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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桃花 ...

  •   【商陆】

      我承认那时候我跟白蔹结拜为兄弟的原因,一是因为白蔹在天界的显赫身份,再就是对强者的崇拜。我那时候虽然对妖王通天跟天界的玄武执明神君长相相似感到蹊跷,却没想到两人之间居然还有这层叔侄关系。

      最初的时候,歌舞升平,表里光鲜,内里混乱腐朽的天界跟日渐强大的妖界发生了一场战争,出乎意料的,向来高高在上的天界竟被妖王通天带领下的妖界打得溃不成军,后来,天界隐退多年的白帝白招拒总算亲自领兵,小胜一场,胜后不久,天界为给自己找台阶下,玉帝亲自宣布白帝迎娶妖王通天的妹妹为妻。白帝乃天界五帝之首,地位崇高,仅次于玉帝,且白招拒从未婚娶,妖王通天的妹妹以正妻身份出嫁,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界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让妖界扬眉吐气脸上有光的事情。果然,妖王顺水推舟的答应了。那场婚庆史无前例的隆重,一年后,白帝妃不负重望,为白帝生下一子,单名蔹字。白帝一族代代单传,这个孩子便是下一任的白帝,于两界来说都是喜事。谁知白蔹出世不到一年,传出白帝妃失宠的消息,不久后,白帝再娶,短短三年间,包括白帝大妃在内,白帝总共娶了三任妻子。其间,不断有白帝大妃无法忍受丈夫冷漠对待轻生的传言,传言传了十几年,终于在白蔹举行成人大典那年,白帝大妃去世。

      同一年,和平相处了几十年的天界和妖界再次爆发战争,这次天界的领兵人从白招拒换成了白蔹。让一众人大吃一惊,平日里只会吃喝玩乐的贵公子白蔹到了战场上,异常严厉冷酷,开战三日,一个妖兵没杀却在天界南天门挂满了还在滴血的人头,全是自己手下犯了军纪的天兵天将。此举震惊天界,大佬们遣了西方增长天王前去规劝,却生生被白蔹削了一只耳朵,增长天王大战白蔹,最终铩羽而归。天界一干元老的怨气直冲九霄,直到数日后,天界南天门外的云海全染上血色,白蔹的天兵将妖军打得落花流水。妖界退兵了,天界庆祝胜利之际,却谣言四起,流传着白氏隐患的传言。且不说白蔹元神强大到轻易削了西方天王的耳朵,单是其骇人听闻的治军方式,就让一众天界大佬担心日久生变,有着精纯仙妖血统的白帝之子将来若走上邪路,众人势必对其束手无策。于是,战争刚结束,白蔹便被封为有名无实的玄武执明神君,跟太上老君一道执掌清水衙门三清宫,看护人间。

      彼时我还是魔界屈居魔王之下的魔尊,偶遇白蔹大打了一场,不打不相识,打过后发现两人志趣相投,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趁势提议结为兄弟,以当时我二人身份实力的悬殊,这样的提议本可沦为笑柄,谁知白蔹却二话不说的答应了。白蔹此人性格怪异,除了败家玩乐泡女人的时候异常活跃,其它时候实在是沉默寡言,无趣得紧,以至于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愿意跟我结为兄弟的真正原因。到了后来我们跟妖王通天撞上,原以为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谁知道两个宿敌竟然惺惺相惜,再后来,两人干脆抛了叔侄辈分,做起兄弟来。白蔹跟妖魔做兄弟的消息很快传到天界,免不了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斥责打压,偏生打压越多,白蔹跟我们厮混的日子越长,那时候,我们兄弟三人横行三界,好不痛快。终于有一天,我们三人合计,决定要干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折的惊世之举,世间万物有血有肉有意识有精魄,为何要有三六九等,妖魔鬼怪神人之分,为何不合六为一,荡平六界,合我们三人之力建造我们理想中的世界。这话说出来,因为有了白蔹的加入,我们谁也没有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们首先想到了人界,人界是天界的门户,搞定人界可难可易,端看用什么方法,最后我们想到了最直接容易的,就是搞定掌管人界钥匙的三清宫。太上老君是个人物,虽隶属天界却从来不跟天界的高位者厮混,道行高深,元神强大,即便白蔹也没把握能将那老头拿下,这样一来目标自然锁定在太上老君座下大弟子,三清神龙鬼丹的身上。鬼丹被封为天界第一神女,貌美非常却被太上老君教导成一个严肃无趣只会循规蹈矩的道姑,偏生这个道姑手中不仅握着人界的钥匙,还身系人界之王皇帝的龙气,越过难缠的太上老君搞定她,是最简单的方法。白蔹是三清宫的挂名执事,名义上跟太上老君平起平坐,搞定鬼丹自然成了他的差事。后来事实证明,我们选择了一条最容易的路,这条路却在最后关头,让我们功亏一篑,扭转乾坤,让白蔹从此失了神格,心甘情愿的守护人间,让我在魔界沉寂千年,让妖王通天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黑锡谷,与死魂为伍。

      千年时光转眼即逝。我不知道天界那群高高在上空有其表的人是否还记得,妖王通天解开封印的日子即将到来,但我很确定,有一个人,跟我一样,一定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是因为我的野心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有增无减,那个人不会忘记是因为他当年栽在那女人手中成了那女人群下忠臣并且迷恋至今天。

      近日里京城龙气越来越弱,因为那女人怀孕法力渐失的缘故,但很快的,孱弱的龙气被另一道强大的力量取代,那是白蔹的力量,从八云山上传来的,以京城为中心,弥漫了整个人界,强大却并不霸道的力量,似乎在向所有因人界龙气渐弱而蠢蠢欲动的生物传递一个消息,轻举妄动前,三思而后行。跟那时候引水入湖一样,自损一百,杀敌两千,在妖王出世之际这样损耗,希望白蔹元神够强到到时候还可以跟妖王放手一搏。

      眼下真是一个剑拔弩张的时机,我的时机。妖王为了屈辱和荣耀不会放过白蔹,白蔹为了鬼丹和鬼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跟妖王硬碰到底。我所需要做的,只是煽风点火,鼓动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人界皇帝蜀葵,寻找最好的机会,在白蔹跟通天两两俱败时,让他成为压死白蔹的最后一根稻草。

      【鬼百】

      肚子越来越大了,越来越清晰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动静,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也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前所未有的觉得这是自己的血肉,是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恍惚的时候,会想起有人曾对我说过的一段话来,

      “那个生命长大以后便是你跟你所爱的男人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世间万物是否真有永恒谁也说不清,就算将来你们灰飞烟灭了,一个孩子却可以将你和所爱之人的骨血维持到连永恒都消逝的那一天!”

      很奇怪这段话我能记得如此完整,如此清晰,我忽然怀疑起自己当初怀了这个孩子的初衷,我爱秦艽吗?我必然是爱他才愿意为他生孩子,为什么从头到尾,无论他如何对我,我对他没有半点感觉没有一点爱?我从来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但每每我有了感觉的时候,我的感觉都不会错。最近随着孩子出世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不时的想起孩子的父亲,越来越纠结的感觉到,孩子的父亲不是秦艽。不是秦艽又是谁呢?能让我有感觉的男人。。。过去有没有我不知道,现在却有一个,就在那片粉粉浅浅的桃林中。

      午后的太阳很暖,却不灼人,阳光懒散的洒在我的四周,或许因为这些温暖的缘故,我坐在后院的躺椅上,隔着青云观的石墙,远远看到那道在山坡上桃林中缓步穿梭的灰影,心中没了往日的怨恨,反倒缓缓升起阵阵暖意。隔了远远一道墙,那暖意却是我跟秦艽几步距离隔了一道门也不曾有过的。我对那个人从最初的厌恶,到抗拒,到竭斯底里,到现在的日渐平和被他强迫着照顾成习惯,时间果然能让人轻易地染上习惯,而习惯真的能让人的感觉不知不觉的转变。我忽然前所未有的思考起来,或许我不能再做一直只敢把头埋在沙堆里,为了自己只顾逃避过去的鸵鸟,至少我该试图知道,我跟这个叫白蔹的男人,曾经有过的关系。

      我看到他从山上下来了,我看到他手里大束的开满桃花的桃枝。跟秦艽比起来,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华丽,没有纱冠,没有织满金线的衣服,没有玉佩玉腰带,更没有狡黠和神采飞扬。我记得初次见到他时,他穿着白衫,再见,就换成了灰衫,连带把高髻换成了束在身后的长发。山风吹过,他的发丝轻轻飞扬,一路走,身后一路飘落的花瓣相随,干净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淡然,人面桃花,这个人真是比那满山开得正艳的花还要好看。我再次惊奇的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分辨美丑的能力。

      他的身影消失在围墙后面,我赶紧闭上眼睛假寐。我听到他进来了,听到他远远避着我走在墙边,往我住的屋子走去。

      那些花是给我的,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连带花瓶从窗户里扔出去,砸了个稀烂。第二天,花还是按时出现了,不过放到了我窗户外的墙角边,我再次把花扔到了围墙外面,虽然那清浅花瓣上的露珠,让我对他冷硬的心底起了一丝柔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清晨墙角边都会有一束沾着露气的桃花,直到今天早上,起床后我下意识的望,墙边什么也没有。早饭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苦木说他做完饭就下山了,那瞬间我胸口发闷,前所未有的空。苦木又说你放心,他只是下去买些食材,很快就会回来的。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不久前又打又闹的,不就盼着他走,若真走了,我倒还省心了。

      中午太阳还没照过来,我就搬了椅子在院子里守着,我当然不是守那个人,我在守太阳罢了。太阳高照,我的肚子都被照暖了,孩子都踢了我好几脚了,那个人怎么还没有回来,我自然是讨厌他的,我有那么一丝丝盼他回来不过是为了那些餐餐精致的食物罢了。终于,在我眼睛望得几乎被阳光照出幻觉的时候,山下往上而来的层层阶梯上,终于出现了那道熟悉的灰影,我听见自己长呼口气的声音。我闭了眼睛等半天,他没进来,睁眼一看,他已经置身于围墙外的桃林。现在,终于,我想我的墙边一如往日的放上了鲜花,我听见他回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平稳没有停顿,越过我往厨房那边去了。

      “喂。。。”,我的嘴巴直接越过大脑行动了,我真想一把掌搧扁它。

      远远地,他在墙边留步,没有转过脸来。

      “我,我。。。我饿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自从那次抓着他的脖子威胁他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明明已经很丢脸了,还说出这么无聊的话。

      那边传来他清淡的声音,“忍一忍,我现在去做饭。”,说完他抬脚要走。

      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我就那么可怕?!“白蔹!!”我忽然放开嗓子叫了一声。

      他终于转过身来,远远的平静的看着我。

      “我。。。我。。。我的脚疼!”我赶紧吃力的摸着自己的腿,“我的脚又抽筋了!!”

      他走过来了。

      我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一边摸着一点都不疼的腿,一边把脸埋到圆鼓鼓的肚皮上。

      上方传来稳重的声音,“把手拿开,我给你按一下,可好?”,语气是询问的,却跟他这个人一样,询问不过是平和与教养下面的假象,他认定的事情,我可以说不,但结果由他决定。

      我只好把手背到身后,脸还是贴在肚皮上一动不动。

      温热的大手覆到我的小腿上,我全身一震。

      他抬起头来,“怎么回事?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闷声闷气道。

      他十指有力的在我的小腿上规律揉捏着,“你把头抬起来,当心压到孩子。”

      “我不要,省的看见你的脸就有气。”我根本只是把脸轻轻贴着,哪有压到孩子,天知道我这时候的脸一定红得像猴子屁股,哪敢看他。

      他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空气中一片沉默,静得只能听见裙子上的布料在他手中摩擦的声音,隔着布料,被他揉捏的肌肤表面越来越烫,鼻间传来他身上男性的气息,我的身体越发紧绷起来,微风过处,他长长的发丝飘起,在我的耳边划过,又轻又痒,那痒透过皮肤传到心中,连带心中某处仿佛被猫爪子挠着,跟着痒了起来,每次靠近他,我总是要被这样奇怪的情绪莫名的折磨,只不过之前是折磨得我咬牙切齿,现在却是折磨中带着奇怪的甜蜜,和一丝丝的兴奋。我完蛋了,我彻底发现了,这种情形只有一个解释,我在思春。

      “白蔹!”我忽然抬起头来,用尽所有力气的看着他,“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他的黑眸从惊讶转为深沉无边,然后他垂下眼皮,“这个问题,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

      “我。。。我。。。我就是不确定才问的。”

      话刚落我全身被白蔹身上散发出的极强的真气包围,眨眼间他已经起身挡在我面前。

      我抱着肚子,瞪大眼睛,偏头透过他高大的背影,看见远处道观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缓缓走近,柔腻的声音传过来,“嫂嫂,孩子的父亲,除了我表哥还能是谁?”

      娇小的身形,浅黄的衫子,明媚的面容,这女子不正是秦艽的表妹,胡桃?

      胡桃眼神一飘,望向白蔹,声音妖娆道,“白道长,小女子可有说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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