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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白和艾塞拉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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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晨今年二十四岁,用他的话说,是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一枚。
可是但凡知道他点底细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个得过且过,不求上进,靠着父母,进了事业单位的一个小职员,说到底,还是个试用的。
而那个社会主义大好青年的标榜,只不过是为了说明他那稳定地徘徊在不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那个关卡下面一点点的微薄工资,以及他坚定不移地站在代表中国最广大阶级——无产阶级中。
林之晨每天过得都挺好,唯一不顺心的就是,父母总是催促他结婚。
有没有搞错,现在哪有二十四岁就结婚的啊。可是看见渐渐老去的父母,林之晨心里虽腹诽着,却还是乖乖去相亲了。
今天,听说相亲对象是个小学教师。林之晨觉得该郑重点。毕竟小学教师好,既是知识分子又要求不高,总归不会像他之前的那几个相亲对象张口就问:“钱,房,车,有否?”吧。虽然他当时也是甚是镇定地接连回答了三个“NO.”
结果他那几个相亲对象听了后皆掉头就走,倒是把吃饭的钱也给他省下了。
所以林之晨今天特地去问了同事借了辆奥迪A4。如今疾驰在马路上那是说不出的畅快和随性。
当然,他还没有领驾驶执照,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学成才的他,车子也开了不知多少遍了,也没见哪次出过事。
快乐地哼着小曲,林之晨还不忘照照后视镜理理头发。
可是等他理好头发将视线转回路上的时候他就再也哼不出曲来了。
因为刚才在头顶一闪而过的,是那个由绿突然变红的指示灯。
完了……完了!林之晨手指深深地蜷起来,指尖刺痛了掌心都没有感觉到。
两百元啊!他竟然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胖乎乎的小身子落入交管的魔爪里么!
“不!”这话还没说完,更大的悲剧就发生了——一个高达三米多的货车,从侧面驶出,横插在了他面前。
他连忙用右脚去够刹车,可是好像够得远了点——他踩在油门上了……
当他飘上天空的时候,他看见那辆奥迪A4已经完全钻进了货车的车尾下,整个路口一片狼藉,他甚至都没看清那车头处的血迹就已经又晕了过去。
冥冥中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啊,身子都已经破损成这样了,不如让他投胎到那边去吧,反正都是高智商类生物,应该没问题。”
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他低头一看,脚下的那……白白硬硬的,还黏黏糊糊的东西……是蛋壳?这么说刚才的蛋壳碎裂声是真的了?
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脑袋有没有发烧,却没想到手竟然是冰冰冷冷的。再惊异地伸到眼前一看,差点没被吓晕。
这……这是爬行动物的脚爪啊……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他用低得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着,闭上眼睛在心里数了1、2、3,再睁开眼,景象还是丝毫没变。
天空突然有一个黑影压过来,他嘴角抽搐的同时,战战兢兢地往上方望去……
一个足有十层楼那么高的绿色恐龙正瞪着它那丝毫没有眼白的眼睛瞧着他,像是打量一个到嘴的食物。
“啊!”无声地惊呼之下,他又晕过去了。
昏迷中一个头上长着牛角,一身黑色的道服的人,正坐在大厅上望着下界正处于混沌中的他,威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我是阎王爷,你不要害怕,你只是投胎到了远古时代的恐龙身上。”
这还能不害怕么,林之晨双眉皱得都拧成了一条绳,他赶紧往前爬了几下,抱住阎王爷的腿失声痛哭:“阎王爷,你行行好吧。我上有老人要抚养,我怎么能丢弃孤寡的老人啊。您就让我回我原来那副臭皮囊里吧。”
“你确定你真的要回去?”阎王爷的话听起来有些诧异:“你那具身体基本上报废了,要是你执意要修好的话,恐怕得花个百十万的手术费。再加上无证驾驶,你回去也是被终生剥夺驾车权利,而且你还闯了红灯,这事故责任怕是你还得负责。本来你死了,保险公司多赔点,你父母可能也不需要付多少钱,如果你回去可就是你自己还了。你可要想好。”
林之晨愣住了,他呆呆抱着阎王的腿足有半分钟才又继续说:“阎王爷,我那投胎的恐龙好像就要被另一只大恐龙吃掉了……”
“不会的,你放心。那只恐龙天天对着晨星祈愿,请上天赐它一宝宝。此情此景终于感动了天庭,故而命我为它择一小恐龙给它抚养。正好那个时候你出车祸了,我就顺手让你进去了。”
此话说完,未等林之晨再反驳一句,便升起一片缭绕紫雾,下脚一踹,又将他给踢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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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晨睁眼的第一天,他的新爹爹便伸出舌头用口水把他全身上下都舔了一个遍,直舔得当时刚刚身为小恐龙的林之晨全身鳞片都竖起来了。
林之晨的这位恐龙爹爹,名字叫做艾塞拉。艾塞拉每天都让林之晨喊他爹爹,但是林之晨牙齿都没长齐,只能吹出点气泡发出点咻咻声,也因此仗着龙龄小还不会说话而死皮赖脸地赖着不喊。
可是小龙的生长显然比人类快得多,没过多少天他就长齐了乳牙,声带里也能发出哼哼的声音了。艾塞拉作为爹爹本着誓死要维护自己最后的那一点抚养权而变得对他不客气起来。
“小宝宝,你要知道,你是我儿子。我期待宝宝你喊我爹爹好久了。这次你一定要喊,呜,你喊不喊?你不喊我就带你到天空飞一圈去。”
林之晨的小绿脸变得发黑了。他老爸老妈催他相亲都没这么死皮赖脸过。
不过说来也惭愧,林之晨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恐高。自从艾塞拉欢天喜地硬是要带他飞出去散步顺便见识一下新世界的时候,艾塞拉就注意到了这点。当时这只小绿恐龙拼着命地用小爪子勒住他的脖子,那小爪尖挠得他痒得差点从天空中掉下来。后来他侧身俯冲想让小家伙体会点飞翔的畅快感,却没想到那小家伙刚长出的牙齿差点把他的鳞片都给咬破了。
艾塞拉偷笑之余很快学会了用这个威胁,逼迫小宝贝以谋取自己的利益。
林之晨磨了磨牙,呜咕了一声,瘫在艾塞拉给他准备的小茅草窝里,很没骨气地,认了恐龙作父了。
艾塞拉再接再厉,开始琢磨着给林之晨起个名字。他看了看瘫作一团的小绿龙额头上的白斑,就一拍爪子定了林之晨的名字——“小白”。
可怜林之晨刚出生不久成天就知道睡觉,也没听见他的这个决定。等到听见艾塞拉擅自喊他“小白”的时候,他鼻孔里喷着小气泡叫唤了半天自己的名字以示抗议,但是对方只把自己那只大小足以比拟他整个头颅的前爪按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然后歪着头睁着大眼睛对他说:“要不,我们再出去飞一圈?”
林之晨就如此这般彻底改名换姓了。
睡觉因为有尾巴而只能侧着身子睡,喝水也只能就着洞口的小山泉喝,家就只是山洞里的一堆茅草窝,这些林之晨都能忍。但是,作为思想境界高,千万年进化才成为高等生物的他,怎么能跟比他的老祖宗山顶洞人还要古老的恐龙一样,用生肉生血作食物!
当第一天艾塞拉扔了一堆生肉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厌恶地瞅了一眼,歪着脖子对着他爹爹皱了皱眉。然后,扭过头半死不活地继续趴在地上。
他才不要跟动物一样茹毛饮血呐。
艾塞拉伸长爪子摸摸他,又翻开手趾摸了摸林之晨的头,确定小白没有生病,这才双爪托腮,甚是诧异不解地自言自语道:“难道小白喜欢吃树叶?”
树叶总好过生肉,小白不甘不愿地连吃了好几天的树叶,肚子里的油水早就空空如也。
山洞就那么大点地方,血水味毫无阻挡地渗进了小白的嫩嫩鼻孔。
小白一边用刚长出的尖牙磨着枯燥无味的树叶,一边偷偷地看着艾塞拉啃骨头。所谓的望梅止渴大概说的就是他现在的这种境况。
艾塞拉发现了,扔下手里上好的臀肉,立起身,看看一旁可怜兮兮的小白。
小白的小短腿艰难地伸在树叶里,一脸委屈地要哭出来的表情,偏偏在看到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恶狠狠地对他呲牙咧嘴,连嘴里细碎的树叶残片都掉出来了。
艾塞拉好笑地伸出前爪把小家伙拎了过来。那小家伙一边瞪着他一边偷偷伸舌头舔他爪子上的血水。
艾塞拉终于忍不住笑了:“小白,来点肉?”
“呜,好吧……”小白盯着那鲜红的新鲜臀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好点点头。
肚子早已咕咕直叫,小白刚张开嘴还没咬下去就又被艾塞拉拎到了一边突出的石头上坐着。
“你牙齿还没长好,我嚼碎了你再吃。”艾塞拉指指肉,又指指自己的嘴巴。他用前爪撕扯下一片肉,嚼碎了又吐到爪心里,然后伸到小白的面前。
小白愣愣看着那混合着乳白色唾液的肉泥,终于眼睛一闭一点点舔干净了。
从此以后,小白的食桌上,天天都是艾塞拉特地为他抓回来的小田鼠还有鸟类,而他一边撕扯着鲜血淋漓的肉喊着好吃一边心里在流血。
经常吃到一半塞牙缝了,他的小胖爪子伸不进牙齿的缝隙里去,艾塞拉就呵呵笑着把他抱到自己坚硬但温暖的怀里,伸出他那可怕的大尖爪子来帮他剔牙。
如此,一直过了十个月。小白终于长到了一米多高了,背后那羽翼上的绒毛也长长了些,勉强可以做点简单的低空滑行了。
小白的这位恐龙爹爹艾塞拉,是只绿色皮肤的翼龙。艾塞拉的长相在恐龙堆里,算是非常标致的了。皮肤绿里透红,鳞片紧紧地贴在身上,背上是两扇轻盈的白色羽翼,不用的时候收在身后,像绣在光滑的尾巴上的一只蝴蝶。
艾塞拉有着光滑圆润的额头和纯清善良的眼神,但是小白对那有着瞬膜的眼睛怎么也淡定不起来。他时常伸出他那绿色的有着三根爪趾的粗短小手,把两根爪尖缩回去,突出一根,然后皱着他细嫩的淡绿额头,鼓着腮帮子细声细气地指责他的爹爹:“你看你,绿粗皮,小眼睛,还那么长的尾巴,真难看。”
然后他的爹爹就委屈的两只眼里滴溜溜的泪珠子直打转:“小白,你尾巴短短的,好像确实挺漂亮。”
小白恶心地吐他一口吐沫:“不要跟我提尾巴。”
“你额头淡绿色的,好看……”
“不许说这个!”
“小白,你手趾短短的……哎呀,不要给我挠痒痒啊……”
“谁给你挠痒痒了!我这是在揍你!”虽然是怒不可遏但因为龙龄的原因却显得细声细气的话语。
艾塞拉曾经拍着胸脯豪言壮志地对小白说,他是一只有理想有目标的尼克拉斯恐龙。所谓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龙,而目标则是和美娇龙生一堆可爱的小龙。然而悲剧的是,他在这生活那么久了却没有看到一个和他同类的恐龙,所以他才向上天祈求希望上天能够赐予他一个孩子。
又有一天,艾塞拉抱着小白看夕阳的时候对小白说,说当他有一天回洞的时候看见了孵化出小白的那颗恐龙蛋的时候简直欢喜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天天抱着那半透明的乳白小蛋放在肚子底下暖着,期待着小白的破壳而出。等到真正看见小白破壳而出,伸着嫩绿的小爪子挠脑袋的时候,激动得直想流泪,凑近了头想把小白放在嘴里含着,可是又怕化了。
小白眨着他那刚长出的透明瞬膜,小身子往后缩了缩,却在看见艾塞拉爱怜地凑近龙头伸出舌头的时候,啪得张开小羽翼半滑半掉了下来,伏在地上,吓得小脸儿都苍白了。
“爹……爹爹……我以后不伸爪子了,您别激动。”
艾塞拉一脸受伤地看着小白,难过地尾巴都蜷在了身前。
“咳,我的意思是这里又没有同族的……龙,爹爹……难道我们以后都要打光棍了?”
小白小心翼翼地往前爬,小爪尖戳了戳艾塞拉的尾巴。
然后两条龙一起看着西天的日光渐渐淡去,看那漫天的红霞变成紫红,看那红彤彤的太阳最终隐入了山后。
两条一大一小的绿色落寞身影都在对着晚霞感叹。
大的在感叹当初为什么没有天天祈祷要一个老婆,有了老婆,还愁没有孩子吗?可是有了孩子,却不得不为老婆发愁。
小的则在感叹果然在人间什么命,在这里也是什么命,上天注定不打算让他讨老婆,在人间直接一场车祸送走了本来很有希望相亲成功的他,在这里则是把他打发到了一个没有异性的世界。
一钩新月升上夜空,漫天的繁星如同碎钻贴在漆黑的夜幕上。冷风吹来的时候,艾塞拉正侧身卧趴在岩壁上抬头数星星。
这个姿势其实不是太舒服,但是因为那碍事的尾巴和烦人的羽翼,没有办法仰躺着,所以就连睡觉的时候他们也都只能侧躺着蜷着身体睡。
小白曾说这是恶心的猫咪睡觉的姿势,要不是趴着更难受他才不要用这种姿势。
“看什么呢?”小白在洞门口焦躁地低空滑飞一小圈后蹲在艾塞拉头颅边病恹恹地问。
“看星星。”艾塞拉一只胳膊支着头,另一只胳膊搭在肚子上,尾巴尖儿摇来摇去。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小白也学着艾塞拉的样子躺在岩壁上,不屑地哼了哼。
“我觉得星星很奇妙啊。你看星星好像会随着周期变化,我总觉得他们在天空转着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回原位。”艾塞拉坐起来,尾巴支着地,保持住自身的平衡,然后抬起前爪把小白拎到了他的肩膀上坐着。然后两条后腿蜷起来,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当然了,因为地球是圆的嘛。”小白抓紧他的脖子确定自己一定不会掉下来后才信心满满地开口说。只可惜上过高中的他显然没怎么好好地听地理老师讲过课。这其实是因为地球的公转自转才造成的。
“圆的?”艾塞拉的眼睛也睁圆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白看。
“是啊,就是说我们从这往那边走,一直走下去,便会从这边又回来。”小白甚是得意地伸出爪子,指了两个相反方向。
“真的?”艾塞拉腾得站起来了,吓得小白赶紧抓紧了他的鳞片以防自己被他甩下去。
“不如我们往那走走,看能不能回来?”艾塞拉身后的羽翼也扑腾扑腾开始乱扇起来。
“别!”小白抓得更紧了,后悔自己当时竟然被他一拎就坐了上来。“要走好~远才能回来呢。一路上还得穿越很多大沙漠,我们就算不渴死也得饿死。”
“大沙漠?那是什么?小白你好像懂得很多啊?”艾塞拉兴奋得鼻孔里喷出股热气,喷得小白满脸都是水雾,没有眼白的瞳孔闪着亮晶晶的光。
“恩,我是上天赐予你的,自然懂得多。”小白歪着脑袋,两条爪子还勾紧着艾塞拉的鳞片,都腾不出来擦擦脸,只好满足地磕了磕牙,算是表明自己十分认同艾塞拉的这番见解。
“对了,爹爹你的父母呢?”小白突然好奇起来,难道爹爹自从打蛋壳里出来,就一直一条龙生活?
“我的父母?”艾塞拉耷拉着脑袋,瞬膜闪了几下。“我的父母去世了,只留下那一山壁的涂鸦给我。”
“是么?”小白同情地看着艾塞拉,虽然他对于去世的苦楚是感同身受,但是却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那一壁的涂鸦他看着不爽已经很久了,要是有什么玄机还算它有点价值。
小白让艾塞拉把他放下来,借着火把的光亮去把那占据整面山壁的涂鸦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这一瞧,倒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那三角状的东西,看起来好像在哪见过,还有这前面重重叠叠的起伏状的线条,总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而且那三角状后面好像长着翅膀的庞然大物,看起来真的有点像他的爹爹。
他赶忙跑到外面的岩壁上来,往西边一望,果然不出所料。那三角形的东西就是最西面的那个火山锥,而前面这些丘陵山地就是那重重叠叠的起伏线条。
那么,按照涂鸦上所画的,那火山锥后面应该就是爹爹……咳咳,也是他的同类的栖息地了!
小白立刻蹦蹦跳跳过来,朝艾塞拉喊着:“爹爹,我知道你的美娇龙在哪里了!”
艾塞拉很开心,尾巴左右直摆:“真的 ?在哪里?在哪里?我们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