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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周华祥的爱 ...

  •   胡小木和周华祥的事情前面说过,他们在一条大河的南边的西瓜滩村遇到了老村主任老吴;又在这条河的北边的河北村遇到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请他们两个吃了一顿饭,并且在饭间给胡小木讲了老吴当年带领村民致富的事情。
      胡小木和周华祥离开了河北村的老太太家里以后,继续往北去了。他们过了一座县城,三个镇子,就到黄河滩了。周华祥的家就在黄河北岸的不远处。
      在离黄河还有不少距离的时候,周华祥就不问路人了,就开始自己带领着胡小木往前走了。说是要过黄河滩,在实际行进的过程中,他们的双脚没有踏上黄河滩,因为他们在离黄河还有很远的地方已经一直沿着一条双向四车道的柏油路走了,而这路在接近黄河滩的地方就架起了桥,他们从桥上走过了黄河滩,走过了黄河。过了黄河以后过了一片村子,又过了一个镇子,就到了周华祥家了。
      周华祥家所在的村子在一个南高北低的坡地上,而他的家在村子最前面、最高处的东南角上。虽然周华祥的家在村子最南边,第一排,但是他决定带着胡小木在他的村子里走走。他带着胡小木从村子南边走到村子北边,又返回走到周华祥的家。
      他们穿过村子是傍晚时分,晚风习习,混合着燥热空气,但是这燥热已经完全在人们的接受范围了,所以人们都出来了。他们的狗也出来了,但是那些稀稀拉拉的鸡要么进了笼子,要么上树蹲着去了,而那赵家四五只羊也早已经进了他兄弟家的废弃的院子了。人们有的倚着门头看着远处的天和树一动不动;有的靠着椅子坐在院子里望着蹲在树上的鸡仰头抽着烟,并不管他家的猫蹿到树上去惊飞已经蹲好位置的鸡;有的出了村庄往后走,在村后的田间小路上徘徊着,观望着,仿佛从来看不够;有的手里摇着从镇集市上买来的廉价的半透明硬塑料做的扇子站在院子门口。这老人摇晃塑料扇子的目的,不是为了凉快,而是为了给围在她腿边上的小孙女驱赶蚊子,像这样有小孩子出现的场景在这样的偏远乡村已经不多见了,所以这画面能嚼出浓郁的和谐和温馨的味道,这是难得的美景,这也是稀有的风景。
      这时代推着人们往前,让人们创造了新的东西,也渐渐忘记了旧的东西,让人们住进了新的地方,也渐渐荒芜了以前的地方,而那旧的地方和东西上所沉淀积累下来的情感和世代的记忆,也终将被时间湮没,唯余下深重的伤感,就像那烈酒的醇香,回味悠长。
      前面说过,周华祥死了儿子、跑了老婆、女儿失踪了,然后他就弃家开始流浪了。在这一系列灾难降临到这个家庭之前,这家庭的面貌还是一派和谐、生机旺盛的,这旺盛的生机被这小小的、生他养他村子记着呢。
      周华祥的儿子是被战争吞没的,他的女儿是被感情上的事情搞失踪的。
      周华祥的儿子比女儿大三岁。他的儿子18岁入伍,入伍第二年3月初死于战场,前面说过,周华祥的儿子是被敌人的飞机炸死的。这个噩耗传来以后周华祥的妻子在屋里大放悲声哭了三天以后跑出家去了,两天以后被周华从河滩的荒草窝里找回来了。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周华祥拿着他儿子入伍6个月时候寄回来的全团射击第一名的荣誉证书泪流满面。
      两年以后,周云云也18岁了,这一年,断断续续有媒人登门给周云云介绍亲事。
      这个时候的周华祥眼睛里已经有了厚重的哀伤,这哀伤主要就来自于他儿子的意外离去,与此同时,他的性格里天生的积极乐观被没有被这哀伤全部盖住。他的这种积极乐观的性格一部分是天生的,一部分来自于他在这之前的不太苦的生活经历。他家祖上是地主,虽然不是富甲一方的地主,但是最起码达到了吃穿不愁的程度,在那个年代,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好的家庭了。后来,土地改革、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些大风浪虽然每一次都直指这个家庭的根基,但是每一次都平稳跨过了。
      土地改革的大潮来临之前,周华祥的父亲仿佛是嗅到了什么味道,早早就把自家祖上积累下来的大片田地卖了换钱,到了土改时候,他们家连个富农都没有评上,自然不会有什么生存危机;到了后来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周华祥又拿着父亲用祖上的地换来的钱承包了村里大片的土地,又慢慢变得有钱了。
      周华祥的女儿名字叫周云云。周云云很好的遗传了她父亲的基因,她的面部俊朗;身高比父亲稍微矮一些,但是在女生里算是高的;她不是大骨架,但是也不是小骨架,是介于这两者中间的,她的锁骨也像周华祥一样凸起而对称,一对弧形在喉咙下面接近,留下两指宽的距离,整体看上去这锁骨就像是一只展翅的大蝴蝶贴在喉咙下面,而这两根锁骨中间的两指的距离,就像是这蝴蝶的头,两根锁骨的弧形像是蝴蝶的翅膀;她的脸型也跟周华祥一样,是偏瘦长的脸型,再配上又高又直的鼻梁、圆而满是神采的眼睛、凸起的眉骨、浓密有型的眉毛、紧致白皙的皮肤、脸上的细毛孔,这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组成了一副美丽到接近精致的面孔。
      这样看来,周云云几乎和她的父亲没有什么明显的外貌上的不同,把他们从外形上区分开的,第一个是周天天的长头发,第二个是她眼睛里温柔的光,第三个是她脸上柔软的轮廓线,还有她身体的柔软的轮廓线;第四个是她的身高。这其中的第二条应该是他们两个在外貌上最涉及根本的区别了,周云云的眼睛里是温柔,是多情的神采,又好奇的光,鲜活向往的光;但是周华祥的眼睛里,就不同了,他眼睛里的光虽然也很温柔,也没有尖锐和锋利,但是这温柔里面闪动的是深沉的慈悲,甚至还有无奈的妥协。
      这样的一个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自然是不少小伙子心中日夜思念的向往。不只是本村,附近几个村子的小伙子也有听说这姑娘的美貌,然后慕名而来的。这美貌引来了小伙子,自然也引来了提亲的人,他们有的提着手工磨出来香油,有的兜着当年新产的绿豆,还有的提着一兜鸡蛋,这些贵重的礼品是跨进这门槛、坐下来跟这一家主人说话的前提。
      这些提亲的人们一般都不会开门见山说谁家小伙子看上了你家姑娘,让我来问问你这做父亲的是什么想法。他们都是先言其他,再寻找机会引出想要说的话题,再说出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至于这父亲周华祥对于这些来者的回复,同来者的讲话方式一样,也是比较隐晦的,当然,这种隐晦不是态度模糊,而是委婉告知。
      “来的路上路过赵庄,我听见庄子东头有鞭炮声,我问了赶着羊出村的王书全,他说是赵明泉家的老二起新房了?”来人用问话的口气和表情开始了坐下来只后的第一句话。他额头左边接近鬓角的地方长着一个又黑又大的瘊子,圆形的肉瘊子的正中间生着一根粗壮弯曲的黑毛,他一笑起来,额头上就会有皱纹,就会拉动皮肤,而那个瘊子也会跟着动,上面的那一根弯曲的黑毛也会跟着颤动。而此时,当他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如同藤蔓爬满老墙一样爬满了他的脸、爬上了他的额头,带动了那个瘊子,颤动了那一根黑毛。
      “是啊!赵家的老二斗住事了!据说是在外地的一个什么轴承厂里做什么销售经理,挣了大钱,所以就回来盖新房了,今天刚好竣工,用可长的一挂炮拦着大门放的!”周华祥的语气兴奋,仿佛起新房的是他的儿子而不是老赵的儿子。周华祥的这兴奋的语气是为了照顾来客的情绪。
      “哈哈!是吗!那可太喜庆啦!这是个大好事!是应该放炮!”来者看周华祥情绪很高,自己也跟着大声笑着说。
      “现在去外面跑着确实容易挣大钱,但是在家里也能挣钱过上好日子!就像你,有这么多田地,每一年也能挣不少,而且连着这几年咱们这年成都不错!”来者顺着话题开始夸上周华祥了,并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比上一句话的时候更灿烂了,以至于那鬓角上的瘊子都发生了位移。他之所以笑得这么灿烂,是得意于他自己的巧妙言语,因为他知道他顺其自然就夸了周华祥,而人普遍是不会讨厌对方的夸奖的、会因为对方的夸奖而心情大好的、会因为对方的夸奖而对对方好感大增的,毕竟周华祥也只是凡人一个,所以他坚信,周华祥现在的好心情一部分来自于他的夸奖,他也坚信,他此次的到访最起码已经不令周华祥讨厌了。这样想着,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要抓住时机切入正题:“宋营口的宋时新你认识吧?”来者就说了这一个问句就停下来了,笑着看着周华祥,等着他回答。
      “认识啊!宋营口村西头,院门前一棵大榆树,门前的深沟里有二亩地,还有一条路从沟中间穿过去。”周华祥一回复就是一大串子,而且内容很具体。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是不是经常去啊哈哈!”
      “你忘了!土地定界的时候我做过测量员,去过那个村子,后来在队里做办事员也经常在附近各个村里转。”
      “哦……是了,是我忘了!是我忘了!哈哈!不过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可是比现在还风光呢!”
      “哈哈!现在年纪大啦!孩子们也大了!不比以前了!”
      “是啊!你家妞也不小了吧?”
      “今年18啊!”
      “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接下来,来者说了宋营口村的宋时新家的情况,说他家的独子也到了婚配的年龄,读完初中就参军入伍了,现在已经是班长了。这来者是宋学文家的远房亲戚,往上数四代,他们是一个老太爷,也就是算下来,他们两个是远房堂兄弟。这一层亲属关系,再加上媒人的本职要求,来者宋东阳自然是只说好的避开坏的,而且言语之间少不了夸大的成分。事实上,这宋学文的独子在部队里表现的并不很突出,只是时运比较好,刚好他入伍一年的时候他的班长因为训练意外受伤,预计需要休养三个月,而他暂时代理班长职务,并不是确定的班长,但是这并不妨碍送东阳把这个事作为介绍他的优势的其中一项说给周华祥听。送东阳为了进一步放大军人这个职业的好处,还说,再过些年,这孩子在军队里再高升了,还能带家属随军,这不但方便了家人,还是家族的光荣,这是多好的事啊!
      自然,这也有可能,也算是合理的预期,但是毕竟没有发生的事有一切变化的可能,这种合理的预测可能到了实际发生的时候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了,还如何去谈什么职位高升、家族光荣?
      周华祥听了宋东阳的这些话,心里也在盘算着。其实早在送东阳登门之前,周华祥对周云云的结婚对象已经定下了大概的轮廓,这个大概的轮廓是他们父女和周华祥的妻子吕书婉共同商议决定的,大概是这样的几条要求:一是要大体上门当户对;二是男方的外貌、体型要在周云云的接受范围之内。这个时候的周华祥的家虽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能达到富甲一方的程度,但是在附近的这几个村子里还是能排到前几位的富有的。
      在周云云的脑子里,她对未来的丈夫的想法就是要比她高一个头,要有她父亲的身型,要有差不多的面貌,她的这个“差不多的面貌”说到核心就是外貌要接近他父亲的外貌,最好跟她父亲的外貌一样。
      这两条要求看似很合理,但是已经是很高的要求了,身高高一头这个还不算太难,但是外貌这一条,那就难找了,因为照这个要求,这个人的长相得基本和周华祥一个样,这可就太难了。首先,周华祥当年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后生,第二,周华祥的这种俊不单纯是外貌促成的,而是他的外貌、身型、身高共同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周华祥的这种外在美是一种整体美、系统美,这种美是天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另外,还有一个事实,看遍这十里八村的后生,不管是在家的还是在外地的,没有一个能接近周华祥的俊美水平的,更不用说达到他的水平,并且还要跟他相似了。
      毫无疑问,在这个事实之上,在她这样的要求之下,周云云想在附近村子找到自己满意的结婚对象,那是没有可能了。所以,尽管宋东阳在来拜访的时候节奏把握得很好,切入时机也很对,但是这一次造访的结果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早已注定了。
      宋东阳走出周华祥家的院门以后,并没有闷闷不乐,也没有垂头丧气,有的只是完成一项任务以后的轻松,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早就听说了周华祥对周云云的婚事的处理习惯:尊重周云云的想法。周华祥的这个习惯,而这来者介绍的小伙子又是附近村的,所以他知道拒绝是必然的。
      在周华祥这一边,虽然是拒绝,但是很照顾对方的情绪,所以尽管被拒绝的人已经不少了,但是这些被拒绝的人回去以后从来不说周华祥高傲,也不说他挑三拣四,也不说他要求苛刻,而只是由衷笑着说:“他很爱他的女儿。”在宋东阳起身离开以前,周华祥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周云云说她想找一个像我一样的后生。”
      宋东阳自然明白这句话是宣判,所以就起身离开了。
      周华祥也紧跟着起身,笑脸相送,一直送到村子北头的村口,然后他们寒暄几句才彻底告别了。对于每一个因为周云云的亲事而到访的人,周华祥都是这般周到、这般远送、这般礼别。
      那些到访的人之所以一致认为周华祥很爱他的女儿,这也是必然的,因为他一直都很爱她、从小到大都爱她,而他们所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只是这常年积累的其中一个点滴,微不足道。
      从周云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周华祥就对她寄托了很多,甚至还搞起了算卦活动。事情是这样的,在吕书婉怀着周云云的时候,有一天,一个着装奇怪、挤着斜眼睛的老头路过周华祥家的院门口,看着挺着大肚子吕书婉说道:“据估计,这孩子冬月出生,五行缺水,须以水为名,方能保命。”
      这怪人路过家门口的时候周华祥不在家,正在村公社里忙着分配食材,这是他当时在村里的工作。等到他回到家以后,吕书婉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说那个怪人,然后把整个事情的前后完整说了一遍。这一下子引起了周华祥的重视,他当即就在心里决定,采纳那个陌生怪人的建议,等孩子出生以后,以水为名。
      这个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吕书婉的讲述引起了周华祥的重视,这重视不仅限于一个简单地决定,他还想找到那个怪人,再听他仔细讲讲其中的门道,讲讲五行缺水究竟是怎么算出来的,对这孩子以后的命运走向有什么影响,如此等等。为此,他专门赶紧在村子里打听那个怪人的行踪,结果并没有找到那怪人。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寻找,他又蹬着自行车,打听遍了周边的几个村子,仍然没有发现那怪人的影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甚至为这个事达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了,十几天以后,他决定带着妻子,去五十公里外的一个闭塞村子寻一个算命先生,让算命先生给看看,那个怪人究竟是所言不虚还是胡言乱语。
      这算命先生虽然在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但是在这之前周华祥并没有跟他有过交集,所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这第一次见面,让周华祥想了很多,之所以想了很多,主要是因为这个人是个盲人。在走进那一间低矮昏暗窗户窄小的屋子以后,看到这算命先生的第一眼,他想到的是妻子对那个怪人的描述:
      那个怪人的一只眼睛挤得很紧,完全闭着,但是是不自然的闭着,眼皮像揉皱的床单一样扭在一起,毫无疑问,这一只眼是没有视力的。难道算命先生都是盲人?不是吧!我也见过不是瞎子的算命先生。有一回跟着村里去县城开会,结束以后在县城里转悠,在县城的一条窄街道上见到一个算命先生。那可完全不是这样的,那人招牌打得很清晰干净——规整的长方形木板,粗实工整的毛笔字,写着“周道顺卦命。三分金钱卜吉凶,一支铁笔写时运。”木板被立在桌子上,后面支着一根木棍,桌子上有纸有笔,有竹筒有竹签。算命先生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穿着青布长衫留着胡子的瘦长脸的严肃男人,虽然他瘦,但是精神面貌看上去还是很好的,不像现在见到的这个,还有妻子讲的那一个。这先生到底是算得准不准?看不见,怎么算得准?不过也有人说了,厉害的算命先生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所以上天惩罚他,就会让他看不见东西,要是照这样看来,这个人应该很厉害,因为他的两只眼都看不见了,那说明泄露天机更多了,管他呢,反正已经来了,就算算吧!
      算命先生的面容很容易被人记住。他的两只眼睛眼珠子都是灰白色。他的表情也很僵硬,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表情,在大多数人的世界里,眼睛和脸上的笑容是脸上表情两个核心组成部分,而现在这个人眼珠子是灰白色,完全没有神采,笑容呢,在他脸上一点都没有,不只是一点都没有,笑容好像从来没有光顾过这一张脸,这一张脸如同干燥贫瘠光秃秃的土地,如同被人们遗忘的万世黑暗的阴冷角落,如同永夜的黑暗和深海的寂静。
      周华祥带着吕书婉怀着奇怪又陌生的心情坐在了木头做的长凳子上。凳子是杨树木,长条形的凳面被众多的不同人的屁股摩擦得如同釉面一般反着光。桌子对面坐着算命先生。这桌子是长方形的松木桌子,桌面底下是三个抽屉,桌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脏兮兮的灰渍、灰尘、一根即将烧尽的只剩下三四厘米长的蜡烛,蜡烛的红色的泪在根部四周凝固堆积。整个桌面是四条长方形木板并排拼成的,中间有一块因为年久受潮而下陷,那裂缝让人一眼看上去很不舒服。除了这一点不舒服,还有一点,就是桌子上有一小片被烧焦了,木头已经碳化,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坑,不过木头还没有烧透,只是留下了这个黑色的疤痕,很明显,这疤痕是蜡烛烧出来的,因为这疤痕的周边还围着凝固的蜡泪,不过看上去是很多年以前烧出来的,蜡泪已经完全没有了该有的形状,只是在疤痕的边缘隐约可见。
      在第一眼看到这蜡烛的时候,周华祥并没有生出什么不理解的想法,一直等到事情结束,往回赶路的途中,他才突然想起来:这一个盲人,燃蜡烛有什么用?“你说一个没有视力的人为什么要点蜡烛呢?”周华祥问吕书婉。
      “他有老婆,或者是晚上他老婆用来照明的。”吕书婉回答周华祥。
      “是吗?我咋没见呢?”周华祥又说。
      “咱们出院门的时候她刚好转身进灶火,你没看见吗?”吕书婉这样说。
      “那可能是因为我走在后面,路过的时候她已经进去了。”周华祥说。
      他们两个所讨论的那个银白头发的老妇人并不是算命先生的妻子,那是他妈,他们之所以会把老妇人误解为算命先生的妻子,是因为算命先生的容貌太过衰老了。虽然这个老妇人是他的母亲,但是她晚上并不跟她这个儿子一起住,而是跟着另外一个健康的儿子住,她只是白天偶尔会来看看他,帮忙招呼着来客。关于这蜡烛,自然是每天晚上都要点的,而且这蜡烛是他自己点上的。不只是周华祥,其他的客人也有对他的这个奇怪习惯有疑问的,算命先生的回答是这样的:老天爷遮住了属于我的光,我就点亮一盏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光。听到这话的人自然不理解算命先生的行为和他对此行为的解释,他们说他这是不着边的逻辑,是故作神秘,是枉费心思;他们还说他不可能看见这光,说他这是浪费蜡烛。他本人也听说了这些人的言论,但是并不做回复。
      遵照这个算命先生的建议,周华祥把他的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命名为周云。当周华祥对这算命先生讲完那个怪人所说的话以后,算命先生对他询问了一番,之后说,这孩子确实五行缺水,但是基于另外一个不可告知的原因,这孩子的这个名虽然包含水,字面又不能出现水,所以应该用“云”作为名。两个人都这样说,周华祥自然是有些相信了,所以后来他的这个孩子就用了这个名字。生出来以后发现是个女孩,所以周华祥又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用了叠字,叫周云云。
      本来,周华祥是一个天生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他并不太清楚唯物主义究竟是什么),但是为了这女儿,他竟然搞起来了迷信活动,甚至还是自己主动找上门去了,这足以说明他很爱他的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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