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找》覆遥

8、联盟

　　周衍这一声娇喘，为他招来了“禁身之祸”。
　　老石得住他的时候，他已经铺好了摊，盘着腿往那儿一坐，连商品都拿了出来，就差把那话筒拿出来喊了。
　　周衍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联盟的人，刚拿出一小袋东西，头还没回就说：“来了的先认认地盘，速度去推销。”
　　结果转头一看，就对上老石气冲冲的眼神。
　　他吓得手一松，那一小袋东西全掉在地上，零零星星到处都是。
　　“石老师，”周衍站起来，故作镇定地说：“您……这是怎么了？这么气。”
　　“怎么了？！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老石不常生气，能逼他生真气的绝对是重大错误。
　　而现在，双眼正圆，头上冒气，已经不是“怒火中烧”可以形容的。
　　“你自己抬头看看，全校有一个像你这样疯疯癫癫跑出来的吗？”
　　周衍都不用抬头，操场上人声鼎沸，从他身边路过的人络绎不绝。
　　“老师，起码都没有站队的……吧。”周衍说这话时战战兢兢，声音略有颤抖。典型的“用最害怕的状态说最狠的话。”
　　“你说错一点，”老石同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唬人的话，“六班还在很乖站队。”

　　操场南端，高二六班整整齐齐地站成两队，全在静候老石发令。
　　许言的头，跟个拨浪鼓似的，发疯地摇。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老石揪着周衍回来的影子。
　　“啊啊啊，怎么还不回来啊。”许言的蔫气已经无处发泄，耸拉个肩，还装成大人似地“连连叹气”，“为什么，他要如此激动？”
　　“他就比你早一步，要不是老石反应过来抓他，下一个就是你。”黎清晴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
　　“哎呀姐姐——”许言突然学起他的好兄弟“周·卖萌大师·衍”，“不要那么无情主义嘛。再说，我有那么欣喜若狂吗？”
　　只是许言和周衍有本质上的区别：周衍那是真萌，许言那是真猛。
　　可想而知，崩得有多么惨烈。
　　彼时黎清晴和娄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你要是不狂，六班就不是六班了。”
　　“还有，别乱学周衍。你要是能跟他学成也行啊，关键是学不成。”黎清晴转头时又补了一刀。刀得许言疼得要命，鲜血淋漓，又无可反驳，只得小声抱怨。
　　“不过他说的也是，老石怎么还没回来。”娄玥想想许言的话，也有几分疑惑，“周衍也不是特别麻烦的那种，总不可能老石追着他打。”
　　“那是你不知道，”队尾一直在听他们唠嗑的秦昇突然发言，他们几个一齐扭过头。
　　秦昇看这三双好奇的眼神，就想皮一下：“都这么想听？”
　　“想！”没事儿话老石一直都是他们的小乐趣。
　　“咳咳，嗯好。”他故作神秘地放低声音，招招手把他们聚在一起，像是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那我就告诉你们……”
　　凌璿无语地站在秦昇身旁，用看幼稚园里的小孩神情看着他瞎扯。
　　“那时候，大概上个学期吧，我还没转到六班，不过你们老石也是略有耳闻。那天，我被我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他话锋一转，又解释一下，“哦，忘告诉你们了，十一班的老班也是物理老师，叫叶闫。”
　　“叶闫是十一班班主任吗？”
　　“我听说叶闫和老石是发小啊。”
　　“对，二人确实是这么一种关系。”秦昇解了他们的疑惑，“言归正传，然后我就看见老石在训人。”
　　“因为我有公务在身，所以在办公室久留了一会儿。大概二十分钟吧。等我处理好事情准备回教室，他还没训完。”
　　或许是听得有点儿意犹未尽，这个答案已经颠覆了他们对老石的认知。几人一时竟没有接话，蹙眉盯着秦昇，一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的样子。
　　“你们……别冷场啊。我知道你们很难以置信。”
　　许言的接受能力比较强，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说：“哦哦，对不起。主要这话给我展现了一个全新的老石。不过我真的想不明白，老石对我们这么好，拖堂都是能少就少，怎么会……你确定是二十分钟？”
　　“我掐着表呢。”
　　“那就是说，老石得好一会儿了。”娄玥有一点点失落。
　　“嗯……我还是有点儿怀疑，毕竟老石对我们好到离谱。对了，你看清老石训的谁吗？是六班的人吗？”
　　“那时候秦昇还没来呢，他怎么会知道？”
　　“不是六班的。”秦昇很有把握地说。
　　许言不可思议地说：“你居然真的记得？！”
　　“我又不脸盲，而且，你秦哥的记忆力还是可以的。”秦昇自信地点点头。
　　许言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流露着羡慕，简直要当场拜秦昇为师。他用有幸对神交谈般“虔诚”的语气说：“秦哥——”
　　“什么记性好啊，那是我告诉他的。”
　　许言都快从袋子里掏出拜师礼了，凌璿这一不冷不热的插话，手悬在袋子里，一脸蒙地看着凌璿。
　　“老石训的时间有点长，我正好也被叶闫叫来帮忙。随便回答一下他的问题。”
　　秦昇一手搭好的台，凌璿很平淡就拆得一干二净。
　　就如他本人一样，是不可触及的深渊。
　　看可以，别看太久。
　　“是，确实是凌大学霸告诉我的。”秦昇不可否认地招供，“凌大学霸还说，那是他把六班……”
　　“宋佳彤。”
　　“对，宋佳彤。把她误伤了。”

　　高一的时候，天还没那么燥热。秦昇凌璿坐在离老石最远的办公桌改卷子，耳朵却还是震得不轻。
　　一个头染黄毛的小混混靠墙站着，穿着四中的校服，一看就是学生派的□□老大。他低着头，张扬跋扈的气焰在老石的唾沫星子下消散全无。
　　“你看看你这德行，还穿着四中的校服。胆大了敢在我们班惹事儿了是吧。”
　　“你打，你找个偏点儿的地方打，请你不要误伤人家小姑娘。”
　　秦昇一边听一边笑，轻轻戳了戳旁边的凌璿说：“朋友，这你们老班吗？太好笑了。”
　　凌璿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别的班主任抓着惹事儿的，肯定是把校规先倒出来。”
　　秦昇伸出手指指老石：“这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他向来对我们很好，要有人动我们班一根汗毛，他能拉上全班追你打。”
　　“为什么是追着我打？”
　　“……”
　　凌璿起身要去叫老石。
　　“别别，朋友我害怕。到时候看见他率领大军来扁，我可能当场吓趴。”
　　水笔在凌璿手里转了一圈，他又重新坐下：“知道就行。”

　　“所以，你们其实很早就认识了？”
　　某些人的关注点总与他人不同。
　　“也不是认识吧，就属于……合作？”
　　凌璿不想解释。
　　“合作？”许言身为六班情报组一线工作人员，真的算是敬业了。
　　“偶遇？”秦昇忽然觉得这事儿说得很不是时候，毕竟槐花饼的事对于他们来说不一定“过去了”，他试图“无意之间”绕开这个地雷，“唉这都是小事，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许言明摆着不肯罢休。
　　“真没事儿，别问。”
　　还是凌璿的话有效，“制冷空调”的风一吹，瞬间把许言的碎嘴“冻”上了。他暗暗发下毒誓：我会为了六班探清他们的底细！
　　“唉唉唉，回来了回来了。”
　　许言想着，缓缓扭过头，刚一侧身就看见老石揪着周衍从操场上“扬长而来”。
　　“你就在这儿站着吧，不是激动吗？你看着他们激动吧！”老石明显气还未消，说话都恨不得冒烟，“看看耽误大家多少时间？！”
　　他背对队伍深吸一口气，转回来已经平复了心情，他轻松地“呵呵”一笑：“失态了各位，请大家屏蔽一下。哦对，拿上你们东西，快去卖吧。”
　　全班没一个敢动的。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有人相视一下，然后所有人，很整齐地爆发出“小行星撞地球”的一声：“耶！！！”

　　因为那张不金贵的嘴，周衍无法带着他的联盟叱吒沙场。他坐在足球架旁，提前对许言交代了“遗言”：“带着我们强大的联盟，勇往直前！”
　　“周，你放心。我定会领着联盟一直往前走。你会看到我们胜利归来的一刻。”真的，演的有模有样，考个戏剧学院没什么问题。
　　“那还不快去？！”周衍使劲把许言推向摊位。
　　许言一边往前赶一边回头说：“您放心吧，我们联盟没问题！”
　　“我相信你们！！加油！！”周衍大声喊着，手举过头顶，高高竖起两个大拇指。

　　西边一个角落，是许言和牺牲的周衍一手撑起的巨强联盟……
　　就是地儿有点儿偏，重新开张的一个小小摊位，在人声鼎沸的操场里显得没有存在感。
　　“盟主已经成为了‘烈士’，现在我先暂任周衍的位置。”许言拿着个小话筒，郑重地宣布，“好了，大家各司其职，速度干起来！”
　　凌璿拿了几本书就走了。秦昇看着他越走越远的影子，逐渐淡出他的视线，最后连他人都淹没在人群中。
　　别人都是三五成群，他只有一个人，自己掂着透明塑料袋，慢慢消失不见。
　　秦昇突然有点难过。虽说这难过情理不通，但他还是捅了捅许言：“凌大学霸一直都这样儿吗？”
　　“哪样？”
　　“不易近人的样儿。”
　　“是，高一就这样儿。每天生活除了刷题，就是吃饭睡觉。从没看见过他跟谁很要好。而且他不喜欢人多。”许言有点奇怪，“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儿，看他没个朋友，怪难受的。”秦昇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是场上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凌璿最讨厌的地方。
　　“嗯……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几个就算是他的朋友了。”
　　“啊？”
　　“放眼整个六班，也就我们有幸跟他多说过几句话了。”他又拍拍秦昇的肩，调侃地说“你最厉害，刚来六班就成了璿哥同桌，还能在短时间内与他这么……关系特别。”
　　秦昇疑惑道：“有什么特别？”
　　“其实，在六班有很多关于你们的传言，”许言小心翼翼地回答，好像答错了，下一秒就能踩爆个炸弹，“包括抢饼那事儿，我和周衍也知道。”
　　“不过我们没外传，相信我，只有六个人知道。”
　　秦昇有点赖地笑一下：“那我应该谢谢你？”
　　“不敢当不敢当。”许言表示“我承让”，“不过也是，我们这都是两年磨炼也没法儿和璿哥好到哪儿去，你一上来就成功吸引璿哥注意了。”
　　秦昇偏头扬了下嘴角：“可能是因为同桌缘故。”
　　“是吗？当年璿哥可是跟谁都不愿意做同桌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许言看了眼表，一拍脑门说：“聊的有点儿久了，我得赶紧去推销了。”
　　秦昇看着许言又抓了一盒手办，匆匆忙忙塞进袋里，突然叫住他：“你知不知道班里还有谁很会记账？”
　　“老晴姐姐吧，她妈妈是会计，她多多少少专业点儿，”他又指着自己，很“谦逊”地说“说实话，我也不错。”
　　“能否帮我个忙。”
　　“什么？”
　　“换一下岗位。”

　　凌璿闲游在宽大的操场上，手上的几本书早就卖完了。
　　他是那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实力”的双好人士，现在没必要用“实力”而已。他都不用张嘴，随便往哪儿一站，就会有不少人来刷他业绩。
　　一来是想沾沾学神的光，但大部分都是想见见学神真人。他天天都把自己闷在教室里刷题，一天出班门不超过三次。除了同班同学，很少有外班知道凌璿长什么样。
　　不过真的很好辨认，实在是好看得没话说，才能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就认出来。
　　他感觉到手腕被人拽了一下，回头看到秦昇提着一袋子小东西，像是在等他。
　　“你怎么来了？”凌璿神色淡淡地说。越是这样，就越给人一种疏离生冷的感觉。就像有一道隔膜，把他和这个世界隔开，他站在世界的尽头，不为人知的地方，一个人独处了十七年。
　　“来蹭蹭凌大学霸的福。”
　　凌璿还是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不是应该在摊里记账吗？”
　　“我跟许言换岗了，他和老晴姐姐记账。”
　　“所以？”
　　“我和凌大学霸合作销售。”
　　幸运的是，凌璿竟没有直接“委婉”地拒绝“直走左转西头回摊上”，而是停了几秒，转身接着往前走。
　　秦昇赶紧跟上去说：“那，凌大学霸，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同意了。”
　　凌璿仍不说话。
　　“凌大学霸？”
　　凌大学霸听不见。
　　“凌璿？”
　　凌璿也听不见。
　　“璿……哥？”
　　凌璿终于看向他：“要跟着我就别叨叨。”
　　秦昇又自觉闭嘴。
　　这次“合作”出乎意料地顺利，水火不容的两位学霸罕见地融洽了一会儿，加上比校草还校草的帅脸，简直是行走的“活招牌”。秦昇一袋东西一下子售空，总的算算利润不少。
　　主要这场面真的引人注目：十七岁轻狂少年和制冷空调学神。
　　用其他女生的话就是：“想想就激动！”

　　他们带回一小袋子战利品，许言也把久经“沙”场的乱摊收好了。
　　“许言，给！我们卖回来了！”
　　周衍不知何时摸到许言身后，突然蹦出来：“欢迎大神回家！！”
　　许言“啪”地扔了账本，低声骂了句“操”，追着周衍死命打：“你怎么不再喊大点儿声？我吓出心脏病了你负责？！”
　　“唉，常事，不用理这俩傻瓜。”黎清晴没有希望地摇摇头，捡起账本又说：“你们卖了多少？我记下账。”
　　秦昇把袋子递给她：“都在这里放着。”
　　黎清晴解开袋子，封袋底的钞票抓了六把才抓完，有的面值还不小。她抓的时候，像极了犯罪团伙掠夺保险柜的钱。
　　她把这坨钞票分类整好，一边算一边嘟囔：“你们这牛啊，才一会儿怎么就挣来这么多money……”
　　黎清晴说不下去了，她放下笔，盯着账本上最后的总值。
　　上面有一个令人惊叹的数字：666元。
　　这是一个不让其他摊子活的故事……
　　黎清晴：“……”
　　“老晴姐姐，算出来没？”许言凑到黎清晴身边看了眼账本，就呆在原地好一半天。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吧，他抬头“瞻仰”高大的两位“天神”，默默地伸出大拇指。
　　“怎么样，这个业绩满意吗？”秦昇很“低调”地说。
　　“太满意了。”
　　“我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本事。”
　　“佩服佩服，实名的佩服。”
　　“这是个吉利的数字。”
　　秦昇更“低调”了：“那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
　　许言狡黠地笑了：“放心，都想好了！预备——起！”
　　“秦哥，威武！”
　　“璿哥，霸气！”
　　“‘勤学’，开光！
　　“无人能敌！”
　　凌璿：“……”
　　“谢谢各位，谢谢大家支持。”秦昇心满意足地“谦虚”地说。
　　黎清晴开朗地笑着说：“我们可以提前庆祝，这回稳了。”
　　“稳得很。”周衍身为盟主，“年少老成”地说，“对了，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给联盟起个名字，不能那么不正式地叫‘学霸联盟’吧。”
　　普天庆贺，某些人终于审美上线了。
　　“要霸气，洋气，实用，朗朗上口，能体现本联盟可怕的实力……”
　　要求挺多。
　　“我想到一个，”秦昇举手说，“不过是英语。”
　　“英语好啊，说来听听。”
　　“First 联盟。”
　　“First 联盟？”
　　“对，first意有第一。翻译过来就是我们联盟比是第一。”
　　“First 联盟，First 联盟……”许言念了几遍，一拍手发疯叫道：“可以啊秦哥，符合我们所有需求。”
　　“完美！”
　　“璿哥怎么样？同意这个名称吗？”
　　凌璿破天荒地点点头。
　　“好，”周衍整整衣领发话，“我宣布，First 联盟正式出道！”
　　“好！！！”
　　“Frist 联盟最棒！”
　　“我们只争第一！”
　　午间的热风捎过四中，操场上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少年们像是同世界宣告，惊鸿浩大。
　　First 联盟，只争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