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奇潭》anan

30、京城

　　【中武皇帝 蜀葵】

　　今日早些时候，我终于见到千里明的白蔹了。这我第一次见到白蔹，其人比想象中
　　更有修道人的风范，但也并非传说中那么神奇，没有三头六臂，跟我一样是□□凡
　　身。见了我没跪，只按常理拜了拜，我暂时不介意；问他为何多次抗旨拒绝上京，
　　他模糊其词，一概推说时机未到，我也暂时不介意；我唯一介意的，是他何时可以
　　净化三宝玉如意，待玉如意漂白后，新仇旧恨再慢慢计算。虽说如此，此人数次抗
　　旨，不将我这天子放在眼中，此恶气现在不出，我食不下咽。于是在大殿上我只跟
　　他寒喧了两句，便让他回驿站等下次召见，商讨三宝玉如意之事，玉如意乃道家至
　　宝，如今蒙尘，他有理由比我更急。先吊他两日，杀杀气焰。

　　然这人不知是表面功夫极好亦或是真的不介意，平淡谢过后便回驿站了。

　　白蔹走后不久，我就来到收藏玉如意的紫藏阁。

　　开国至今，王朝历经几百年风雨，同一红墙碧瓦下，物是人非，偏这紫藏阁，仿佛
　　被时间遗忘，一尘不变，变的，只有白璧上的斑驳微暇。

　　从列祖列宗口中代代流传下来，很久以前千里明白苏赠玉的故事。据说此玉是人间
　　正气的度量衡，祖宗们同时将此玉看作江山长治久安的标尺，一旦玉身蒙尘，不仅
　　要请道行精深的道士来净化，皇帝更要反省内政外纲，拨乱反正。这条铁律我的祖
　　辈父辈无不尊从，直到我坐上龙椅那一刻。我将过去所有的不满公开化，并付诸于
　　行。

　　千里明是什么，一座不及我后殿大的道观，观里的道士甚至没有我的内侍多。白姓
　　道士又是什么，这世上真有妖吗？真有仙吗？没有妖没有仙又何来的高深法术和道
　　行，不过是个妖言惑众的术士。而这样的一家道观，一个道士，竟单凭一只玉如意
　　便牵制我大弘王朝数百年。闹灾了，敦促我拨银救灾；小农无收了，敦促我开仓减
　　赋。。。我是天子，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做，只需要我告诉别人怎么做。我朝
　　几百年祖宗，竟都为这些个术士蒙蔽，父辈迂腐守旧，不敢破陈推新，变革就留由
　　我来吧。继位以来，所有千里明的上奏我一概不看，人间之事，无论天灾人祸，都
　　是命中定数，税赋照收，人役照拉，不满？反抗？杀无赦，送黑锡谷。我要以法治
　　国，仁政只会让我王朝任贱民宰割。

　　那之后的一年，白玉微暇。

　　第二年，玉身退了光泽。

　　第三年，玉身上布满斑点。

　　第四年，中武年第一次千里明白蔹被圣上恭请进京，未遂。

　　第五年，中武年第二次千里明白蔹被圣上恭请进京，未遂。

　　第六年，京城以北黑锡谷爆发地气，龙床下被震出数尺深长的裂痕。

　　今年，玉身已黑了七分，白蔹进京。

　　我相信到得明年第八个年头，三宝玉如意亦或恢复洁白如初，亦或被销毁，可以肯
　　定的是，世上将再不会有千里明，白道长你入了京城便不要再想能出去。

　　【鬼百】

　　在长明湖数百年，我一直是最强的；来到人界短短数月后的今时今日，我第一次完
　　全意识到，我称王称霸，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第一次被土匪
　　抓的时候，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被方海抓，也是意外，第三次被黑菲菲抓，还是
　　意外；都说事不过三，第四次，被身为妖怪的秦艽打得落花流水，毫无反抗之力，
　　再说是意外，只能说明我这只妖已经到了浮夸到厚颜无耻的地步，还好我没有。我
　　现在不仅不是最强，比最弱也不过多了一截指头的长度，秦艽也是妖，为何他在人
　　界浑得风声水起，而我却连旅费也给不起要沿路打劫进花坊的地步，是该把自己跟
　　人类放在同一平面，好生长长脑子的时候了。

　　换以前我被人这样五花大绑的塞进轿子里，我肯定会视为奇耻大辱一吼二闹三大叫，
　　不折腾到死不罢休。现在，我面上神色平静，声音柔弱，捆得像粽子似的，被人看
　　见我没面子，你秦大人也没面子，还是解了绳子吧，我不会逃的。背地里我斜着眼
　　鼻子喷着气道，上京城呢，有白蔹在的地方呢，免费交通工具，舒适清洁，短期饭
　　票，包吃包住包睡，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反正他看得到吃不到，只要我到时候
　　脑袋放聪明些，过河拆桥一步到位。

　　于是一路上，我困了就在轿子里睡得天昏地暗，醒了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一边
　　装可怜，一边欣赏秦艽望着我像狐狸望葡萄一样的酸涩表情，肉票日子过得滋润无
　　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轻言细语恭维他几番，顺带让他稍带些让女人实惠让男人荷
　　包空空却大大满足虚荣感的珠宝首饰。银子的重要性毋须多说，白蔹不是个会为银
　　子打算的人，一切要从我做起，从小处一点一滴的搜刮开始。

　　终于，在数日昏昏欲睡的摇晃后，望着前面雄壮的城楼，轿夫们长出口气道，“大
　　人，京城到了”。

　　一众人正在如释重负的时候，一个黄衫黄袜的美貌小姑娘出现了，这边厢小姑娘眉
　　目传情温柔细语，那边厢秦艽眼睛发直慷慨潇洒，只几个回合两人就勾搭上了，共
　　骑白马，携手进城。

　　小姑娘叫胡桃，果然人如其名，连带她口袋里那只探头探脑的灰狐狸，连我这个眼
　　拙的都看出她一身狐狸气息，秦艽又怎会看不出。看她在马背上脸色苍白，香汗淋
　　淋，身体有问题？然而现下两人狼狈为奸，正合我意，只希望秦艽能喜新厌旧，将
　　注意力转移开来，这样我才有机会逃离，有机会去找白蔹。

　　数日不见，最后看见他的时候还是面色苍白，不知道伤好全了没。跟着方海那群人
　　面兽心的家伙，别被欺负才好。说来这人实在闷极，大部分时候沉默寡言，话多的
　　时候讲经说道占了大半，剩下一半也总是让人似懂非懂。对着我的时候，笑容是没
　　有的，甜言蜜语是没有的，珠宝更是没有的，说得最多的就是，“鬼百”，且带严
　　重训斥语气；送给我的礼物是一瓶连名字都没有的外伤药，和一根非金非银很可能
　　是铁丝的宠物链。唉，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我也会喜欢，每每想起都会心痛。白蔹，
　　咱们总算又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了，你在哪里，若能再见，你再赶我走，我是否还
　　有当日的勇气，看着你渐行渐远而不开口挽留。

作者有话说

　　又犯困，难道我有猪的基因。。。撑着眼皮更滴，有点少，大家将就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