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奇潭》anan

18、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方海

　　玉溪县来报，说几日前抓到一群流匪，在流匪身上搜出千里明道士佩戴的木符。千
　　里明道士少有在民间走动，近来确认下山的，只有千里明掌门白蔹，皇上一直在找
　　的人。很快我就亲自领了一众人往玉溪这边赶来，无论如何，宁可错跑，也不敢放
　　过，没办法，皇上催的急。

　　玉溪虽是小镇，却因为是南北交界小镇，多商贩来往，倒也繁华。皇上不想此事惊
　　动民间，我等只得携了白蔹画像暗访。

　　这日，我带了小张周哥小蒋三人出来打探，众人找了一天都没有眉目，傍晚时分，
　　夕阳下沉，不知不觉走到花街柳巷。这地方虽人多且杂，却是消息流传的好地方，
　　我于是谴了小张和周哥进去打听，跟小蒋在后巷里等。过了会儿小蒋去入厕方便，
　　我站累了便撩起衣摆在身后石阶上坐了，刚坐不到片刻，被人从身后勒住。我也是
　　习武之人，虽说四十有余比不得年少，却也力壮不输常人，但那人一手捂了我口鼻，
　　力气之大，竟勒得我
　　全无反抗之力。我愿以为是遇上仇家今日定要客死异乡，谁知那人在我身上摸索一
　　番，竟是为财而来。那人摸了我钱袋正要离去，撞上回来覆命的张周二人，顿时一
　　场恶战。

　　我原以为劫匪是个壮汉，谁知却是青年男子，再看，却是个穿了男装混淆耳目的佳
　　人。

　　张周二人排名武状元傍三到四位，功夫本是了得。不想今日却被一个女子逼得近不
　　了身。此女手中一把钢刀，舞得虎虎生风，张周二人连连后退，最后，小周不得不
　　使出看家本领，射出黑羽箭，才将那女子生擒。

　　此女光天化日拦路抢劫，且手法熟练，该是惯犯，本该送官。我却老毛病复发，看
　　其姿色绝丽，有一亲芳泽之意，于是命人将其捆了，带回落脚客栈。

　　打从月贵客栈出来，我就开始有些失魂落魄的。本来了结了一桩五百年的心愿，春
　　暖花开，天地应该更广阔才是。然而离客栈越远，我却觉得前方的路越窄越黑暗，
　　一时间无所适从起来。我今后要怎样，像白蔹说的修仙抑或是回长明湖继续过我的
　　优哉日子？不可能，短短人间数日，已经让我曾经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一去不回头
　　了。我不再是只靠着吃的念想存活的妖怪，我现在体会到了更多的喜怒哀乐，心中
　　多了份牵挂，那个姓白的道士。

　　过去几日的点点滴滴，即便最细微之处，此刻也被我一一忆起，且放大扩展，仔细
　　回味。我想起之前苦木跟我提起的“爱”，这种为了一个人反复思量，愁绪百转的
　　感觉就是爱吗，我爱白蔹?可在我的理解里，人类所谓的爱应该是如曾经长明湖上打
　　渔的夫妻间，相互的体谅和扶持，爱该是两个人共有的。可是我在白蔹身上感觉不
　　到爱，他对我一点爱也没有，我又怎会对他有爱呢。我很想念苦木，她若在的话，
　　我就不会那么迷茫了。

　　我就这样兜转想着，在玉溪镇出口处徘徊了几转，最后还是转了回来。在这个困扰
　　的问题没想明白前，我不想离开白蔹。

　　在回到月贵客栈之前，我觉得自己需要些银子，于是打劫了一个在花楼外徘徊的酒
　　肉之徒，人类说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第二次被自己总是小瞧的人类生擒。

　　这个人四十左右年纪，面目看起来是平日里威严惯了的，不知怎的，从把我带进房
　　到现在都一直笑着。那笑虽不令人生畏，却让我浑身不舒服。

　　我对他道：“钱袋都还给你了，你浪费精力抓我作什么？”

　　他继续笑道：“钱袋事小，姑娘若要便拿去。我不过跟姑娘一见如故，想跟姑娘小
　　斟几杯罢了。”

　　原来看出我是女扮男装，怪不得他那副眼神让我想起长明湖上的花客，我恶心道：
　　“我没兴趣陪你喝酒，你最好立刻把我放了。”身上那绳子绑得是紧，不过我若用
　　些力也能挣开，这房里只有他一个，撩倒不是问题。

　　他好脾气道：“没兴趣？姑娘心情不好是为财？又或是为了情郎？若为财，在下定
　　能为姑娘解惑，若为情郎，男人的心思，身为男人的在下，可比姑娘了解多了。”

　　男人的心思？我连人类的心思都不了解，又怎会了解男人的心思？白蔹的心思。
　　“你说，”我顿了顿道：“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嗯”，他提起酒壶给我面前的杯子斟满，“男人喜欢的东西，太多，不过说起来
　　也不外乎名，利，美女三者是也。”

　　“你仔细说说。”我开始有些感兴趣了。

　　“名不外乎功名，利便是财富，美女嘛，便如姑娘你了。”

　　我想了想，摇头道，“你说得不对，有的男人这三样东西都不喜欢。”

　　“喔？那这人若非清心寡欲便是和尚道士，否则普天下正常男人这三样东西没有不
　　爱的。不过，姑娘如此美貌，即便和尚道士看了，也会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的。”

　　“你又错了，和尚道士忌美色，看了女人逃都来不及，哪会想要接近！”

　　这人嘿嘿笑道，“忌是忌心中的念想，实际如何，姑娘可要试试才知道了。在下我
　　因为亡妻之故，已多年未近女色，姑娘可否要找在下试试？”

　　他分明把我当白痴了。

　　啪的一声，我挣断身上的绳子，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一掌捏住他的脖子，起
　　身，将他提了起来。

　　他瞪大眼，嘴巴大张出不了声，像在岸边搁浅的鱼。

　　我只需指头收紧，就可以听见他颈骨断裂的声音。但我忍了，为了脖子上银链的主
　　人。

　　我一掌将他拍昏，扔在床上。找了就近的窗户，飞身跳了下去。

　　天色已暗，空中不知何时挂上了一轮圆月。我在月色中往下坠落时，忽然前所未有
　　的想念起白蔹，想念他身上清澈干净的气息，和那盛满整个人间的淡然眉眼，他爱
　　人间，爱人类，我如今是人类之躯，他也应该是爱我的。此时此刻，无论如何，我
　　只想要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