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国》sasanqua

34、Extra Day 2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金绡臭着一张脸，扭过头看着窗外，不愿意再理睬凌霜叶。
　　距离起飞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飞机穿行在平流层，舷窗外面白茫茫一片，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风景。
　　本来是打算拿来打发旅途时光的《星桥文艺》最新刊，却成为了两人之间争端的导火索。

　　时间回到去年年底，凌霜叶跟编辑商量了一下，打算在《星桥文艺》二月号上刊登《黄昏之国》的完结篇。
　　为此，整个十二月除了前往编辑部之外商讨小说内容之外，她几乎都宅在家里赶稿，还被金绡吐槽说又恢复了两个月前那段足不出户的生活。
　　“那时是被迫的。”
　　凌霜叶条件反射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脚，心想：
　　如果自己的时间如同《黄昏之国》中的主角一般循环往复，那么她倒是挺愿意回到十月那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光。

　　“好了，那我先回学校了，明天有实验室的工作，没法过来，”金绡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我多做了一点菜放冰箱里，你就自力更生吧。”
　　最近，金绡找到了新的勤工俭学岗位，在物理实验室担任学生助理，专业对口，每月提供的薪酬据她说比之前在附属医院做陪诊服务要高不少。毕竟那是计件制的工作，收入水平完全取决于市场需求。
　　结果她刚拿到首月的薪水就给凌霜叶的微信转了一笔账。
　　金额是十月的时候，自己预支给金绡的那笔伙食费。

　　【霜：不用还我的。】
　　【霜：每天给我送吃的过来，光成本应该就不止这些钱吧。】
　　【霜：还没算人工费。】
　　【金绡：学校食堂有补贴，比较便宜】
　　【金绡：我给自己女朋友做饭，不用出钱】
　　看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凌霜叶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给摔在地上。
　　感觉自己似乎还没适应这个称呼……

　　聊天窗口又跳出了新消息。
　　【金绡：还有去A市旅行的那笔钱，我以后还你】
　　凌霜叶皱起了眉头，点开聊天窗口的输入框。
　　【霜：我请自己女朋友旅行，不用出钱。】
　　正当她为自己成功的反戈一击沾沾自喜时，金绡的回应来得格外迅速：
　　【金绡：那放寒假以后，我们一起去A市吧！】
　　【金绡：之前答应了给你当导游！】

　　正如两人聊天内容中约定的那样，在K大十二月忙碌的考试季，金绡不但要兼顾学业和工作，还挤出时间做了详细的游览攻略，甚至早早预订好了机票、酒店和需要提前预约的景点门票。
　　仿佛是要弥补去年十月那次并不算十分愉快的旅行经历。

　　出发的那天正好赶上二月号的月刊《星桥文艺》发售日。
　　金绡在机场候机大厅的报刊亭买了杂志，翻到刊登着《黄昏之国》大结局的那页读了起来。
　　《黄昏之国》完稿之后，凌霜叶再次尝试拿大结局的原稿诱惑她，甚至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却依旧以失败告终。
　　“你再这样就没有晚饭吃了。”
　　金绡严词拒绝，甚至拿断绝食物供给这件事威胁自己。
　　在对待凌霜叶的作品时，她始终以一个普通读者自居，就连对小说连载提出的意见和批判也格外严格。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金绡赶在登机前读完了《黄昏之国》的完结篇，发表了以上评论。
　　“为什么？”
　　凌霜叶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办理托运的窗口走去，一边问道。
　　“总觉得这个圆满结局有些太勉强了，就算是开放式结局也比现在的更合适，”金绡说着，替凌霜叶把行李箱搬上了安检仪器，“而且，原来说好的‘一旦轮回结束，这个国家就会灭亡’这个设定也被推翻了……”
　　凌霜叶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金绡的评论。
　　从来就只听说读者因为角色没有收获圆满结局而给作者寄刀片的极端例子，倒还真没听说过反过来的情况。

　　“这不就是为了HE而HE吗？”金绡严肃地总结陈词。
　　凌霜叶等她一口气说完才开口：
　　“因为编辑说，这样写市场反响会比较好……”
　　果不其然，金绡一脸震惊地瞪大眼睛说道：“我真是错看你了，原来你也会为了迎合市场而……”
　　“我逗你的。”
　　眼看着自己即将失去一个忠实读者，凌霜叶连忙解释道：
　　“是我自己比较喜欢这样的结局。”

　　虽然凌霜叶不是什么非常有名的作家，但决定自己作品走向的权力还是有的。
　　更何况自家编辑除了对原稿的提交时间比较在意之外，对于作品的内容还算比较宽容，只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就行。
　　凌霜叶在脑海中粗略统计了一下出道以来所有长篇作品的结局分布，HE的有三部，BE的有五部。
　　另外两部算是开放式结局，包括金绡最喜欢的那本《海潮絮语》。
　　她看着听到回答后陷入沉默的身旁人的侧脸，心想：金绡该不会是个BE美学爱好者吧。

　　直到飞机降落在A市机场，金绡脸上依然写满了怨念。
　　“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作为一个年长者，凌霜叶还是决定先服软：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等回去了给你重新写一个？”

　　“不用了，”金绡举起手中的月刊《星桥文艺》，脸上露出了微笑，“反正木已成舟，白纸黑字印在上面也没法修改。”
　　“这只是连载版，出单行本的时候还是有机会的。”
　　“那也要编辑同意吧，”金绡说着走下舷梯，“而且以我浅薄的阅读经历看来，重修版一般都是不如原版的。
　　还真是武断的想法，凌霜叶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走在身前的金绡自言自语：
　　“我倒要看看其他读者是怎么想的。”
　　虽然她说得足够小声，但凌霜叶还是听到了这句小心眼的话语，不禁会心一笑。

　　导游金小姐本次安排的行程十分紧凑。
　　四天三夜的行程，第一天是爬山，第二天是观海，第三天是遍寻A市美食之旅。
　　或许是沿海地带气候比较温和，虽然季节尚处数九寒冬，但A市的海鲜夜市依旧人头攒动，炭火和人群散发出的热量驱走了寒意。
　　夜晚的露天烧烤摊上，金绡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文火慢烤的扇贝，一边问道：“霜叶姐，我刚刚想起一件事，你父亲是A市出生的话，应该有一些亲戚在这里吧。”
　　凌霜叶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放下手中的啤酒杯，说道：
　　“听妈妈说，他读完高中就离家了，而且我的祖父母也早就去世了，剩下的那些亲戚……都不太熟悉。”
　　“嗯。”
　　“更何况……”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金绡，拿纸巾替她擦去粘在下巴上的一点酱汁，然后继续说道，“何况我又不是过来探亲的。”

　　金绡没有回答，拿起烧烤夹，熟练地给烤盘上的大虾依次翻了个身。她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被炭火熏的。
　　忽然，金绡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烧烤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解锁了屏幕。
　　“不是吧……”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她的声音有些沮丧。
　　“在看什么呢？”凌霜叶问道。
　　“没……没什么……”金绡正要收起手机，却被眼疾手快的凌霜叶一把夺过。
　　手机屏幕上是一则微博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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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霜叶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憋了很久才挤出一句：
　　“金绡，你这个投票的选项设置，有点太极端了。”
　　金绡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愤愤不平地从自己手里拿回了手机。
　　凌霜叶也没理她，一边给她面前的空盘子里夹了一只烤好的大虾，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肤浅。”
　　“真是小心眼，你行你来写啊。”
　　“我是理科生。”
　　好嘛，认怂倒是挺快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无聊的争吵，可能是很久没碰酒精了，几杯啤酒下肚，自认为酒量不差的凌霜叶竟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只喝了碳酸软饮的金绡，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一边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凌霜叶离开熙熙攘攘的夜市，沿着海岸线慢慢地吹风醒酒。
　　凌霜叶看着走在身旁不发一言的金绡，忍不住用撒娇的语气吸引她的注意：
　　“走不动了……”
　　“再坚持一会儿，还有五分钟应该就到酒店了。”
　　“可是头好疼……”
　　“嗯，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最后，凌霜叶吵着闹着说口渴要喝水，金绡只得把她扶到一旁景观步道的长椅上坐下，自己去不远处的便利店去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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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霜叶望着远处灯塔上闪烁不停的光芒发呆，正当她昏昏欲睡时，视线忽然被面前匆匆经过的人吸引。
　　那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凌霜叶曾经在K大校园论坛上见过这张面孔。
　　昏暗的路灯下，金绡与她当面对峙的照片，如今早已被水区的其他八卦贴刷了下去，但那张面孔却依旧在凌霜叶的脑海中留下了清晰的记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名叫陈夜雪的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凌霜叶忽然觉得背后直冒冷汗，她努力从长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便利店走去。
　　店内明亮的灯光让她一时难以适应，好不容易能够睁开眼睛，凌霜叶环顾店内，除了正玩着手机游戏的收银小哥之外，就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刚加完班的上班族，坐在用餐区狼吞虎咽地吃着便当。
　　“金绡？”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只收获了收银小哥的侧目。
　　心中的不安情绪迅速发酵，凌霜叶冲到收银柜台前，对着小哥大声说道：“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留着短发的女生，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个子小小的……”
　　“刚走，买了两瓶矿泉水。”
　　“那她出门之后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没注意。”
　　因为自己的通关被人打断，收银小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凌霜叶只得向他道了谢，然后冲出了便利店。
　　酒已经完全醒了，二月的冰冷海风吹在身上，却像一根根针刺痛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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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故事停在这里，不要说读者了，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凌霜叶拧开瓶盖，让冰冷的水滋润干涸的喉咙。
　　“这就是你变身HE狂魔的原因？”
　　金绡白了她一眼，然后收获了凌霜叶的点头确认。
　　“好吧……”她喝了一口水，说道，“我好像有点懂了。”
　　因为自己有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失去的爱人，就会容易与笔下的角色共情。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并肩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倒映着岸边灯火的海面。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的，如果……”凌霜叶打破了沉默，“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见到她了，你会……”
　　“小心眼，”金绡语带怒气，“还说我小心眼，明明自己的心眼就比绣花针的针孔大了那么一点。”
　　凌霜叶被金绡奇怪的比喻逗笑了。
　　“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她又一次使用了技能“年长者的自觉”，但看到面前金绡涨得通红的脸庞，转念一想，自己还是不能太吃亏了。
　　于是凌霜叶附身上前，堵住了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的那张嘴。

　　520就要看甜甜的番外。
愿疫情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