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三十六计[穿书]》左浔

9、厚积薄发（三）

　　夜子修坐在小鹿背上，整个人都看傻了，可他并不觉得血腥恐怖，只觉得心潮澎湃，敬仰不已。

　　这时，远处有哨声传来，楚寻欢眉头一簇，执着鲜血淋漓的剑，环顾四周，看样子这波山匪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他们应该是分几个人在一片地方驻扎觅食，但一有不对劲，就会吹哨唤来同伙帮忙，刚刚在丛林里究竟还有多少人，他也一时没顾得上细探。

　　不远处的密林间忽然有匆匆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应该不止两人，最起码四人以上，楚寻欢回头冲着小白鹿吩咐道：“先带他走。”

　　小白鹿“呦呦”叫了两声，扬了扬脖子，很快向着反方向跑，背上的夜子修下意识地抱住了小鹿的脖子，他扭着头，一直看向后方那个英挺的背影。

　　他睁大眼，见后方的丛林里冒出来了四五个山匪，个个凶神恶煞，二话不说就要挥着刀冲向仙人哥哥，可林中那个身影迅捷如雷，轻功了得，三两步飞跃到树干之上，躲过了袭击来的刀剑，转而又快速飞至上空，手腕挽起无数剑花，噼啪几招，招招致命，瞬间将四五个人全部一剑封喉，毫不留情！

　　一个轻身落地，剑身染满了鲜血，那张戴着半张面具的脸微微侧目，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气息不乱，稳若泰山。

　　夜子修正满眼憧憬地看着，这时，耳边突然听到了一个大喊声，前面的树后竟又有一人冒了出来，挥剑而来，他吓了一跳，就在这时，身下的小白鹿一个扭身，鹿角对准了那人，霎时，鹿角中竟然露出了一把剑刃，直直刺入来人的胸口！

　　夜子修一惊，这才发现小白鹿的鹿角暗藏玄机，竟是内有刀刃！？

　　那人口吐鲜血，倒地而亡，胸口洇出大片血渍。

　　“小仙鹿……”夜子修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瞬间找回了理智，仔细瞧了瞧小白鹿。

　　他伸手摸了摸鹿背，刚刚慌乱和惊愕中，哪里顾得上细看，这会儿他才发现这只小白鹿竟是用木头做的？竟然不是真的动物？这究竟是何物！？

　　他心中又惊又喜，血液里流淌着一份天生的热忱，喜不自胜地用双手抱住了小白鹿，眯眼笑着：“小仙鹿，你好厉害！”

　　木甲鹿早已通了人性，就“呦呦”叫了两声，乖巧地蹭了蹭夜子修圆润的脸蛋。

　　楚寻欢慢慢擦拭了一下手里的剑，捡起剑鞘，边走过来边轻缓地将剑收回剑鞘中，步态稳健，身姿挺拔。

　　等他走近了，夜子修呼吸一凝，抬头便看见了半张白皙清俊的脸，不由得眼睛发直，此时，夜凉如水，寒意蚀骨，可这个人的声音宛若温流，涌在他的心上。

　　“这附近多是山匪，以后不要一人深夜出来玩耍，你是哪家的孩子，我送你回去吧。”楚寻欢说着，浑然忘记自己现在不过也才十五岁。

　　这时，借着月光，他才瞧见了孩子身上的淤青。

　　他眉头一簇，忧心忡忡地伸手，轻轻抬起了夜子修的一只小手，问道：“这是被那些山匪所伤？”

　　夜子修抬头看着他，犹如仰望着高不可攀的仙人，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勇气，匆忙赧然地低下头，有些拘谨地道：“不、不是……是我兄长。”

　　楚寻欢心里一怔，夜色已深，半截面具下的脸神色难辨，他语气凝重：“既是你的兄长又为何如此待你？”

　　刚问完，他心里又似乎有了答案，可那天象真的如此玄妙么。

　　夜子修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垂着眼，灰心丧气的样子：“大夫人不喜欢我娘，所以也不喜欢我，兄长自然跟着……也不喜欢我。”

　　楚寻欢长叹一声，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命苦，他抬手摸了摸孩子肿胀的那只眼，莫名心酸不已，可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干涉过多，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事。

　　这时，夜子修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仙人哥哥的手好暖……

　　楚寻欢想起临出门的时候可能带了一瓶伤药，就浑身上下翻了翻，半天才从衣袖里找出来了一瓶跌打损伤丸，他打开瓶子倒出来一颗很快在掌心捏碎成泥，然后柔声对眼前的小孩道：“这是我平时外出带的伤药，可治你身上的外伤，你先不要动。”

　　夜子修见他凑了过来，很快羞赧地低下头，他根本不敢看他。

　　“此药性烈，药效快，所以可能会有点痛，稍微忍一忍。”

　　“……嗯。”

　　借着月光，楚寻欢一点一点地把伤药涂抹在他身上四处淤青上，这孩子明明疼得细细颤抖，却始终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可眼泪掉出来了一滴，看起来怪委屈的，楚寻欢还是无法理解，他兄长怎么会出手这样重。

　　上好药后，夜子修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仙人哥哥，这只小鹿是木头做的吗？”

　　提起偃术，面具后一双幽冷的眼染上了笑意，他声音温柔，仿若拂柳的春风：“是啊，是不是很厉害？”

　　“嗯！”夜子修又抱了抱小白鹿，“它好像能通人性，仙人哥哥用的是什么术法？”

　　“这也并非完全用了术法，而是在偃术的基础上加了一些灵力，时间久了，这些小动物与真的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反而不会担心他们因为寿数很短，以后无法陪伴在身边。”楚寻欢耐心地解释着，目光始终落在小孩子的眼睛里。

　　这个孩子的眼睛很好看，深邃有神，湛蓝色的，像是澄澈的晴空。

　　……等等。

　　楚寻欢心里“咯噔”一响，他依稀记得原著里，夜子修的眼就是湛蓝色的，深眸高鼻……

　　他今日是亲自来凡界寻找一种稀有木材，这才寻到了这附近的密林，正巧看见一个孩子正被两个山匪围困，想都没想便出手相救了……应该不能这么巧吧？书里并没有提过二人小时候的相遇经历。

　　基于这几个月，因为他有意无意的行为都触发了不少支线，所以，这会儿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而且在这个书中世界，有这种异域长相的人是很多的。

　　正思忖着，见小孩又温柔地摸了摸鹿背，似是极其喜爱，楚寻欢对他道：“你若喜欢这只小鹿，不如就送给你吧。”

　　夜子修惊喜交加地抬头看向楚寻欢，可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散了，眼底心灰意冷的，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不行……以前父亲从外面得了什么新奇的小玩意最后都会被兄长抢走，若是把小仙鹿带回去……他若喜欢能善待还好，就把他会……”

　　说着，小孩子的小脸泛红，委屈地挤出一滴眼泪，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偶然从外面捡到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狗元宝，后来因为兄长怕狗，吵闹一番后，大夫人就亲手将元宝打死了，当着他的面。

　　到现在，他都不敢再看外面路上的流浪狗，只一眼，就心如刀割。

　　楚寻欢沉默半晌，没作声，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五岁离开父母和兄长，若不是前些日子逍遥王得知他身受重伤来山一次，记忆里他们的样子该是都有些模糊了，待他如何，他也很难讲清，他只知道，每逢新年腊月，逍遥王和王妃会来山上看望他一次，一家人匆匆吃一次团圆饭，就速速离山，生怕应了老道长的话，幺儿不宜接触太多凡界，易招致大灾。

　　他虽然心如明镜，什么都了解，可不管作为谁，楚寻欢也好，江策也好，他就是无法和逍遥王热络起来，代入角色的话，十年了……

　　老道长说他活不过十五岁，果然……楚寻欢在十五岁这年，因为涉入凡界朝政而遭到了刺杀。

　　“咕噜”一声响，断了楚寻欢的思路，他见小孩面红耳赤地抱着自己肚子感到害羞，心里一笑，从身上翻出几块饼递过去：“喏，快吃吧。”

　　夜子修实在饿坏了，顾不得被仙人哥哥笑话，忙拿了过来啃了几口。

　　楚寻欢手上沾了点饼渣，他抬指舔了一下，不愧是他做的，简直难以下咽。

　　他不好意思地淡笑：“这是我闲着没事自己琢磨做的饼，应该是不太好吃，你先凑合凑合。”

　　夜子修动作一停，看了他一眼，一听这饼是他亲手做的，反而啃得更加疯狂。

　　“呃……”楚寻欢又翻出来水壶递给他，“你吃慢点啊……不要噎到了。”

　　这孩子啃饼的样子很是执着，好像入了魔似的，再也顾不得一切，眼里只有那块饼，这给楚寻欢看得微怔，他拍拍孩子的背：“慢点吃，喝点水。”

　　直到看着他吃饱喝足，楚寻欢心里才好受了点。

　　“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还有，你一个孩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单独外出了，最近多有山匪出没，万事小心。”楚寻欢又提醒道。

　　夜子修乖乖点点头。

　　于是，楚寻欢和小白鹿并行慢慢往前走着，小鹿背上载着瘦小的小子修，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仙人哥哥的身上，月华流彩，流淌在他褐色的衣衫上，让他周身宛若浸在皎月之中，华美清贵。

　　“仙人哥哥……”夜子修开口，声音很小，“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楚寻欢步子一停，无声地伸出一只手来。

　　夜子修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那只手好像只比他的大一点点，但干净白皙，好像整只手也浸在月光里。他小心翼翼地握了上去，可一想到自己跑得浑身都是泥，手也肯定脏死了，又瞬间缩了回去，他怕玷污了仙人。

　　楚寻欢一眼看穿小孩子的心思，立刻抓回了他的小手，轻柔地握在了手里，淡笑一声：“没事，不用怕。”

　　夜子修：“……”

　　他心里瞬间溢满温热。

　　楚寻欢就这样牵着他的小手，一路踏着月光漫步前行。

　　路上，夜子修又小声问他：“仙人哥哥，以后我也能像你一样武功高强，然后去保护别人吗？”

　　楚寻欢唇边有笑意，他向来喜欢心思纯澈至善的人，就鼓励他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想，说不定，以后的你比我还要厉害。”

　　受到鼓励的幼年子修，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爽朗的笑容，他眸子里映着朗月星河，莹润漂亮，他兴奋道：“那我以后一定好好习武，以后也用这双手去保护别人！”

　　“呵，好。”楚寻欢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二人慢慢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跟前，楚寻欢再抬头一看，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含笑的唇也凝住了。

　　眼看着奢华贵气的府邸，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夜府。

　　……

　　此时此刻，楚某人的心情复杂了起来，他慌忙看了一眼在鹿背上的小孩，明亮的深眸，挺翘的鼻梁，圆润的小脸。

　　这数月来，他一心通过【天赋异禀】卡在书阁里学习了无数能用得上的武功和知识，别人用上十几年的功夫，他却只需要几日，但他筹谋算计的都是将来的大事，虽然墨不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布任务给他，但他整日被人谋算，所以谋划的自然也和杀人有关，这主角攻的事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完全忘记了……

　　根本没在走感情线的楚老师陷入了沉思，这运气……确实不错，谁能想到他和夜子修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初次相遇……

　　这时，一个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起来了穿越之前读的那段剧情，夜子修把自己囚禁在曦照城里，拿来了一个木盒，木盒里装的是半截面具和一件褐色衣衫，然后他又匆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

　　楚某人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简直是防不胜防！

　　此刻，他表面上稳如老狗，心里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