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干爹，做人要严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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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旭被吸入画中，下一刻就跌入一片雪里。他刚挣扎着转过身子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人，朝着他所在之处落下来。
上官黎是眼看着楚旭如何消失的，他紧跟着照葫芦画瓢钻进了画里，接下来只觉身周一凉，楚旭就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上官黎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还好，他真的在！
上官黎脑海里闪过的第二个念头：这是要……掉进他怀里了？
然而这念头才刚起，心头窃喜都还未来得及萌芽，他就被横空一记飞腿踢在腰上，一头栽进了一旁的雪地里。
上官黎：“……”
他好不容易将自己从雪里拔出来，腰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正要抗议就听见了柯老头的声音——
“不过是取一只寒蛊就用了这么长时间，干儿子，你这功夫不太行啊！”
上官黎循声望去，见柯无常还同先前一样，一身素白宽袍拄着拐朝他们走来，而他身后那片本该已经碎裂的冰湖竟又恢复成平整如镜的模样。他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他们回到了湖边。
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边拍掉身上的雪边对柯无常道：“干爹，你这路指的也不太厚道！”
柯无常很是诧异：“哪里不厚道？老夫是不是送你们去了银月都城？寒蛊你们是不是拿到手了？”
楚旭也已站起身，闻言走上前来，郑重行了一礼：“的确如此，谢过前辈。”
柯无常捋了捋白胡，满意道：“还是这个小兄弟会说话。”
上官黎看了楚旭一眼，这个人总是目中无人，说话也尖酸刻薄，但却有一点好——恩怨分明。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拂去楚旭发上挂着的一小块残雪，笑着对柯无常道：“干爹都认了，自家人就不客气了。不过干爹啊，我倒是好奇，一座空城，外加几只大蜥蜴，有什么好守的？”
“什么大蜥蜴，那叫龙兽！”面对刚认的这不学无术的便宜干儿子，柯无常一副嫌弃模样，“龙兽可是好东西，让你取寒蛊那可是你干爹我格外开恩。不着急，到时候老夫慢慢教你！”
上官黎不知那些个蜥蜴怪究竟是哪一点能跟“龙”扯上关系，但他无意接着柯无常的话说下去，只是回到先前的问题：“所以干爹守城是为了守蜥……呃，‘龙兽’？”
“龙兽有什么好守的，也就是随便养养。”柯无常挠挠后脑勺，颇有些明明难为情却又偏要理直气壮的意思，“老夫守城是因为打赌输了。”
上官黎觉得这理由新奇，“打赌？跟谁？”
“我老爹。”柯无常答得不太情愿。
上官黎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那我干爷爷呢？他为什么要守城？”
柯无常一摊手，“那老夫怎么知道，说不定是打赌输给了我爷爷。”
上官黎实在是接受不了如此草率的理由，追问道：“那最早的时候守城是为了什么？”
柯无常似有不满：“你小子问题挺多，要不你问问你干爷爷的爷爷他爹？”
上官黎哑口无言。
这老头不是说自家五代都在守城，五个人五辈子搭上去，连个理由都不知道？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楚旭忽然开了口：“成帝记。银月历三五八年，成帝遇丐儿于门，戒左右赐之食。丐儿曰：‘他日必报上。’上问其姓名，曰柯。”
柯无常斜眼看过去，“看来在下面呆那么久没闲着。”
上官黎好奇楚旭在湖地下到底看了多少书。他问柯无常：“所以是这个成帝给了你祖上一口吃的，他修仙回来了守城报恩？”
柯无常嗤了一声：“那些个史官尽往好里写，指不定就是打赌输了。”
上官黎算是看出来了，这柯老头对守城一事也是有些怨念。只不过这并非他该深究之事。
“知恩图报是佳话，这有什么好不能讲的。”说罢他一抱拳，“寒蛊之事，干爹确实有恩于我二人。今日就此别过，有时间再回来报答您。”
“什么意思？”柯无常睁大眼一挑眉，连眼角皱纹都平整了许多，“你可走不了！你得跟我回去学功夫守城。你小子可是发过誓的，莫不是要反悔？”
上官黎笑眯眯的，“干爹，做人要严谨。我的确发过誓帮你守城，可我没说什么时候来守啊。”
柯无常变了神色。
上官黎不慌不忙，和颜悦色地提醒：“您可是发过道心誓的。”
柯无常脸上闪过五颜六色，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愣是说不出话来。
上官黎笑着行了一礼，装模作样地安慰：“干爹不要着急。我好歹也发了誓，指不定哪天还回来呢？”说罢转身大摇大摆就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楚旭还没跟来。
楚旭站在原地，忽然道：“三处。”
柯无常莫名其妙：“什么？”
楚旭：“第五子，第七子，第十一子，你一共走错三处。”
柯无常：“……”
下冰湖前他说自己落错一子，这小子记到现在？
楚旭转身往上官黎那边走，只有头还侧向着柯无常。高挺的鼻梁和清秀分明的下颚线勾勒出好看的侧颜，缺乏表情的脸上一双凤眸里乌黑的瞳仁缓缓移过去，便凭空生出几分嘲讽，那嘲讽中还带着难以察觉的一抹敌意，“前辈说要教他下棋，我劝前辈还是莫要误人子弟。”
柯无常一愣，莫名觉出几分敌意。
不远处上官黎扫了一眼表情古怪的柯无常，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杀人还要诛心！果然，噎人还得看魔头啊！
上官黎和楚旭已经走出雪原有些距离，楚旭却突然道：“那老头也许是如今世上唯一结丹之人，你确定不留下跟他修习仙道？要后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刚才还说人家老头误人子弟，怎的现在又觉得是良师了？”上官黎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人间还没玩够呢，去修什么仙？”他偷瞄一眼楚旭，“怎么，你想我留下？”
楚旭淡然道：“未尝不可，至少不会四处作死。”
上官黎：“……”
作死谁还能比得上你……
上官黎心里一边腹诽，一边觉得那句\"未尝不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睨着楚旭：你不会真想让他在那雪窝窝里守一辈子城吧？不是说要教我玄术？说好的守我一辈子？自己养大的徒弟说给人就能给人？你就舍得？
他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忽然，他心念一转：等等，既然舍得，那刚才故意气那老头作甚？
一旦想明白，上官黎嘴角的坏笑就压不住了，“可什么可，当然不可！我怎么舍得让师父您守活寡呢？哎哟……”
语音未落，上官黎就被楚旭一脚踹进雪里，砸出一个坑来。他从雪坑里抬起头，扯起一丝干笑狠狠道：“楚子晴，你是又大腿抽筋了？”
“我奉劝你等到能躲过我‘抽筋’了，再来口不择言。”楚旭冷冷回道，也不停步，丝毫没有等后面的人跟上来的意思。
上官黎满头满身都是碎雪，爬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穆长清教他练字时写过的一句诗。他唇间抿起一抹浅笑，抓了一把雪就往楚旭后脑勺扔去。
以玄术操控的雪球就在离楚旭还有一寸之处被一道真气打得粉碎。雪沫四散，飘落到头顶，在墨色的发上铺成薄薄的一层白。
前面的人终于停步转头，目光斜看过来，冷淡中带着不屑，仿佛在说：就这？
上官黎也不在意，同是顶着一脑袋碎雪，笑嘻嘻地就跟了上去。他瞄了一眼楚旭头顶，心里不无得意地想——
白头嘛，总要一起的。
“精彩，太精彩了，比话本里精彩多了！”回程的船上，冷雨潇忍不住惊叹。
上官黎从漠北雪原回来后就同他们说了取寒蛊的经过，可她没听过瘾。此时楚旭在甲板上赏雪，许言在船尾向船夫讨教摇橹的窍门，只有他们两个在船舱里，她缠着上官黎将事情又给她细讲了一遍。
“我怎么就生病了呢？”冷雨潇满脸懊恼。在她看来，自己跟了师父一路，偏偏错过了最精彩的一次冒险，当初就该死活跟着去的，好过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上官黎笑着戳了一下她那小脑袋，“还好你没去，要不然我可顾不上你！”
冷雨潇下巴一抬，“我要你管做什么？我有阿六顾我。”
“哟！”上官黎抬眉，“几日不见坦荡了不少！”
冷雨潇理直气壮：“不是你说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嘛！”
“说的好。阿……”上官黎扭过身子作势要喊船尾的许言，却被冷雨潇噌地伸过来的手捂住了嘴。于是他拉开徒弟的爪子，笑着反问：“不是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吗？”
冷雨潇也不甘示弱：“你要敢叫阿六，我就敢叫太师父。你还没敢跟太师父说呢吧，要不我帮你！”
上官黎眉梢直跳，心里骂了一句“逆徒”，扭回身来坐好，故作高深道：“我那是循序渐进。”
冷雨潇嗤了一声，也重新坐下，“不过师父啊，你发过誓就真这么走了？”
“笑话！你师父我是谁，怎会随便被人骗去当儿子？只要我在那老头咽气之前回去守城就不算违誓，他能拿我如何？你太师父不是说那老头是个修仙的，搞不好我成一堆白骨了他还活蹦乱跳呢！那我不就这辈子都不用回去了。”上官黎喝了口热茶，笑得很是得意。
“你说那天雷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世间那么多大恶之人他不劈，光劈一个违了那什么道心誓的老头子。”冷雨潇一边警告自己将来跟师父打赌定要留个心眼儿，一边颇感神奇。
上官黎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神情，随意答道：“天道什么时候管过咱们这些蝼蚁，它只在乎那些要去与它分一杯羹的大能。”
冷雨潇好奇问道：“那个柯老头真的很厉害吗？”
上官黎回想起冰湖上的冰雪大军，诚实点头：“确实厉害！”
冷雨潇：“比太师父还厉害？”
上官黎依旧点头，“嗯，比你太师父还厉害。”
冷雨潇托着脑袋又问：“那跟从前的太师父比呢？”
楚旭修的是玄术，柯无常修的是仙术。楚旭说过，玄术只是朝真正的仙术迈出了一小步，所以——
“还是那老头厉害。”上官黎思量片刻后道。
冷雨潇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厉害的人竟然不在群英榜上，看来群英榜也没什么意思。”
群英榜也好后生榜也罢，本来就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自说自话弄出来的玩意儿，不过就是造个名头好在江湖上立足，毕竟一战成名的前提是得有架可打，又不是人人都像魔头一样隔三差五去灭个门，以此来“扬名立万”。
上官黎笑笑不说话。
冷雨潇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那老头不会就是郭……”她话都要出口了又收回来，换了个说法，“不会就是阿六他师父没打过的那个林九吧？”
林九这个名字上官黎记得。冷雨潇曾对他说起过，此人就是郭桀只肯居群英榜第二的罪魁祸首。
柯无常未必离开过北漠，但郭桀四处游历连东境边境都去过，到过雪原也不足为奇。一个习武的碰上一个修仙的，那必然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上官黎想了想，“你要这么说倒也不无可能。”
那柯老头精的很，说不定随口起了个化名。
“什么不无可能？”
上官黎闻声转头。只见楚旭一身薄雪从甲板上进来，给烧着炭火的船舱里带来一丝凉气。
上官黎解释道：“我们在说那柯老头会不会就是郭桀交手输了的林九。”
楚旭在他对面坐下，用手碰了碰茶壶，微微蹙了一下眉，然后干脆拿起上官黎那杯喝了。“他不是林九。”
楚旭说得过于肯定，让上官黎心生不解：“你怎知他不……”
话至一半，忽然没了声。
林九……林九……
楚，旭。
林，九。
上官黎睁大眼看向对面的人。
林九……
你怎么不叫疋日呢！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干爹，做人要严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