吼着，她红着眼，手握的枝条上的丝带炸开，露出褐色的本体，她再不顾及那些所谓的灾祸。

　　她跃过去，直击人的心脏，脚下的青草在摇曳，它们青绿色的身体被染红。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姚妖夜也抑制不住笑了起来，眼里尽是绝望和悲伤。

　　这一次，她真正的成为了灾祸。

　　她看着面前的没了生命征兆的人，越来越向她靠近的火势，她想如果当年自己就藏在那场大火里该多好。

　　姚妖再也不能思考，随着身体的抗议吐出一口血来往后倒去。

　　桃花树变了模样，它的树干被缠绕，俩棵树合在了一起，变得更为粗壮和茂密。

　　那树上攀附的枝条接住了姚妖，将其包围。

　　雨下了起来，淋了火势，没如姚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