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有误》森森木也

7、生病

　　时节已经是冬日，北方的冬日永远比南方的漫长且难熬，最先中招的就是年纪最小的徐向南，因为贪玩，出了汗，着了风，立时着凉。
　　看着着凉不是大病，但是仍然有很多孩子便是因为着凉不着急医治而拖成肺炎，与家人天人永隔的。
　　简单的伤寒把一宅子的人搞得人仰马翻，请的大夫还没能进门就在外头被狂风刮倒的树干打破了头，伤口不算严重，却血流满面，看上去实在吓人，前去请大夫的仆人吓得又把大夫送回去了。
　　去请另外一个大夫的人马却是得知这个大夫前天就伤了腿，挺严重，没办法前来。
　　这两个大夫都是离他们较近的，其余大夫也太远了些。
　　眼见徐向南的体温越来越高，小脸潮红，呼吸急促，都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徐士亮徐夫人和王时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徐向南身边的嬷嬷半是自责半是心疼，哭得眼睛都已红肿。
　　管家气喘吁吁的进门来，也没顾上避讳啥的，直接道：“徐大人，徐夫人，王老爷，我们问了张大夫一个土办法，说弄个帕子沾了凉水先给小姐皮肤上擦擦，先降些热，等天明了，我们去宫外候着王爷，让王爷找御医来瞧。”此时已经半夜时分，天王老子也想不出比这个更靠谱的办法了。
　　徐士亮点头，道声：“管家辛苦了！”
　　管家忙称不敢，带着下人去弄凉水，顺便吩咐厨房烧些茶水，这三个大人只怕这一夜都睡不着觉。

　　第二日，管家亲自带着两名男佣在宫门外守到了端王的马车，将来意说明，端王直接吩咐万永去御医署找医术最为高超的刘太医，刘太医不在就找专治小儿病症的华太医。不管用什么方法，请到太医，第一时间赶到。
　　万永得了吩咐立刻飞速前往御医署。
　　端王则催着马车和侍卫匆匆赶往了宅院。

　　端王前脚出宫门，只怕还没到宅院，皇后便得了消息，她忧心忡忡的放下手中的花剪，幽幽的问：“锦绣，你说端王与他老师家走得如此近是好还是不好？”
　　她身后那叫锦绣的宫女笑着答：“看着端王如此维护徐大人家人，就知道端王与徐大人一家相处肯定极好，端王那般聪慧，只有别人真心对他，他才会加倍对那人好，徐大人肯定人也很好！就像皇后娘娘对端王好，端王得了什么好的必定第一个想到娘娘，遇到什么事也第一个找娘娘商量一样，别说是皇宫了，就是普通人家真母子，这样无话不说的能有几个人？”
　　皇后果然被逗笑了，“你这张嘴，就没听到你嘴里说出不好的。”
　　锦绣止住了笑，“不好听的也有，”嘴巴往东边方向驽了下，“那位要出来了！”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对佑常下咒，经由佑常咒我，亏她想得出来，愚不可及，要是抓到证据，定要灭她……”
　　锦绣在她未说完便捂住她的嘴：“我的娘娘，隔墙有耳！”
　　皇后愤愤不平的拍一下桌子，不再言语。
　　她宫中有别的宫中塞进来的细作，她清楚得很，并且都知道这几人分属哪几宫，留着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带错误的消息回去，别的宫中自然也有她的人。
　　这皇宫真是无趣，守着巴掌大的天空，不是想着自己怎么飞，想的却是按住别人不让飞。

　　端王到了宅院，只见脸烧得通红的徐向南，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的看着他，有气无力仿佛猫叫一般叫了一声“哥哥”，声音都已经嘶哑了。
　　端王第一次深刻感觉到自己住在皇宫的不便。
　　徐士亮夫妇二人已经多次告诫过徐向南，不准叫端王“哥哥”，要叫殿下。当今太子都得叫端王皇叔，他们哪来的资格和皇亲论亲戚！他只是端王的老师，几乎是个白捡来的身份，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对此，徐向南只是笑嘻嘻，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或者听不明白。
　　端王更是不置可否，任由她满宅子又甜又脆的喊“哥哥”。
　　只是今日这声哥哥叫得人心都碎了。
　　徐夫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王时年趁没人注意，偷偷背过身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门口一阵骚动，一匹马直接闯进了院门，接下来就是闯进后院来的万永和被万永拽在手里的华太医，华太医一脸惊恐。他一大早被万永不由分说拉出了御医署的大门，好在他及时抓了医药箱子，要不然就得单个人被拉走。一路上直接拉了侍卫的一匹马，这个大太监就抓着他上马，一路狂飙，好在没有在闹市行走，不然这个街市纵马疾行的罪名他说不定就得顶了。半个时辰的路缩成了小半个时辰，他这全身的老骨头简直没有半块是正常的了！
　　看着衣冠不整的华太医，徐士亮也知道这肯定是被万永以非常手段拉来的，心生歉意，对着太医一揖到底：“唐突太医大人！要不是小女病情实在凶险，绝不会用此法。”他知道这个华太医专治小儿杂症，是御医署很得用的医官。
　　这些经年皇宫内苑官衙府邸行走的太医，哪个不是人精？
　　这万永可是端王殿下身边第一得力人，那肯定也是端王差他找自己的，恩，端王对自己这个老师还挺尊重的么。
　　他赶忙托起徐士亮，“徐大人，这个大礼下官可不能受，救人乃吾辈之责任！”
　　“华太医，进来医治吧！”端王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华太医隐隐记得二皇子生病，端王在旁边与二皇子说笑时那温和又可爱的声音，今日这声音里却泛着冷意。
　　华太医赶忙进了内室，他不知道这小姐多大年纪，本想着要不要避讳，被端王这句话惊得直接进了内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这么个好脾气的孩子。
　　进来先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锦凳上的端王，赶紧跪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端王挥了挥手，说“华太医，先诊治！”
　　华太医忽然意识到，这可不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他是万人之上的王爷。
　　华太医回头看他的医药箱，万永赶紧把医药箱奉上，他便起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给床上的小女童诊治，室内鸦雀无声，他把完脉，又翻开了徐向南的眼皮，翻开她的唇齿，再次坐下又把一次脉。
　　把完脉，问了徐夫人几个问题，告知众人，徐向南是风邪入体，染上风寒，他们一直用凉水给孩子擦身，降了一些热度，而且时间拖得不算太久，医治好没问题。
　　众人仿佛吃了个定心丸，华太医去屋外开药方，徐士亮和王时年都跟了出去。

　　徐向南又低低的喊了声“哥哥”，本欲出门跟着看开方的端王又折回来，抓住徐向南的手，低低的说“哥哥在！”

　　接下来就顺利了，开药，抓药，煎药，徐向南烧得迷迷糊糊，怎么哄都不张口，最后还是徐夫人比较狠心，直接按住徐向南下巴，扒开嘴，让嬷嬷把一小碗药都灌了进去。
　　王时年不忍心看，徐士亮一脸心疼。
　　端王却有些同情的偷觑了眼徐士亮。

　　一群人忙完之后已过了午时，徐士亮惊觉端王也跟着没有用饭，歉疚地赶紧让厨房送饭过来，让御厨单独把饭送去前厅，端王笑道：“不用麻烦了，老师，我和你们一起用饭吧！”
　　徐士亮犹豫了一瞬，然后就吩咐了下去。
　　结果今日又是一同用饭，其实端王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家人一样围坐用饭，吃饭也变得有意思。
　　用完饭，徐向南热度稍降，睡得也安稳了些，应该是药起了作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徐士亮当着端王面狠狠夸奖了一番管家，管家居然害臊起来，一连串的表态，是自己应尽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