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奉女成婚》风息悠然

58、Chapter 058

　　东京拘置所。
　　这幢外形宛如被铐住的双手的深灰色建筑静静伫立在东京小营，高高拉起的铁丝网和浓郁到深墨绿色的高大松柏，给人以一种肃穆压抑的感觉。
　　青窈的父亲，羽张英治，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九个年头，一年后，将刑满出狱。
　　手冢和青窈办好了探视登记，在卸掉身上所有可能被视为存在安全隐患的物品之后，狱警带着他们走向走廊深处。
　　随着他们的脚步，手冢看见一楞一楞的日光从青窈脸上掠过去，被关在这里的人大多可恨又可怜，就连铁窗里的阳光，似乎也是苍白寒冷的。
　　直到他们在一间探监室门口停下，青窈都没有说话，她抬起手来去推门的瞬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
　　那种暗沉的郁郁之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手冢所熟悉的爱笑的青窈，永远乐观向上，让人看着她，就被治愈到心头温暖。
　　她缓缓的推开探视室厚重的门，这是手冢第一次见到了青窈的父亲。
　　他之前也听青窈说起过，父亲为了给弟弟筹措医药费，被□□利用走/私枪支，青窈说爸爸其实并不清楚，他运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一次东京警视厅布下天罗地网，曾经在东京一带气焰猖獗的黑龙会几乎被连根拔起，头目高山修持枪拒捕被当场击毙，青窈的爸爸当时是司机，也被一起抓获。
　　这件案子在日本警界很轰动，法务大臣亲自批复整肃风气震慑□□，务必严办。几名主犯自不必说，就连从犯也量刑很重。
　　手冢在心里想象过青窈父亲的样子，今天真的见到了，发现和他的想象不太一样。
　　坐在长方桌后面的中年男人，穿着监狱里浅灰色的囚服，两鬓略有斑白，形容却打理的很干净，依稀看得出年轻时俊朗的痕迹。

　　青窈走上前去拥抱爸爸，她甜甜的叫了一声，“爸！”
　　羽张英治微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他拍拍青窈的背，当看见女儿身边的一表人才的年轻男人时，着实愣了一下，“窈窈，这位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嗯。”青窈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拉着手冢给老爸介绍，“他就是手冢国光，是豌豌的爸爸。”
　　羽张英治点头，“是了，豌豌的眉眼跟他很像。”
　　手冢保持了他一贯的淡定从容，礼数周到，“伯父您好。”
　　青窈踢了他一脚，“要叫爸！”
　　手冢看了一眼青窈，她正冲他挤眉弄眼，他很听话的跟着喊，“……爸。”
　　羽张英治深炯的眼睛浮起几丝诧异，“窈窈，难道你们已经结婚了？”
　　青窈和手冢在他对面坐下来，她伸出手去握父亲的手，“还没呢，不过我们确实决定要结婚了，所以今天才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啊。”
　　羽张英治眼神复杂的凝视他们一会，终于露出了微微无奈宠溺的笑容，摇头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青窈有些小女儿情态，用撒娇般的口气问他，“那你答不答应嘛？”
　　父亲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眸光微转盯着手冢，他说，“窈窈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国光说。”
　　窈窈舍不得的瞅瞅男票，把做父亲的都看的笑了，“怎么，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于是她只好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先到外面去了。
　　门被合上，羽张英治朝立在一旁的狱警瞥了一眼，对方似乎会意，走到门边往回拉，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青窈，一个没站稳就扑了进来。
　　手冢的唇角轻微的翘了一下。
　　偷听被抓包的人这回真的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了，青窈抓抓头发，对手冢说，“那我到前面等，你们谈好了告诉我啊。”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羽张英治抬头和那个狱警说，“山田，你先出去。”在狱警离开前他又补充了一句，“等等，给我留包烟。”
　　那人从制服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上，又拍了拍羽张英治的肩膀，才迅速退了出去。
　　手冢国光声色不动的脸上，终于浮起了愕然的神色。
　　他刚才是在命令那个狱警么？
　　羽张英治看出了手冢的不解和疑问，青窈今天幸福可爱的样子，简直和她母亲一模一样。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脸庞隐没在袅袅烟雾之后，音色带着几分苍凉的沧桑落寞，“年轻人，在答应把窈窈嫁给你之前，我想先给你讲个故事。”

　　当羽张英治认识青窈的妈妈小梓时，他还是东京沼泽会的一个年轻小头目，隶属日本最大的暴力团山口组。
　　当时他恰好在小梓打工的饭馆吃饭，闲得无聊教训了一下企图调戏美女服务生的小流氓，虽然他自己也算半个流氓。
　　于是一段孽缘就开始了。
　　羽张英治承认这是孽缘，就像小梓的爸爸说的那样，如果不是认识了他，小梓大概会做个贤妻良母，平淡安稳的过一生。
　　为了能够和她在一起，他决定退出暴力团，当时的沼泽会会长本来打算把他当未来组长培养，他要撇清关系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总算成功了。
　　婚后的日子一直平淡而温馨，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等到儿子青一降生后，情况出现了变化。
　　青一患有严重的地贫，强大的精神和经济压力山一样塌下来，妻子看着往来医院受苦的孩子，整日以泪洗面。
　　这个时候，黑龙会的会长高山修竟然找上了他。
　　不同于一般的暴力团，黑龙会吸收了一批只认钱的亡命之徒，在关东一带迅速壮大，成员大多心肠狠辣，走私暗杀，逼良为娼，只要是能赚钱的勾当，来者不拒。
　　高山修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不久会有一票大生意，他们要从台湾走私一大批枪支，改装后高价转卖。
　　羽张英治对枪械很在行，如果他愿意入伙的话，报酬丰厚。
　　他其实不想再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如果某些暴力团组长还能讲点江湖道义的话，高山修就是一条冷血的蛇，不知何时会反咬你一口。况且，一旦陷入这个泥潭，他就无法抽身了。
　　可他确实需要钱。
　　他想了一夜，假意应承下来，然后在天快亮的时候，走进了东京警视厅的大门。
　　他向警察提供了自己知道的信息，正好警视厅盯着黑龙会很久了，正愁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果他能够成功帮助警察捣毁这个团伙，青一的医药费也能有着落了。
　　事情的发展正如他预料的，在交易现场，警方如天降神兵，把黑龙会的主要头目们杀的措手不及。
　　现场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他没有想到的是，小梓竟然来了。
　　她偷听到了他和高山修的对话，她以为丈夫为了救儿子要铤而走险，她是来劝阻他的。
　　他的妻子不幸被流弹击中，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不行了。
　　他流着眼泪答应小梓，一定要照顾好孩子，一定要做一个好父亲，不要再和那些人牵扯上关系。
　　小梓的父母带走了冰冷的女儿，两位老人认为是他的不知悔改害死了小梓，不愿意原谅他。
　　羽张英治当时不敢告诉两个年幼的孩子真相，至今青窈都不知道，妈妈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她一直以为妈妈是因为家里的这些不幸，压力过大才离家出走的。
　　羽张英治和黑龙会的余部一起被送上法庭，本来他是可以作为警方的污点证人免于刑罚，但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也就是他的辩护律师告诉他一个坏消息，高山修竟然是山口组二把手高山清司的私生子，高山清司一直没有放弃调查这件事，他要把告密的内鬼找出来，为惨死的儿子报仇。
　　如果他未被判刑，或者被蹊跷减刑，他的孩子就会有危险。山口组无处不在，他只有一个人，没办法和他们对抗。
　　他不能够再忍受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当事警察简直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他怀着对妻子的愧疚，做出了决定，放弃污点证人的权利。
　　羽张英治用十年的光阴，保全了青窈和青一的平安。
　　严格来说，他不能算这里的犯人，他这些年做的几乎是狱警差不多的工作，除了没有自由。

　　暗淡的天光在手冢国光冰凉的镜片上流转，难以掩饰凤目里流露的诧异神情。
　　手冢主修法律，他通过一些渠道去查阅过当时的报道和庭审记录，发现当事律师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抗辩，这让手冢觉得有些奇怪，他不着边际的想，要么是代理律师跟青窈爸爸有仇，要么就是青窈爸爸根本没想要减刑。
　　羽张英治按灭烟蒂，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就是青窈也没有，一下子吐露出来，心里仿佛松快了很多，他笑起来，眼睛下的几道鱼尾纹伸展开，更显得目若朗星，“国光，窈窈每次来的时候，总会给我讲一些外面的趣事，谈到你的时候，她的快乐都能感染到我，她真的很喜欢你。她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傻丫头，你可不能欺负她。”
　　“窈窈从小就很乖，我入狱之前嘱咐他们要姐弟扶持，不离不弃，我没想到，她竟然做出生女救弟的决定，这是你们两个的缘分。”
　　他盯着手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他，“如果我把心爱的女儿交给你，你会像我一样守护她，疼爱她吗？”
　　这就是一个男人的父爱，深沉到另他肃然起敬。
　　手冢国光站起来，恭敬的执子婿之礼，庄重而虔诚，“我向您保证，我会爱她一生。”
　　“好，好！”羽张英治有些激动，他让手冢去把青窈叫进来。
　　小两口当着他的面写好了结婚届，羽张英治在证婚人栏端端正正书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下印鉴的时候，他的手经不住微微颤抖。

　　探视时间结束，青窈和手冢手牵手，走出了拘置所大楼。
　　青窈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身侧清冷男人款款的拥住她，秋风剪碎两人异色的刘海，彼此的骨节漂亮精致。
　　她抬头，好奇的问，“爸爸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手冢国光唔了一声，声音温柔至极，“他说，傻丫头终于有人要了，爸爸很欣慰。”
　　青窈嘟嘴，瞳眸有湿漉漉的清透和可爱，“你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