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大审判》怜音

31、第 31 章

　　此时是傍晚五六点钟左右，刚刚下过暴雨的昏暗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又开始飘起了毛毛雨，……白焰和何故两人，依然在何故家门外的地方，背对着拥抱着，展开起长久离别之前的最后一段对话。

　　“白夜……，他……，他的人格要是占据了你的这具身体，那你的人格又会去哪里呢？白焰？”
　　“我自然会去他呆的地方了。”
　　“他呆的是什么地方？”
　　“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另一座城市……，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我一个人，……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可我不想这样……”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没法阻止这件事发生，你明白吗？”
　　“嗯……”

　　白焰此时依旧背对着何故站着，他隐隐的感觉，背后的衣服，在何故脸蛋贴着的地方，似乎变得有些潮湿，‘难道她哭了吗？’，他心理有些诧异的想着，忍不住有些想转过身去，把她也紧紧的抱在怀里。

　　呵呵……，这可真够讽刺的。

　　曾经想过好几次，关于两人离别时的情景，想象中的自己，总是轻松又自在的对她告别，亦或是招呼也不打，一声不吭的离开，却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黏黏糊糊，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这样并非是我的初衷啊，我可不喜欢这种哭哭啼啼的样子’，白焰心想，于是他强行的控制住自己，没有回过身去。

　　但有一句话，在喉咙里卡的上上下下好几回，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那就是——，‘不要忘了我。’

　　其实按理说，当你真正的喜欢一个人，为一个人好，为她考虑的话，当你遇到了某些重大危险事情，很可能一去不复返的时候，你就应该让她彻底的忘了你，不要再等待，这样，即使你无法回来，对方依然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人生，……但，‘我当然是很不甘心的，我偏要她等我，偏要她的心理只有我’，——不知为什么，白焰的理智和情感在关于‘自己的记忆’这块，产生了很强烈的冲突。

　　脑子是冷静且理智的，说要让何故忘了自己，不要开始无谓的等待，忘了自己。
　　但心脏却是灼热及自私的，叫嚣着，我就是要让她一直等着我，不要忘了我！

　　而大脑和心脏在几回合的争斗之下，心脏中汹涌的感情和自私自利的心思占据了上风，白焰的身体突然有了动作，——他举起两只手，移到耳边，把自己一直戴着的银白色金属耳钉解了下来，接着一个转身，变成了跟何故面对面，并且把她抱在了怀里的姿-势。

　　“哭啥？”
　　白焰嘴角微翘，嬉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何故的额头，然后又移到她的眼睛旁，把她翘起睫毛上的泪水滴擦去，……然后他两手抱住何故的腰，额前的银色刘海烟雾似的飘荡，一双红色眸子看着何故的眼睛，接着视线又往嘴唇的方向望去，然后轻轻的对她说道：

　　“如果有一天，我会忘了你，怎么办？”
　　“……可我不会忘了你的。”

　　何故这时已经有点哭出声音来，一脸哭丧着脸的难过，任凭白焰的手在她脸上怎么抚摸，都没有用，于是白焰又道：

　　“我离开的这阵子，这对耳钉就送你，当做纪念品，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这个，我一定会想起来自己是谁的，……因为这就是我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白银作为金属，是一种很好的记忆载体，而白焰的这对耳钉，不光是白银做的，另外还掺有一种神秘的金属，能够刻下记忆。

　　曾几何时，白焰像个杀马特一样，总在身上丁零当啷的带满了各种这种银饰，除了喜欢出风头，标新立异的打扮之外，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身上的这些白银饰品储存下自己的记忆，当他不在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些饰品送给重要的人，然后等待时机来让自己的人格复活。

　　因此，过去的十年里才会不断的佩戴着各色银饰，因为人格就等于是记忆，而这些承载记忆的东西，就是白焰与白夜的最大区别，是身份的象征。

　　“不管以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一旦戴上这对耳钉，我迟早会回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谁的，……所以你要好好的保存好哦。”
　　“嗯嗯，……”

　　何故哽咽着拿住了白焰递过来的耳钉，小心的把它握在掌心里，又抬手擦了擦眼泪，
　　“白焰，我还是舍不得你，……就没别的办法能不走了嘛……”

　　“反正我是没办法了，今晚真的必须得走了。”
　　“那白焰……”
　　“嗯？”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你……”
　　“我？我怎么了。”
　　“你有没有……”
　　“？”
　　“有没有，喜、”
　　“……”
　　“有没有喜、喜欢过我？？”
　　“……”

　　何故的这句问话，一下让白焰楞在原地，脑子里呆呆地，一时间连思考都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喜欢过她吗？

　　他这样问着自己。

　　要说喜欢，也真的挺喜欢的，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会像现在这样，整天跟她搂搂抱抱，腻腻歪歪吗？……但你说这是多么伟大的爱情，那倒也不至于，至少我自己很清楚，我对她的‘喜欢’里面，有多少是基于她的‘非人-天族’的身份，以及对她的利用，……但我真的喜欢过她吗？我表现出来的这种‘喜欢’，是已经达到了能告诉她的这种程度？？是已经达到了能跟她谈恋爱的这种程度？？……这点，我还真是不清楚。

　　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什么才是‘喜欢’呢？

　　究竟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告白？什么样的程度才是恋爱呢？？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白焰这24年的人生中，在这方面还真的没有什么经验。

　　过去跟无数男男女女的交集和交往，要么是基于纯粹的利用，要么只是基于生理上的吸引，要么是两者都有，但无法也没兴趣再进一步，总之，白焰过去24年，确切的说是逃出春山精神病院，出现白焰这个人格后的这10年人生里，何故是第一个让他产生如此亲密感觉的女人，……所以当她问出，‘你喜欢我吗？’这句话的时候，白焰就愣住了，不知道是该如何回答。

　　说‘喜欢’吗？
　　哼，才不是，才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比别人稍微有那么些不同而已。

　　说‘不喜欢’吗？
　　那更加不是了，……其实，我还是非常喜欢你的，在我的心理，你和别人非常的不同。

　　于是想来想去，最终白焰抬起一只手，又是轻轻点了点何故的额头，嘴角翘起，嬉笑着说道：

　　“我喜不喜欢你……，这个我还没想好，等我这次旅行回来，又变回原来的人格了，再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嗯？好么？”
　　“好狡猾……，这是让我一定得等你的意思了……”
　　“是啊，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嗯……”

　　最后，何故的声音吞没在了白焰的口中，两人紧紧的拥抱接-吻着，在不断下着毛毛细雨的阴暗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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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白焰驱车回到了家，回到那个熟悉又豪华的酒店顶层套房内，……他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还是向往常一样，先是把那面离魂镜随意的仍在客厅的茶几桌子上，然后就拿了睡衣，进了浴室洗澡，……等出来后，他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离魂镜，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

　　虽然明天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已经提早通知了阎晴明，等他今晚一用离魂镜，魂魄进入镜子内，明天一大早，阎晴明就会过来善后，先是守着他的身体，等白夜醒来，然后再拿着离魂镜，去早就准备好的身体那里，替他移魂，但这事情毕竟非同小可，有着极大的风险，一旦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白焰就会彻底魂飞魄散，从此就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呼……”

　　想到这，就连他也忍不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做着放松心情的深呼吸，……还好忐忑的心情一会儿就过去了，白焰毕竟是白焰，多少次在险境出生入死历练出来的胆量，让他强行的把心情镇定放松了下来。

　　算了，想太多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来到卧室内，最后一次幻视了一下这个熟悉的房间，便躺在床上，躺上去后，边将离魂镜的镜面与脸平举，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第一次睁大了，认真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直到看的头晕眼花，眼前的世界仿佛万花筒一般，旋转着，紧接着，自己也像是被吸进了镜子中一般，神智恍惚了起来。

　　最终，只听‘啪’的一声，白焰的手一软，举着镜子的手垂了下来，离魂镜也掉落在了床边的地摊上。

　　他彻底晕死了起来。

　　明天醒来的那个，究竟会是谁呢？

　　《末日大审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