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银河》九月时五

11、第十一章

　　最后一天的晚上，恰逢日本的经典电影《情书》重映，李遥和赵银河约了时间一起去看。

　　雪地，信封，回忆 ，荧幕上一点一滴的放过去。

　　两小时后，片尾致谢。

　　观影厅里人不多，灯还未亮，稀稀拉拉的已经有人起身走了。

　　赵银河仍坐着：“这部电影，我看了不下二十遍，但是每次重温，都还是很动容。”

　　李遥问：“这么喜欢吗？”

　　她点头：“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大学的时候，后来我带着我前任看过一次，他不喜欢这种平淡的片子，没有波澜壮阔的情节，没有刀山火海的爱情，我硬拉他来看，散场后我哭了，他不理解，觉得我浪费他时间。”

　　李遥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前任，他不知道这个前任和她孩子的父亲是不是同一任，因此也不敢随便开口，只是说：“可能你们不够契合吧，所以变成前任了。”

　　赵银河说：“嗯，是的，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完全不契合，用了十年的时间互相磨合，然后发现无法磨合，于是走到终点了，一拍两散。”

　　她淡淡笑：“谢谢你陪我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很久没有人陪我这么玩过了，这段回忆很美好，我会一直记得的，很快我就要回国了，也许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祝你学业有成，成为你理想中的科技人才。”

　　李遥沉默了会：“如果你在苏黎世更开心的话，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新的地方，也是新的开始，也许换一个城市，对你反而有好处。”

　　赵银河说：“不是没有考虑过换个地方，可惜我是个恋家的人，生在中国，长在中国，长居国外适应不了。”

　　李遥：“时间可以适应一切，你在国内竞争那么激烈的大环境下都可以闯出一番事业来，在苏黎世会有更多机会。”

　　赵银河笑了：“看来你真是个好好学习的乖宝宝，平时都不上网的吗？”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成功，也没有那么有能力，没有事业，也没有成就，我的中文名叫赵银河，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银河，你上网搜一下，应该可以搜到的。”

　　她起身，拎起包：“再会，小朋友。”

　　李遥在座椅上停顿了两分钟，然后打开手机，搜索“赵银河”三个字。

　　谷歌上资料很清晰，赵银河，女，出生于1992年6月28日，前任济珠工会理事长，任职于2015—2021年，2022年1月申请离职。

　　配偶：海盛集团董事长宋禹泽先生。2014年与其公开交往，育有一子，出生于2017年。

　　后面有很多条夹带的新闻。

　　2018年7月，宋先生携女友共同出席……

　　201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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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1月，赵银河女士单方面宣布与宋先生和平分手。

　　*

　　国内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赵银河回去处理，工会的项目尚未完全交接，她分到的房产中有三套写的是宋先生和她共同的名字，还有很多手续要处理，爸妈也是满肚子情绪每天三个电话催她回趟老家好好聊一聊。

　　原本已经订好票准备回去了，临走前又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张口就是：“我真想骂死你，当初非要跟宋禹泽的是你，现在非要走的也是你，你要分手怎么不早点分，你生个孩子再分，小寒这么小就成了单亲的孩子，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我现在打电话到那边去，都没人接了，宋家分明就是故意不让我们联系小寒，我真是越想越气，气的我火冒三百丈，小寒是我外孙子，凭什么便宜他们家？无论如何你得把他抢过来，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

　　赵银河心情复杂，想到各种让她头疼的事情，干脆多摆烂几天。

　　她计划再多待一个礼拜，给自己休个长假，然后以神清气爽的姿态回去大干一场。

　　然后这一逗留，就逗留了两个月。

　　在这期间她和李遥已经不再联系了，每天就是逛街，吃饭，到处玩，用脚步丈量城区的大街小巷，然后越来越喜欢这里。

　　一个天气有些阴的周五，因为下小雨她没有出去，窝在酒店房间里，泡了一杯热拿铁，趴在床上看《佳丽》最新的杂志。

　　然后接到一个电话，有些熟悉的声音：“Lily，你还在苏黎世吗？我上次好像看见你了，但是没敢过去确认。”

　　他平缓而温和的问题，让赵银河找不到理由隐瞒：“嗯，是的，我还在这里。”

　　隔着手机，李遥的声音有些飘渺：“Lily，你到窗边，看楼下。”

　　他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却还是叫她Lily。

　　赵银河起身，往窗前走：“你可以叫我本名，Lily这个名字几乎没人叫。”

　　“可我认识的是Lily，以后你听到Lily这个名字，会想起我吗？”

　　窗外天色很暗，气温潮湿，屋内灯火通明，一盏光亮充足的黄色照明灯点亮了赵银河的脸庞。

　　李遥站在马路对面，隔着车流和人群，将唇靠近手机听筒的位置：“Lily，可以下来一趟吗？”

　　赵银河站在窗前，裹着围巾，长发披落。

　　隔着一扇窗，屋内老式留音机里还在放着碟片。

　　歌词里一句又一句缠绵悱恻的love，多么奇特的氛围。

　　电话里声音又响起，李遥在那一边微笑着说：“Lily小姐，我买了一束花，是我对你的祝福，一定要收下。”

　　“期待下一次和你再见面，我始终觉得我们会重逢。”

　　赵银河说：“好的，我现在下来。”

　　她下楼，李遥已经穿过马路走来，递给她一束带露的桔梗菊。

　　桔梗菊的花语是永恒的想念，赵银河接下，向他道谢：“谢谢，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了。”

　　李遥说：“我会的，祝你幸福。”

　　赵银河捧着花笑了。

　　远处一道刺眼的车灯突然射过来，照在两人中间，赵银河抬起手遮住眼睛。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宋先生从驾驶座走下来，脸色阴沉无比：“好久不见，赵银河。”

　　他看着赵银河，见她没有一丝被当场抓包的觉悟，更是冷笑。

　　赵银河很意外：“你怎么在这？”

　　他冷冷回：“出差，顺道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没想到给了我一个惊喜，你动作真快。”

　　赵银河皮笑肉不笑：“多谢夸奖，顺便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

　　宋禹泽：“知道你的消息很难？”

　　“哦，对您来说应该不难。”

　　宋禹泽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在苏黎世待了几个月，原来找了个小白脸。

　　他一改以往笑面虎的作风，很没风度的一把扯住李遥的领子：“你哪位？”

　　赵银河拉住他的手腕：“你太没礼貌了。”

　　她很生气：“他是我的朋友。”

　　宋禹泽看她拦在这个小白脸前面，顿时恼火，一拳打在李遥下巴上，李遥奋起还击。

　　不远处两名正在巡逻的警察看到这里的斗殴情况，立刻大声呵斥他们停下。

　　上周这条街道发生了枪击事件，这段时间巡逻很严，警察按照寻衅斗殴的处置，把他们全部带回警司。

　　*

　　警司办公室里，宋禹泽打了一个电话，马上他的工作人员就要到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可以从警局离开，但是他坚决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李遥坐在远处，赵银河心急如焚，事情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李遥。

　　宋禹泽轻而易举就可以毁了李遥的将来，比如故意让人关他几周，那么李遥的学生档案上就会留下污点，跟随一生的污点。

　　李遥惹不起宋禹泽，她也惹不起，即便在苏黎世，宋家也有很大的势力。

　　警司里气氛凝滞许久，赵银河率先提起：“宋先生，我觉得问题不大，我们私下调解吧，没必要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抱歉，我不同意，”宋禹泽少有的胡搅蛮缠，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愤怒：“也并不打算调解，我的律师很快会到。”

　　“你什么意思？”赵银河上前：“不要太过分，只要调监控出来都能看到是你先动手挑衅的。”

　　“是啊，那就看看谁的律师更专业吧，”他微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年轻人上一课，没有那个能力，就别做能力外的事，否则一定会付出代价。”

　　赵银河看着他，也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好，不接受调解是吧，那我的律师很快也会到。”

　　宋先生笑：“赵银河，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转过去对着李遥：“一个一穷二白的学生，穿着鞋带都磨破边的运动鞋，你觉得这种女人是你可以拿捏的吗？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他点出李遥穿的破运动鞋，让这个年轻学生瞬间窘迫，的确，穷是原罪，特别是在“情敌”面前，直接无地自容。

　　赵银河看着他尴尬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同样的可怜，同样的卑微，同样的抬不起头。

　　她对宋禹泽极度的失望：“嘲讽一个在异国他乡艰难求学的学子很有优越感吗？你也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出身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污点。”

　　宋禹泽仍旧是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但一定是缺点。”

　　赵银河额头上青筋崩起，忍不住回怼：“那你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

　　“你知道你比他大多少岁吗？”

　　“宋禹泽，你老了。”

　　*

　　从警司出来已是深夜，宋先生在律师保镖的簇拥下怒气冲冲的离开，李遥和赵银河并肩走在路上。

　　“抱歉，真的很抱歉，”她一晚上第三次向他道歉：“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放心。”

　　李遥笑了笑：“你有什么可抱歉的？这点承受能力我还是有的。”

　　赵银河问：“你怎么回去，我叫车送你？”

　　他婉拒：“不用了，我骑单车回学校。”

　　又走了很久，赵银河鼓起勇气喊住他，递给他一张卡，里面有足够他读完书的钱：“好好学习。”

　　李遥抿起唇：“什么意思？”

　　赵银河拍拍他的肩：“不要拒绝，这算我的赔偿，即使你一年期满后没能留在查斯教授的实验室，这笔钱也可以帮助你留在这个学校，不要因为一时的自尊心而耽误自己的前途。”

　　他仍旧拒绝，并且跑得更快：“钱，将来会有的，我不拿不劳而获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