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梦破碎[修帝]》禾息宁

3、第三章

　　— 叁 —

　　“阿修罗？”帝释天试探喊了一声。

　　“……”

　　周围没有任何回应。

　　“阿修罗？阿修罗你在吗？”帝释天问完，又等了等，可是过了许久都得不到回应的声音，这让他心中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睁开眼睛，他见到眼前景象并非炼狱般的莲花池，这里也没有任何落雨迹象，反而月色皎皎，清风徐徐，就连挂在某个树梢的红绳也依然翻飞着。

　　他果然又回到了原地！

　　帝释天皱紧眉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把冷光烁烁的长剑，剑身崭新至极，根本没有切割过荆棘条的痕迹，更别提会留下一丝草屑泥末。明明阿修罗那时候还拿着它一路清除障碍，几里路来都是如此，缘何剑身会没有痕迹？

　　帝释天沉默，过了须臾，方才吐出一口气。也罢，反正轮回之森的诡异之处莫过于此，当务之急还是先跟阿修罗碰面。也不知道阿修罗有没有像他这样一直轮回往复的，若是这样，他又该如何找到他呢？

　　想到这里，帝释天不禁苦恼起来，但愿事情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冬夜中的山林总是披雪覆霜，寒气如有实质，几乎能够渗入骨子里头。

　　帝释天虽不惧冷，可失去了灵神体的力量，这让他变得跟寻常凡人没多大区别。何况他还穿着在寝宫时的衣衫，不仅仅无袖，还遮不住胸口与大腿，直到现在没被冻伤在路上也是奇迹。

　　帝释天忍不住摸了摸裸露在外的冰凉手臂，也不知怎地，他的脑海突然跳出阿修罗的模样，那厮虽然穿了件宽大袍子，可惜坦胸露乳的，估计也是冷极。

　　就这么胡思乱想走了一段路，突然间，他听到一些极不寻常的声音。像是树叶晃动的飒飒声，不……帝释天双目一凛，这分明是链条晃悠悠打过的声音，还伴随着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帝释天瞬间绷起精神，手腕翻转，握着剑作出随时迎战的准备。他并不确定来者是敌是友，是阿修罗，还是其他什么。

　　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听得令人耳根发酸的声音也越来越靠近了。

　　刹那间，一道亮如白昼的银芒穿透黑夜冲着他的面门而来。帝释天的心登时‘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将剑横在身前格挡，孰料那是一条带着倒刺的鞭子。鞭尾在弯折之际，顷刻扫过他的后脖颈，带来如遭雷击似的痛楚。

　　“唔…！”帝释天腰身一翻，连忙躲闪。

　　仓促之间，他看清袭击者的面目。那是一张极为丑陋的恶鬼面相，不说青面獠牙，也好歹凶神恶煞，加之身体魁梧彪悍，远看像是一睹高墙，根本不能归为天人！那是恶鬼！

　　“这里怎么会有恶鬼！”帝释天暗道倒霉，因为他还看到这只恶鬼身后乌泱泱的，全都是手里提着各路武器的恶鬼们。

　　明明他一直都按着之前的路线在走，怎么前面没遇到恶鬼群，偏偏这会儿就遇到了？这群恶鬼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眼下情况并不容许他思考再多，帝释天捂着泛麻发疼的后脖颈，费力躲闪一道道来自不同武器的凌厉攻击。

　　“吼——”可那群恶鬼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不仅更加兴奋了，甚至还追杀他追杀得挺起劲。

　　帝释天本来就不擅长在战场厮杀，体力渐渐有些跟不上，何况灵神体被封印，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多久，他便被这群恶鬼团团包围，刀光剑影当中，一道长鞭蓦地扫过，轻而易举就将躲闪不及的他给撂倒在了地上。

　　“啊…！”帝释天的身体猛地撞向身后树干，侧了侧脸，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血。

　　他双手撑着草地想站起来，谁知刚抬头，就看到一把长刀朝他砍了下来。那一瞬间，帝释天心跳微滞，死亡的气息像是千万座沉重的大山，以压倒式的态势向他袭来。

　　他是会死？还是会再次轮回？

　　“噗嗤——”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削尖的木根穿过了恶鬼的胸膛，热血喷溅，洒红了地上的雪。

　　帝释天微怔，几乎都忘记了眨眼，他看到不远处的红袍男子，一瞬间脑海记忆纷呈，闪过无数画面。一股莫大的熟悉感如同编织的大网将他彻底罩住，仿佛很久以前，他也被阿修罗这样救过。

　　只是这种记忆碎片如同狡猾的泥鳅，帝释天想牢牢抓住的时候，它们已经溜走得毫无踪影。

　　阿修罗的出现，很快吸引了恶鬼群的注意。可他无疑是强大的，帝释天初次遇见他的时候便这样觉得。果不其然，在几番缠斗下，恶鬼群便如同一座座大山似地被推倒了，周围的声音也渐渐低了，恢复成旧日的宁静。

　　阿修罗手里攥着一颗心脏，他偏了偏头，看向帝释天，赤瞳如同黑夜中跳跃的火焰，闪烁熠熠光芒，可惜阴森森的，怪像一个嗜血罗刹。

　　“阿修罗。”帝释天叫他的名字。

　　阿修罗一言不发，狠一捏碎手中心脏，朝他走了过来。

　　帝释天凝视他的双眼，总觉得他的状态很诡异，不大对劲。

　　“阿修……呃！”阿修罗身影如鬼魅，以一种堪称瞬移的动作来到他的面前，并且毫不犹豫地抬手扼住他的脖颈。那双赤色眸子暗沉无比，带着森然的冷意。

　　被他掐着，帝释天险些喘不上气：“阿修罗…你……你怎么了…？”

　　“……”

　　阿修罗看着他的目光不带半点情感，仿佛已经不认识他一样。帝释天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抓起阿修罗的手腕，艰难吐字：“是我……帝释天。”

　　阿修罗依旧无动于衷，扼住他的手指不断收紧。帝释天被他攥得生疼，整个人就快要窒息了，连脸色都变得涨红发紫，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阿……修罗。”

　　帝释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这双眼睛里发现除去冷漠的神色，可是阿修罗都是如此冰冷的，仿佛真的要将他置之死地。脖子的力道逐渐收紧，他感到呼吸艰难，连带着眼前看到的画面也在晃乱扭曲。

　　下一秒，帝释天狠一咬牙，攥着阿修罗的手腕，卯足力气往自己怀里拉了过来，与此同时，他又狠狠向前撞了撞阿修罗的额头。

　　沉闷的一声撞击，阿修罗被他的突袭弄得几乎无措，等再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被帝释天推倒在地上，而帝释天顺理成章坐在了他的肚子上面。

　　帝释天大口呼吸着，胸膛上下起伏。他弯下身，双手捧着阿修罗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道：“阿修罗，你看着我，我是帝释天，你不认得我了吗？”

　　“……”

　　“你记起来了吗？”

　　阿修罗被迫与他对视着，看着这双如同萤火般的碧绿眸子，不知为何，失控的理智已经被渐渐拉回，就连烧灼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不再想着暴虐的滥杀。

　　他眨了眨眼，眉宇舒展，面色变得柔和，已然没了先前嗜血模样。帝释天眸光微闪，知道他这回是恢复正常了，只是来不及开口，阿修罗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后便将身一翻，直接反客为主。

　　阿修罗盯着他的双眼，面色困惑：“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你？”

　　帝释天愣了几秒，随即才道：“我们在荆棘林见过面，当时说好一起结伴的，你忘了吗？”

　　“结伴？”

　　“嗯。”

　　阿修罗目露怀疑，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似乎在说‘我怎么会跟你这样的娇气包结伴’。

　　帝释天忍不住凝噎，发现此人就算忘了些事情却也不改对他的第一印象。

　　阿修罗自个想完，便皱着眉头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啧，心乱成麻，想不起。

　　“阿修罗。”帝释天忽然叫他。

　　“嗯？”

　　“伸手。”

　　“……”

　　阿修罗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遵循内心，有些无奈地朝他伸出了手。帝释天不禁翘了翘唇角，笑着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被阿修罗拉了起来。

　　“谢谢。”

　　“……不客气。”

　　森林月明风清，如此良辰美景，该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可惜这里死了太多恶鬼，血肉模糊的看起来十分倒胃口。帝释天刚刚一直在意着阿修罗，压根没关注到，如今看到，确实有些不舒服。

　　他拉着阿修罗快步往前走，“你离开那个林子之后，经历了什么事情？”

　　阿修罗疑惑：“这里都是林子。”

　　“不是这个意思，阿修罗，我在说我们一起去过的林子，难道你当真没有任何记忆了？”

　　“让你失望了，并没有。怎么？那个林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应该算是特别，不过我们还可以再去一次，仔细查看一番。”

　　“也好。”

　　阿修罗被他拉着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你知道该如何走吗？”

　　帝释天：“……”

　　他一开始其实记得的，结果因为恶鬼群的追杀拦截，他逐渐就迷失了方向，不仅不明白这里是何地，更不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要怎么走。

　　阿修罗看着他的神情，不禁道了声“果然如此”。

　　帝释天有些窘迫：“你可别取笑我了，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过去，但是我记得那片森林的特征，你常常行走于轮回之森，该知道如何过去的吧。”

　　阿修罗轻轻颔首，“自然，你说说特征。”

　　“那片森林热得狠，里面还有一座载以无数血肉的莲花池。”

　　阿修罗想了想，于是便朝他扬了扬下巴，说道：“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