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胡小木》写故事的人N

6、问题的根源

　　胡小木出走的第一天中午，他的家人们就开始找他了。当天中午，付东霞去学校门口没有接到胡小木，胡小木也没有按时回家。付东霞把电话打到了学校老师那里，得到的答复是胡小木当天一整天都没有在学校。老师还说上课时候也没有看到胡小木，但是以为胡小木又请假去了医院，想着下课再联系家长确认，结果下课事情忙就忘了。然后付东霞又赶紧把电话打到了胡小木的手机上，提示音是无法接通。胡小木在下了公交之后就把手机卡扣掉扔进了门外茂盛的荒草丛里了。在尝试联系胡小木无果后，付东霞报警了，同时询问了亲戚、邻居和附近居民。这些询问当然都没有结果。最后只能寄希望于公安局。公安局调取的监控只能追踪到他家西侧紧挨着的巷口拐角处，这个摄像头显示胡小木从这个拐角处往西去了。往西去是公交站牌所在的地方，这个公交站牌是离胡小木家最近的站牌，胡小木只要坐公交就到这来，付东霞强烈要求公安人员调取这个站牌上所有车次的车内录像。虽然公交车上也有监控，而且很清楚，公安人员也把它调取出来了，而且事实上胡小木正是从这个站牌上公交的，但是，公安人员查遍了附近的所有公交车次，也没有发现胡小木的身影，至此，寻找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寻找就此告一段落，但是当然不会停止，因为他的父母对他的牵挂和深情不允许他们停下来。
　　亲戚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纷纷登门拜访，努力安慰胡小木的父母和其他家人。那些亲戚有的说胡小木乖乖孩子，只是一时想不开所以才离开了家，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回来的；有的说他或许是去哪个同学家了，明天就回来了；有的说他或许是去学校的路上迷路了，这会儿正在往回赶呢！一会儿就到家了。
　　虽然这些话安慰的成分太明显了，但是它们对这一双父母以及胡小木的其他亲人还是有一些作用的，听到这些话，他们会不自觉幻想着情况确实如此，过不了今天晚上，孩子也就回来了，毫发无损，完完整整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还幻想着他能叫他们一声爸妈呢！或者，他回来之后，之前的病也好透了，又像以前一样了，学习好，人又乖，身体又健康。这样想着，他们两个不自觉同时在脸上荡开了笑容。但是事实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主观臆想而引起任何好的变化，好几个晚上都过去了，胡小木还是没有回来，公安局里也毫无消息，其他方面的关于胡小木的消息也毫无进展。
　　胡小木出走之后第四天的晚上，付东霞、胡德路夫妻在床上又各自伤心起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是哪里出了问题？啊？”胡小木的母亲摇晃着他父亲的肩膀伤心的质问着。
　　他们双双坐在床头，下半身盖在被子里。
　　“或许是我们对他不够好吧！”胡德路说完这句话深深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眼睛里全部是哀伤的光，很显然，此时他的心里万念俱灰。这父亲天生的宽容性格让他没有从儿子身上找问题，只是说自己不好。
　　“就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太熊，他一点儿都不怕你的。你倒好，整天都是自己不对自己不好，我们给他提供的条件还不够好吗？供他读一等的学校，穿质量上乘品牌响亮的衣服和鞋子，吃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住的环境温馨优雅，我们还应该怎样呢？难道要把心掏出来给他吗？”付东霞说到后面几句的时候声调越来越高，气息越来越重，以至于最后一边啜泣一边说，说完之后大声哭了起来，眼泪不停的涌出眼眶并流过脸颊。胡德路把付东霞的头紧紧抱在怀里，侧过脸去望着窗外，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这位父亲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他很伤心，也很绝望，只是他没有言语。
　　“也许我们都有错。”过了将近10分钟胡德路缓缓地说道。
　　很明显胡德路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被付东霞打断了：“你说什么？我们都有错？那意思是我们一家人都活在一个接一个的错误里？那照你的意思推导下去也就是说我们压根就不应该结合！不应该组建家庭！不应该生这个孩子！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们一家人应该分开！不应该在一起！对不对？”付东霞盯着胡德路的眼睛，一连串质问，咄咄逼人。
　　“你怎么能这样搅……唉……”胡德路一边陪着笑脸一边痛苦无奈叹着气。毫无疑问，这种被无理纠缠而产生的痛苦有时候要甚于孩子出走带来的直接痛苦，如果后者是一把当面捅过来的刀，那么前者就是一根背后勒着脖子勒死人的麻绳，因为毕竟前者者还有呼救的机会，但是后者没有。胡德路深深的低下头去，又沉默了。
　　付东霞看着胡德路的反应，好像醒悟了一些，觉察出来自己的话的无理纠缠，她用手抹抹脸，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没说。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胡德路接着之前的内容说：“我错在不懂他的内心，或者说是有点懂，但是不能接近；你错在太严厉，对他期望太高了；咱们的孩子错在他还小，不懂得如何和观念上有冲突的人相处。”
　　付东霞看着胡德路，听他说完这些话，思考着，没有找出反驳的话。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老天爷的旨意，或者是上帝的安排，但是事情就是这样；还有人会说，如果他们之间的矛盾没有那么深，再浅一点，或许最后他们会愉快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是这都是如果，现在的情况是其中有一个已经出走，而且现在看来，这种状况可能不会好转。
　　开篇说过，胡小木的出生备受期盼。现在要说的是，胡小木不只是在出生前及出生时备受期盼，在出生后依然是备受爱护的。为了胡小木在婴儿时期能健康成长，母亲坚持母乳喂养，而且更讲究的是，付东霞请了一个月的产假，在哺乳期间天天荤素平均搭配，蛋奶肉蔬菜水果一样一点。
　　付东霞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或许是自己总结出来的医学道理，说是母亲在哺乳期的饮食结构会直接反应在母亲的乳汁里，也就是说如果哺乳的母亲在哺乳期饮食不均衡，那么只吃母乳的婴儿也会营养不均衡，发育受影响，而且影响甚至决定孩子对食物的选择，也就是说如果哺乳的母亲只吃肉而不吃素，由她喂大的婴儿有极大可能也是如此，会挑食。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样的照顾之下生养出来的胡小木确实是聪明健康又不挑食。
　　哺乳期过后第二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进幼儿园了，胡小木在付东霞的安排下进去的当然是第一等的幼儿园，是一所有名大学办的附属幼儿园，口碑好，师资强，设施齐全，环境优美，最关键的是，如果孩子从这个幼儿园继续读这个大学的附属中学，到考大学的时候报考了这一所大学，会有一定的分数倾斜。
　　后来，胡小木继续按照付东霞的计划，进入了这所大学的附中，这一切的安排者，都是胡小木的母亲。胡德路在学业上并没有对胡小木提要求太多。
　　说到学业，也是引起付东霞伤心的主要原因了。在付东霞的想法和计划里，胡小木应该成长为一个很优秀的人，因为他们可是知识分子家庭，她有信心把胡小木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
　　在这个计划之下，胡小木在一步一步实现它，而付东霞看着胡小木一步一步按计划前进，爱越来越深了，而就在这个爱不断加深的关口，在付东霞眼看自己计划要实现的关口，出现了这种意外，她的当场晕倒、声嘶力竭、失态的哭喊都可以被理解了。
　　当一个人一直都想要的东西经过一番苦苦追寻终于近在眼前时，却又突然消失不见再无迹可寻，那么，这个人就会哭喊，就会骂老天爷。
　　不管别人对这种动机以及这个计划如何看待，但是在付东霞这里，这就是她对胡小木的爱，最深的爱。当然，付东霞独自空闲安静的时候也有想过，这样的安排下孩子会不会太累？他开心吗？但是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就会立刻冒出来另外一种想法：第一，这样严格的教育是为他好，只有这样他才有这个机会成为出类拔萃的人，只有他足够优秀，以后才能握住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这当然是为他好，是爱他；第二，如果说他学习累，那也不算什么，因为他的生活我都帮他照顾好了，吃穿住行都不愁，生日又有一群人陪伴庆祝，这还不够好还不够爱吗？
　　最终的结果就是付东霞兜了个圈子，拐回来自己又把自己说服了。最后付东霞会加上这一句来作为结束：“对，这是我对他的爱，是我对他最深的爱，嗯，就是这样。”
　　其余的关于胡小木生养过程中备受爱护的事情还有一些，不过没有前面的那两件事那么重要。比如胡小木的每一个生日，他们一家老小就会团聚庆祝；比如胡小木生病了，全家人都会齐上阵细心照顾；比如胡小木在考试中取得了好成绩拿到奖状的日子，也是家人要团聚欢庆的好日子。
　　在胡小木的每一个生日里，都会有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当场祝福，就像开篇提到的那次生日宴一样，和谐、温馨、幸福。不过要说最隆重的一次，当然是胡小木的一周岁宴，也就是他的第一次生日宴。宴会定于中午十二点开始，赴宴的人从十一点就开始陆陆续续进酒店找属于自己的房间了。进去的最早的那一部分人是家里的至亲，父母爷奶外公外婆；剩下的都是后来陆陆续续进去的，大多是付东霞和胡德路的工作上的同事。
　　那天胡小木的母亲负责在酒店大厅的桌子前面收礼钱，他父亲则负责在楼上接待、安排来客对号进入房间按事先排好的具体位置就坐。那一天上午付东霞笑的脸都僵痛了，晚上她回去把这个事情跟胡德路亲讲，胡德路笑着回答说他也是这样。他们笑并不是因为收钱的喜悦，而是礼貌的必要，毕竟他们并不缺钱。为了充分表达对儿子的爱，付东霞还专门请了摄像师，全程录制，以留纪念；另外，胡德路还去每个房间讲了几句话，对来客表达谢意。在宴会结束后，还进行了传统的抓周游戏，结果胡小木抓了三次三次都是笔，这让在场的人都夸赞不已，胡德路和付东霞更是大喜过望。
　　这样的一个好兆头，也进一步坚定了付东霞自己的计划，当然这也在现在加深了胡德路母亲的悲伤和绝望。
　　还有一件事，同样引起了家人们对胡小木的加倍呵护，那就是胡小木被那所大学附中录取的事。这个消息在家人中间传开之后，大家一片欢喜，都在讨论着什么时候庆祝，用什么形式庆祝，是开宴，还是出去游玩，还是先开宴再出去游玩，最终他们决定先集体吃饭，再集体出去玩。付东霞对于这件事的看法，自然是因为他们爱胡小木，所以才会做这些安排；但是，她肯定也不能否认，她更多的喜悦并不是源于胡小木增长了多少知识，感到了多少快乐，更多的只是她对自己计划得以实现的快感。
　　胡小木出走的这个消息毫无意外又是通过赵小花的嘴巴传遍了这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