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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人生何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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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轩辕骋极为讽刺地笑道:“你我明明是表兄弟,可你到现在都还是一口一个师兄,到底是我高攀了你,当真可笑!”
封煜皱紧眉头,输送灵力的动作没停,却又忍不住上火:“轩辕骋,你又在发什么疯!”
偏生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封煜但凡腾得出手,都想一脚踹死他。
“都别动!”轩辕骋暴喝一声,当下直接把剑架在了轩辕麟脖子上。
这一举成功逼得众人不敢上前,但见所有人又都拿出那种异样的眼神看他,轩辕骋更加烦躁不安了。
尤其是那个万知,明明跟轩辕麟相处没多久,这会子却属他最着急,倒像是被收买了一样。
“我没疯,但你们最好也别轻举妄动。”轩辕骋被逼得急了,剑尖又上移稍许,“那阵法灵力消耗巨大,凭你们几人根本撑不了多久,别当我傻。”
在场所有人之中,被挟持着的轩辕麟反而成了最镇定的那个。
他尽量忽略掉自己脖子上的剑,劝说轩辕骋:“这次出来虽说任务执行得不成功,可师兄若是帮着大伙一同灭了妖兽,长老们知道后兴许就不会全然都是怪罪,也许有转机的啊。”
轩辕骋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别再跟我装了,难道现在你还看不出来,那怪物本就是因为锁妖袋里妖气外泄才引来的!死了那么多人,何来的转机?”
他冷笑一声,道:“或许你有,可我却是彻底完了,现在不为自己谋一线生机,才是真的坐以待毙!”
仿若晴天霹雳,被揭穿的现实狠狠地给了轩辕麟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神情茫然,早已干裂开的唇几番翕动,最后很小心地问:“那锁妖袋呢?”
“现在由我保管。”封煜答他。
轩辕麟视线在倒地的鬼车和轩辕骋之间来回了好几次,突然理解了轩辕骋翻脸无情的原因。
半晌,他终是轻轻喟叹一声:“师兄这又是何苦?“
“苦?”轩辕骋不怒反笑,“生在轩辕家又投进一个好肚皮,你跟我谈苦?”
“倘若不是我师父为了一己私利诓骗于我,我又怎会轻易就带上这个破镯子,还签了那该死的血契!”
说这话时,轩辕骋早就全然忘了自己得到的那些好处。
理解归理解,但轩辕麟还是冷静地同他谈判:“师兄既然签了血契,应该知道杀了我,你亦不能独活。”
“我不杀你。”
从始至终,轩辕骋盯着同心锁的眼神都仿若着了魔:“只要你一条胳膊。”
“怎么样,表哥对你仁慈吧?“他脸上挂着虚伪病态的笑容,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个大善人。
封煜面色沉了下来,原来轩辕骋打的是这个主意。
“没用的。“轩辕麟低头落寞地呢喃道。
轩辕骋闻之色变:“你说什么?
“我命令你再说一遍!”他一把揪起轩辕麟,慌得脸色骤白。
可单看表情,轩辕麟却好像比他更失望些。
“我说没有用,你砍断我一条胳膊,没了脉搏同心锁一样会判定我死了。”轩辕麟说道。
但轩辕骋不信,他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怎肯让人轻易给否了。
轩辕麟麻木地说道:“古往今来,多少代轩辕姓氏,难道他们就没有人想过弑主吗?你知道的,轩辕派起家皇室宗族,最提防的就是那些有心人,该做的准备早都做好了。”
他的话让轩辕骋一阵沉默。
轩辕麟转而对封煜说道:“落云宗此番的恩情我心领了,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轩辕氏的家事,今日不管我是死是活,望师兄们都不要再插手。”
这话全然不像出自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之口。他分明早就看出来,封煜他们已经再无多余的力气来保他了。
轩辕麟半阖上眸子,心如止水,随时做好了任人宰割的准备:“表哥,你想要我一只胳膊可以现在就拿去,算我欠你一次,绝不反抗。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但就像我说的,我赌的是胳膊,可你赌的是命。”
“望慎重。”毫无血色的唇,说出的话也同样没有温度。
形势一瞬间逆转过来。
轩辕骋开始犹豫不决,拿剑的手一直在发抖,他心中纵是有万般不甘却仍不敢赌命一搏。
随着时间的流逝,绝望深深地笼罩了轩辕骋。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刹那,其实命运早已让他别无选择。
原来只要还有一丝惧意,他便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剑从轩辕麟脖子上颓然垂下,他再没有理由挟持面前这个人了。
想到这,轩辕骋不禁仰天长笑道:“造化弄人!我这般努力修炼了二十多载,没想到最后竟是为了给你们这些正支嫡系做嫁衣,苍天薄待我啊!”
苍天具体有没有薄待他顾恒安不知道,但他倒觉得轩辕骋这人贪婪自私,日后就算真修炼成了元婴,恐也免不了做出不少损人利己的事来。
此刻的轩辕骋仿佛孤注一掷的赌徒,在输光了自己所有的筹码以后,变得癫狂起来。
“哈哈哈,我杀不了你,我甚至连你的半只胳膊都不敢动。这样的命就算活下来,往后的日子过得跟个畜生一样,又有什么意义?”他像极了一条没了理智的疯狗。
“苟且偷生,原来是这个意思。”轩辕骋笑得岔了气,捂着肚子粗喘了两声。
“可我既不想当狗,也不想去死。”
他丧心病狂地相中了手中的剑,痴迷地高举起来:“狂蟒尚且能够断尾求生,我又有何不能舍弃的?”
“不要——”轩辕麟万没想到他竟这般决绝,惊呼一声,仓惶阻拦。
轩辕骋仿若未闻,毫不留情地挥剑一刀砍断自己手臂。
热烫的鲜血洒落在轩辕麟脸上几滴,他像是被灼伤了一般,害怕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轩辕骋的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剧痛使他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声,捂在断口处的手颤栗不止。
他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却硬是抬头瞪圆了眼睛,转动着眼珠瞟向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目光冰冷且恶毒。
这样一个敌众我寡的环境很快让轩辕骋感受到不安,他身上浮起一种类似兽类的警觉,忽而身形一颤,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转身迅速逃窜至林中。
除了鬼车照旧的鼾声,大家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任谁也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而且竟是以这般收场。
万知犹豫再三,决定最先打破沉默:“这样,还用追么?”
他是几人里头状态最好的,饶是如此,阵法的巨大消耗依然让他有些吃不消。他生怕自己这头一撒手,会给其他师兄陡然增添许多压力。
“不用。”先回答他的反倒是轩辕麟。
说这话时,他短暂地将自己从恐惧的阴影中抽离出来,正扶着地面缓慢站起身。
夜晚幽冷,尤其是在山上,寒气更是不停地往人骨子里头渗。
“他活不了了,就再给他多留最后一刻钟吧。”
轩辕麟佝偻着背,失落落魄地弯腰将那条断臂上的同心锁取下。原本扣得死死的镯子,此刻却轻而易举地脱了手。
收好同心锁,轩辕麟接着缓步移至阵法边上,步履蹒跚得像位老者。岁月仿佛一下子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他逼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封煜所布的阵法上,飞快地做着思考。
毫无疑问,封煜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了最合适的阵法。
之所以说合适,一来是初布此阵之时,并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提前部署,封煜在得出天黑之前无法杀掉鬼车的判断之后转而改布阵法,自然也就来不及选择太过复杂的;二来,比起困住或者重创妖兽,让它沉睡的阵法会更容易奏效。
毕竟再怎么厉害的阵法,在实力悬殊之下,能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实在是场豪赌。
不过从结果看,还是好的。
大抵是研究明白了,轩辕麟从衣服兜里摸出来一块极品灵石,光从上面透出的光泽便知道是极罕见的。
“封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他自顾自说道:“作为报答,我会帮忙将这阵法改良。虽说没什么大的用处,但多撑上一两刻钟总还是有的。只是之后就要烦请师兄们抓紧想想办法,在场所有人就算拼尽浑身灵力,只怕阵法维持的时间也决计拖延不到天亮。”
轩辕派擅长创制阵法,目前很多宗派常用的阵法中有不少就是出自他家之手,封煜布的这个也不例外。只是现在看来,轩辕派似乎留了一手,外传的阵法上略有瑕疵,这才导致后期灵力耗损极大。
封煜问:“需要我答应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打紧的。只是我师兄他……”轩辕麟顿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黯:“还请诸位权当他今日是死在妖兽手下,刚才之事就此打住,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他自责道:“会变成这样,其实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轩辕麟并不希望轩辕骋连死后还要因为残害同门而被人诟病。
“好,我答应。”封煜一口应下,片刻未曾犹豫。有了这一应,在场所有人自然也都不会再多一句嘴。
说到底,这些都是他们轩辕氏的家事,闹得再凶,只要不伤及无辜,都与他们落云宗无关。
轩辕骋是死是活、死后如何,封煜全然都不关心。
“谢谢。”轩辕麟感激地挤出一丝笑容,忙不迭开始帮着改良阵法,将手中那块极品灵石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我这还有好些灵石,你要不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顾恒安也想帮把手,奈何他并不懂这些。
轩辕麟摇了摇头:“只这一块足以,水满则溢,再多也只能徒增浪费了。”
顾恒安却有点困惑:“这么一直释放灵力维持着也不是办法,我们为什么不趁鬼车睡得正香,一刀砍了它痛快?”
他左右看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法子却始终没有人提出来。
原本紧张严肃的氛围,叫他这一问倒全给搅和了。
封煜闻言被呛得咳了一声,兀自低声嗔怪了一句:“傻不愣登的。”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就连轩辕麟听了也略微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这其中他最擅阵法,便帮着给顾恒安耐心地解释。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也定当遵循因果。沉睡阵法虽然是阵法里头较为简单的一种,却也摆脱不了这中间的规律。”
他一边催发灵石中蕴藏的灵力,一边继续说道:“究其原理,阵法也不过是借了天时地利,再辅之以人力的巧妙融合、相辅相成,从而达到借势的效果。”
见顾恒安还是似懂非懂,轩辕麟干脆换种简单的说法:“就拿这个沉睡阵法来说,妖兽在其中沉睡,你要想入阵杀它,就必然同样需要先经历阵法的因果,可是一旦陷入沉睡状态,你又怎么能杀得了它呢?反之,若你想清醒地杀掉他,那就必然得脱离这个阵法,这样就再次违背了布阵的初衷。”
简而言之,要么只能随它睡去,要么等它醒了,你俩老老实实地再干一架分出胜负,布阵什么的也就只能帮着拖延时间而已。
可眼下,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夜晚的妖兽会比之前更加强大,除了万知,他们又都各自负伤,在没想到万全之策,杀妖兽一个措手不及之前,也只能如此。
听明白以后的顾恒安变得更加愁肠百结。
现在可如何是好?
连同憋了许久都未说话的朱子睿,也忍不住想要骂天咒地:“天爷的,这妖兽伤了这么多条人命,作恶多端的,怎得不干脆降道雷直接劈死他算了!”
闻言,顾恒安脑中灵光闪现,一瞬即逝。
他慌忙抓住记忆里残存的最后一撮小尾巴,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