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追尾的麦麦

12、第 12 章

　　靠着王迪的关系，两个人在年会开始前成功地混了进去，被分配在一楼大厅里布置会场。林悦听说这里是盛家的别墅，到了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个。比起那儿，这里要大得多，加上庭院几乎占据了一整个山头，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她之前还有疑虑，觉得盛皇的年会在别墅里举办，未免格局太小，而现在看来，格局小的倒成了她自己。
　　忙碌中，宴会开场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彼时林悦正在给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客斟酒，听到主持人报了盛天荫的名字就是一抖，注意力随即分散了。
　　不多时，楼上转角走出一个袅娜的人影，林悦干咽了一下，心跳不可遏制地变快了许多。当那个因为回想了无数遍而熟悉到骨子里的冷傲的女声通过麦克风回荡在整个会场的时候，她倒酒的两只手颤了颤，差点将红酒泼到贵宾的身上。
　　男人的注意力也被楼上的演讲吸引了，余光瞥到高脚杯里摇晃的酒面，才将视线转了回来，盯着面前这个神情奇怪的服务生。这小丫头的眼睛出乎意料的很好看，像黑葡萄似的，泛着幽亮的光泽，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沉吟一会儿，忽然问道：“不经常干这个吧？兼职的？”
　　为了能跟名流搭上关系，有不少女人想尽办法混进诸如此类的宴会，表面上是来做服务生，实际不过是想搭上橄榄枝。他打量了这个女孩儿好几眼，便认定她也不例外，因为不论从姿态还是举止，怎么看她都不是正经的服务人员。
　　林悦瞥见他戏谑的眼色，心中一凛，忙低下了头，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先生。打扰您了，祝您愉快。”
　　她躲过了男人伸过来的手，捧着托盘轻巧地从人群中闪过，几个转身就把男人远远抛在身后。但那锐利的视线仍然穿过人群紧紧地盯着她瞧，林悦躲到一根柱子后头，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无论怎么掩饰，那个男人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与会所的王老板是一模一样的，那已经成了她每个夜晚的噩梦，是扼在她咽喉上的一只粗粝的手。而现在，唯一拯救过她的那个人在远远的高处，沐浴着聚光灯与众人艳羡的目光——她们是云泥之别。
　　刚刚灯光太亮，挡在前面的人又高大，林悦并没能看清那个人的脸，连那头熟悉的红发都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陌生了起来。这让她有些感慨，不论是从前还是往后，她们的距离大概都一如此时——遥不可及。
　　演讲还在继续，时不时有议论和掌声传来。林悦背靠着柱子，感觉浑身虚脱，连托盘也端不住，慢慢滑坐在地。
　　她从来都不属于这种地方，放在以前家境还不错的时候，努努力或许尚能够到这个门槛，到现在就纯粹变成妄想了。她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能力，往后若是始终努力，也不过堪堪追平某些人的起点——她早就认清这一点了，因此从没奢望能得到什么，只盼以后能多见这个“恩人”几面就足够。但亲身面对这不可逾越的鸿沟时，仍不免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之情，心灰意冷，只想从这个光鲜亮丽的、不属于自己的地方逃走。
　　音响里传来的女声清晰地响在耳边，她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那声音里的每一次停顿和起伏，心潮澎湃，却不能拼凑出每句话的意思。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讲了些什么，总之那个声音是停了下来，一阵掌声后提琴的乐声响起，低沉的萨克斯风呜呜地吹着，人们相拥着起舞。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悦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张好奇的脸。
　　“累趴了？怎么坐在地上。”
　　王迪胸前的工作证已经不知去向，连衣服也不知道从哪换了一身，比起刚来的时候“正式”多了。她似乎重新画过了妆，因为那眼线已经同下午大不一样了，眼角甚至洒了一点点金粉，看上去尤为惑人。
　　“别傻愣着就知道干活，咱们本来也不是奔这儿做事的。”她的假睫毛卷翘漆黑，长得仿佛能将旋转的舞灯漏下来的光掬住，“舞会开始了，机会宝贵，好好珍惜才是啊。”
　　她朝林悦使了个眼色，款款地走向大厅中央，在人群中翩跹两下，消失在视野里。
　　虽然她并不关心她的窘境，也无软语安慰，但林悦消沉的情绪被打了个岔，倒是有所好转。她已经见了那个人一面，心愿达成，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的，不如早点回去好好歇着。这样想着，她缓缓站起，捧着托盘上剩余的半瓶酒，向餐车走去。
　　正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林悦来不及回头，下一秒就被撞到在地上。
　　“对不起。”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停在眼前，一只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保养的富家女的手朝她伸了过来，“你没事吧？”
　　林悦忍着膝盖的巨疼，抬眼一看，视线里是一张很明显带有混血特色的脸。那张脸上布满了泪水，眼眶通红，在光彩陆离的灯光下吓了她一跳。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被别人看在眼里，女人嘴角用力地撇着，收回了手，不发一言，很果断地转身离去。林悦更加愣怔，撑着地板呆了一会儿，自认倒霉，缓缓爬起身。
　　托盘摔在了地上，所幸没有摔碎，但那瓶酒却不能幸免，泼了她一身才滚落一旁。她无奈地捡起酒瓶，和托盘一起送到餐桌旁。在一楼主事的大姐正巧在附近，看见这一幕，对林悦同情得很，按着她的肩膀看了看襟前的污渍，不容拒绝地道：“我那儿还有备用的衣服，你去换一换，今天气温低，回去路上别感冒了。”
　　她拉着林悦上了二楼，来到楼梯旁最角落的屋子里，把衣服找出来，叮嘱道：“你换好衣服在这休息一下，不要乱跑，等会儿结束了会有大巴统一送工作人员回去。我先去看看进度，等会有活再来叫你。”她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又强调一遍：“你别乱跑，二楼是给贵宾休息的，别冲撞了客人。”
　　林悦目送她出了门，换好衣服，听着楼下传来的乐声发了一会儿呆，又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月亮，百无聊赖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等不到那个大姐回来。夜空无垠，没有星光，那轮孤月像一面镜子似的，仿佛要衬出她心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焦急，浑身像爬了几千只蚂蚁，坐立不安，几次朝门口迈出了脚，又几次收回来，始终做不出决定。
　　她有些蠢蠢欲动，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冥冥中总感觉有声音在呼唤她，但静下心仔细去听，又只能听到无穷无尽的舞步的旋律。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精神一振，靠了过去，贴近了才发现不对——那是两双高跟鞋的声音，从右至左，往楼下响去。林悦又等了一回，不见大姐回来的迹象，便鼓足了勇气打开房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她欣喜不已，正要左转下楼，无意间瞥见走廊尽头的大阳台上有一抹红色闪过，不禁停住了脚步。
　　那好像是……她？
　　林悦迟疑了一瞬，想见到某个人的渴望压过了害怕惹出麻烦的畏缩，浑身轻飘飘的，两只脚不受控制地改变了方向，沿着走廊颤颤巍巍地走过去。
　　一步，一步，月光渐渐离得近了，蔓上脚面，爬上膝盖，最后拂过她的头顶。在平安夜清朗的月光下，在人们载歌载舞的欢声里，时隔六十天，音讯全无，但林悦终于再一次遇见了这个女人——那一头红发在皎洁的月色下仿佛在熊熊燃烧，那人的神色难明，似乎带着一丝凄然，又似乎冷冽不已，凛然不可侵犯，一双妩媚绝伦的凤眼从深邃的夜空转向走廊，里头出现了一瞬的怔愣。
　　“……林悦？”她的身子前倾，靠着大理石栏杆，任凭单薄的礼服将身材曲线展露无遗，指间夹着的香烟燃烧了一半，正在寒风中源源不断地冒着烟气。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醉意：“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