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数难逃（2024）》烟雪

4、第 4 章

　　洗漱完，化完妆，梅若楠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买了包子、豆浆，准备开车去上班。
　　只是她刚坐进驾驶座，就收到了简碧柔的微信。

　　【碧柔长公主：对不起诶，北鼻。昨晚去见了我表妹的相亲对象，三个人聊得太晚了，没来得及和你联系。】
　　指尖在手机框上扣了扣，梅若楠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对方到底是谁呀？不是说我认识吗？】
　　【碧柔长公主：这么好奇呀？那下次我带你一起呗。】
　　【碧柔长公主：多一个人给小表妹把把关，我也更放心。】
　　接着，便是一张“坏笑”的表情包。

　　梅若楠盯着那张表情包看了许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又有一条新的微信进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来信人正是她在英国的顶头上司莫逸帆，梅若楠不敢怠慢，连忙点开。

　　【Ivan：May，中国新一季度的推广方案大概什么时候出来？我需要你的策划，才能批预算。】
　　与刻板印象里的英国人不同，莫逸帆说话、做事向来直接。当了他几年的助理，梅若楠早已习惯了，立即用英文回道：【Boss，再给我十天。】
　　对方回了个“OK”，便不再说话了。

　　莫逸帆本名Ivan Morrison，是莫里森家族现任的掌舵人。他十分重视中国市场，因此还为自己取了个仙气飘飘的中文名。
　　两年前，他主张成立了莫里森中国分公司，并通过猎头聘用了一位职业经理人胡高旻作为CEO。可分公司运营了一段时间，并未取得什么成绩，于是，他又将梅若楠派了回来，空降副总裁一职，分管大中华区的市场推广与销售。
　　根据派遣公告，梅若楠可越过胡高旻，直接向莫逸帆汇报。

　　分公司里一直有流言蜚语，传梅若楠这位空降的“副总裁”，是总部派来架空胡高旻的。
　　因为这层原因，分公司的高层对她颇有敌意，工作开展起来非常困难。
　　就说这份新季度的推广方案，她在内部寻不得一点儿支持，很难找到突破口。

　　哦不对，要说“支持”的话，魏俊暗示过她好几次，说自己很想参与这次的推广策划，向May总求一个学习的机会。但梅若楠借着和Tina闲聊的机会，打听到魏俊一向唯胡高旻马首是瞻，只是她一来，便立刻掉头，向她表忠心了。
　　“几位老总都笑他见风使舵呢。”Tina压低了声音，对梅若楠如是说道。
　　但梅若楠却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她立即点开另一个对话框，给备注名为“安好 Ashley”的联系人发了条信息。
　　【May：Ashley，今天下午的会时间没变吧？】
　　【Ashley：当然没变，2:00 P.M.，我在IPS门口等你。】

　　*
　　IPS位于深城的一座创意文化园里，是由一座独栋的老旧办公楼改造而来，红砖石的古旧墙面上缀满了爬山虎，微风一吹，层层叠叠，生机黯然。
　　出发之前，梅若楠根据安好的建议，再次检查了开会要用的资料，尤其是关于子品牌Elisa M的介绍。

　　“阿May，莫里森的资料我看了。集团有好几个子品牌和产品线，高端线嘛，可以找知名度高的明星来代言。至于面向年轻群体的轻奢线，完全可以找国内的动漫IP、游戏IP来合作。”
　　一个星期前，安好是怎么和她建议的。作为深城某家4A营销咨询公司的高级顾问，她对莫里森在华的下一步推广很有自己的看法，“实话说，莫里森的主线产品定价不便宜。就算直接找超头部的主播带货，销量不见得就能达到预期，更别提主播的佣金有多高了。所以，我认为你们先别着急卖货，第一步还是得打开莫里森在中国市场的品牌知名度。”

　　安好的建议，与梅若楠自己做功课得来的结论相差不大。但她也知道，“打开知名度”意味着大笔的宣发费用。莫逸帆嘴上说着看重中国市场，但本质上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资本家，巴不得花出去的每分钱都能带来实际的转化。
　　他愿意批多少预算，梅若楠心里实在没底。
　　似是看出了梅若楠的难处，安好又道：“如果预算吃紧，莫里森可以先以轻奢线为切入口，找大公司旗下的新IP做联名——IPS这个公司，您听过吗？它是近些年，国内崛起速度最快的游戏公司了，旗下有好几款游戏，无论是下载量还流水都名列前茅。他们会在下季度发布一款全新的女性向恋爱游戏，市场期待很高，调性和你们定位轻奢的Elisa M相符。要是能成功植入，效果一定不会差。我们还可以和他们谈资源置换，费用方面肯定能砍下去不少。”
　　“等到Elisa M的名气打开了，我们再找些生活方式类的博主和网红来做科普，介绍它背后的莫里森集团，到时候主线产品的知名度也就打开了，想要再做推广与转化就没那么难了。”

　　梅若楠当然知道IPS。IPS，全称Infinite Play Studio，中文名是“无尽畅游”。不仅是国内的下载量和流水，它在海外的知名度与市场表现也很不错。
　　莫逸帆就很喜欢IPS旗下的一款MOBA手游。
　　莫里森若是能和IPS达成合作，并用资源置换节省掉一部分的推广费用……对莫逸帆而言，不仅是省钱，更是投其所好。
　　想到这里，梅若楠马上追问：“这个合作好谈吗？”
　　“不好谈。”安好淡淡一笑，又道，“不过有我在，你不用太担心。”

　　安好是简碧柔留学美国时的学姐，精明专业，更重要的是因着简碧柔的关系，她待梅若楠态度一向诚恳，令后者觉得十分可靠。无论最后能不能成，梅若楠都想试一试。
　　下午一点五十五分，梅若楠刚将车开进IPS门前的停车场，就见安好等在了大门口。

　　她大老远地就冲她招手：“阿May，这里。”
　　梅若楠锁好车门，快步走了过去，顺便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对方：“你上次让我准备的资料，基本都是关于Elisa M的。”
　　“蛮好的，很详细。”安好一边走，一边翻了几页，
　　两人进了大厅，只见安好倚在前台上，从善如流道：“哈喽，我是Ashley，这位是May，我们和席总越好了两点的catch-up。”
　　“两位先到五号会议室里坐一下。”前台先是翻了翻席之瑞的行程本，随后回道，“席总正在开会，有点delay，可能要麻烦两位等一等。”

　　安好点了点头，婉拒了前台带路的动作，脚步一旋就往办公区深处走去。
　　梅若楠跟在她后面，调笑道：“你对IPS真熟啊。”
　　“别看IPS现在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游戏公司。可他们在四年前刚成立的时候，没名气没预算，第一波的市场定位和营销策略还是我们公司友情赠送的。”安好回忆着，下意识地笑出来，“你不知道，那时候每周七天，我至少得有四天在这里in house，想不熟都难。”

　　“这次还好有你。”梅若楠脚步不停，语气诚恳起来，“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这么客气。你是碧柔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这时，两人正好走到五号会议室门口，安好一边推开门，一边给席之瑞发微信，“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没少受碧柔照顾，她交代的忙我是一定要帮的。”
　　“碧柔刚好也来深城了，这两天找个时间，咱们仨一起……”梅若楠随着安好走进会议室，只是“吃个饭”三字尚未出口，她便愣住了。

　　五号会议室并不大，四、五平方米的空间里摆了一张圆桌和几张椅子，左侧的墙上挂着一块白板——是最常见的会议室配置。
　　但令梅若楠驻足的是正对门口的那面墙，深蓝色的墙面，涂鸦着两片纠缠的星系，上下交叠着，组成一个心形，再由中部延伸出两条长长的天线，乍一看，也像昆虫的两条触角。

　　“Antennae Galaxies。”她脱口而出。
　　“你知道这个呀？”安好闻声回头，表情有点惊讶，“Antennae Galaxies，又叫触角星系。”
　　“IPS的前身是触角工作室，据说这个星系对他们的某个创始人很重要。”并未注意到梅若楠的失态，安好盯着墙上的涂鸦看了几秒，解释道，“所以就算公司改名了，这个图形依旧被保留下来，作为某种icon，装饰在公司各处。”

　　“梅若楠，你看这个。”
　　这时，外面忽然起风了，自敞开的窗户卷进来，带来记忆深处的声音。
　　有个高大的青年将她圈在怀里，向她展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左边的这个是NGC 4038，右边的是NGC 4039。它们各自包含着数以万计的恒星，并在五亿年前发生碰撞，在天文镜里交叠为一个心形。”
　　青年的怀抱强势却温暖，正如他的语调一般，霸道又温柔，“碰撞引起的星暴伴随着巨大的磁场纠缠，直到孕育出新的恒星为止。”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柔夷，十指交缠间，声音开始变得低沉、暧昧，“就像我和你——宇宙再大，我们也会相遇。我会紧紧缠住你，直到我们合成一个全新的整体。”
　　大脑好像仿佛停止了思考，脚步却有了自己的意识。梅若楠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走。

　　“阿May！”安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出声叫道，“你去哪儿？！”
　　梅若楠抿着唇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狂哮：快跑，快跑，跑啊！
　　“对不起，Ashley。”她胡乱道着歉，头也不回地推开会议室的门，“我再联系你。”

　　可磨砂玻璃门才推开半阙，梅若楠便迎面撞上一个颀长的身影——
　　今天的周远山，换了件白色衬衫，搭配黑色的休闲西裤。衬衫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与腕上的一块RICHARD MILLE。
　　别人一穿就容易像中介的搭配，套在他身上反而衬着贵公子的气质更浓了。
　　此时，贵公子宛若一堵高墙，牢牢挡住了梅若楠的去路。她进退两难，恨不得就地挖个地洞钻进去。

　　“周总？”就在梅若楠准备伸手，从周远山与门框间扒拉出一条缝的时候，身后的安好突然站起来，疑惑道，“您怎么来了，我约得是席总呀？”
　　“老席还在会上，一时半会儿估计结束不了。”周远山说着，一个侧身绕过了梅若楠，径直坐在了安好的旁边，“他交代我过来，先和你们聊聊——是有品牌想和唤醒宇宙搞联名，对吧？。”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落在梅若楠身上，而是老神在在地盯着安好，“说吧，什么联名。”

　　被忽略的梅若楠僵在原地，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本还叫嚣地想要逃离的急躁倏地熄灭，进而演化成了一股不可置信与无所适从。
　　似乎还夹着一丝丝恼怒。
　　周远山……真的不认得她了？

　　“啊，好啊。”安好应了一声，转而看向梅若楠，“阿May，这位是IPS的周总，周远山，你也可以叫他Mountain。你准备的那个文件夹呢？刚好拿给周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