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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一 火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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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余杭赵家那场大火已经半个月有余,一眼望去,苍茫的黄土原上孤孤的立着几棵苦槐,苦槐叶子细小的几乎看不出来,以至旅人从来都觉得那是颗死去的枯树。
“哇~哇~”一只乌鸦立在苦槐上叫了几声。一身黑的发亮的羽毛在毒辣太阳下熠熠发光。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赶着一辆马车优哉游哉的走在这如从黄土坡上凿出来的小路上前行,而马车之后,也没有缰绳牵引着,就独独跟着一只小毛驴。
“猴子,今天能赶到么?”一个清亮的女子从车厢中探出头来。
“没问题,半天就能进潼关了,大哥飞鸽传书来说他在关里接咱们。”
“那就好。”那女子虽然眼神明朗,但是隐隐却也透着一丝疲倦。
忽然前方的路有些颠簸了,大概前几天下雨把这泥路下坏了吧?猴子心想。
这半个月来猴儿莫儿一行人,一直担心那群使火的怪人追杀,时而乔装而行,时而昼伏夜行,又捡着净走些无人的小路,半个多月下来,也到平安无事。只要是进了潼关,有大哥照应着,就算都平安了,想到这里,猴子不禁一打马,又加快了车程。
“娘,琥珀好热。”琥珀坐在车厢里说。
“是呀,师娘,怎么突然变得很热?”蓉晚也觉得了有些不对。
“猴子,这走到哪里了?这么热?”莫儿探出头问道。
“这热是从地下传来的..”猴子皱着眉头说。
“再快些吧,我去骑那头驴,马车轻些你也能敢快点,进了潼关就好了。”莫儿还未等马车停稳,就跳下车一个口哨,那头小毛驴就屁颠屁颠的跑来。
“别停,我觉着这里热得蹊跷。”莫儿翻身上了毛驴。
一车一驴就这样跑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呼。”
“吁~”猴子和莫儿一同听了下来,之前前面平白无故就燃起了一道两丈高的火墙。
“还是来了,”莫儿早就觉得这一路太过太平,不出所料,果然有所动作。
“嫂子,这里离潼关不过五十里地,你带着孩子们冲出去,我在这里断后,应该还是能脱身的。”猴子下了马车,看着火墙喘着粗气说。
“不可,你说他们一路跟到这里,一定对我们目的地有所了解,而且这半个月来,多少次可以下手的机会,为什么偏偏挑在这里,他们若不是袂哥的仇家,在这里设套埋伏他,就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我虚实,不敢硬来,知道我们马上要到潼关了,一般人都会拼死的往前冲,也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莫儿抿了抿继续说:“看那崖那两个红衣人,你说,以上次你跟他们过招,若是他们没有拿奇怪的火器,你有几成胜算?”
“没有十成也有□□成吧,那天若不是看着火大心急,怎会叫那几个杂碎缠住。”
“这就是了,我看这伙人功夫不一定有多高强,倒是那火器火阵是一绝。”
“拿如今怎么办?”
“等吧,我看他们也不敢下来跟我们过招,估计再等援兵或者首领,记得那个上次那个火遁走的人?”
“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猴子越觉越热。
“不是坐以待毙,只是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如果他们的援兵来了怎么办?”
“那就认倒霉喽,”莫儿吐了吐舌头,自己心中也没有底“袂哥肯定会来救我们的吧,要是他左等右等等不了的,再说这火墙能少多久?过个把个时辰柴火烧光了,自然就灭了。”
“柴火?我怎么没看到?”
“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么。”莫儿从来都是这么乐观。
“娘,琥珀好热。”琥珀刚拉开帘子就被莫儿恩回去了。
“你刚刚不是还喊困呢?现在中午正热,正好睡午觉,蓉晚,哄你师妹睡午觉,两个人谁都不准出来。”
“哦,”两个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的孩子被莫儿搞的莫名其妙。
其实莫儿心中也是一阵烦躁,毕竟她说那些话只不过是稳住猴子的心,究竟该怎么办她也没底。那个华服公子上次虽然火遁逃了,但是没交过手,谁也不知他功夫到底如何,何况上次射杀那四名大汉不过是暗处偷袭,若是真的过招,莫儿定然还不如猴子呢。
莫儿坐在马车上,抿着嘴唇看着天,猴子则索性脱了上衣,躺在地上晒太阳。而山崖上那两个红衣人也坐在崖边说笑起来,除了烧的放肆的大火,一切倒都是一片祥和,如同往日慵懒的午后一般。
这样的火竟然烧了两个时辰丝毫没有熄灭的势头,眼看日头西坠,天这就要黑了。
“怎么办”莫儿已经渴的说不出话来。
“诶,”猴子看着山头越来越多的红衣人,心中一阵绝望,“这人越聚越多,别说这火阵,就是这人阵咱也突不出去了,何况这牲口也蔫了。”
“都是我不好,中午那会还自作主张说等火灭了。”
“娘,我渴”琥珀刚探出头又被莫儿摁回去。
“叭~”只见天空升起了一直烟花,在这渐暗的天空显得很是显眼。
“糟糕,估计他们老大到了。”莫儿远远望着所有的红衣人都半跪着望着另一个方向。
“诶,猴子你死了别怪我啊,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有耐心。”莫儿绝望的看着那篇火红火红的人群。
“嫂子,嫂子你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那些人怎么一个个往山崖下跳,这么高不怕摔死么?”猴子指着那片红衣人一个个飞向山崖之下,并时不时传来“咚咚沉闷的响声和惨痛的叫喊”
“哦”莫儿懒懒的瞅了一眼,果然只见一个青灰色的影子在山崖上翻动,所过之处,红衣人或是飞下山崖,或是躺倒在地,但由于已经是黄昏,也看不清楚那人到底什么样子,“还真有人呢来就我们了。”
那青灰色的影子又是撞飞了三个人,双脚一弹,竟也从崖上飞了下来,在岩壁上的一处凸凹一缓身,轻巧的托在地上,整个过程如此的流畅。
“是袂哥。”这样的轻功路数,一定是慕容袂了,莫儿心中一阵欢喜。
那青灰色的影子似乎也是看到了莫儿,足一发力,就准备破火墙而入。
“呼”青灰色影子只见平地里突然生出一阵火焰挡住了他的去路,而那火焰渐渐化成了一个人影。
“果然”莫儿看到这人正是那日火烧赵家的那位华服公子。
“先生好大的火气。”华服公子挡住了青灰人影的去路。
“你身上才是一身邪火,何苦为难于我家人?”如今的慕容袂穿着青灰色的长衫,也没有挽个发髻,头发就随意的披洒在肩上。
“我是邪火,你便是正火了么?”那华服公子显得颇有兴致。
“让开”慕容袂不愿和他多说,左足向左一身,整个人竟然不可思议的移动了一丈有余,右足往前一踏,便入了火圈。
“袂哥”莫儿看到慕容袂喜极而泣。
“好俊的身法,连我这鬼火墙都阻不住你。”那个华服公子被慕容袂轻易绕开甚是恼火,也跃过了火墙,不过与其说是跃过,不如说是烧进了火墙。“不过你我虽然留不住,但是带他们走是不大可能。”
“那就试试。”看到莫儿与猴子被火熏的如此颓唐,慕容袂心中也是不悦。说话间一拳夹带着破空之声就奔着华服公子胸口袭去。“砰”华服公子大惊,一个踉跄,没想到此人身法如此之快,险些栽倒,但依旧没有完全躲开这拳,虽然没有完全受了这一拳,但是华服公子还是感到一阵胸闷。
“糟糕”慕容袂虽然一拳打在那人身上,心中却叫不好,那一拳打出,分明是打在什么燃烧之物之上,若不是收手及时,整个右手可能都要被燎伤。这是何等何等护体之术?慕容袂也是闻所未闻。但此时却也容不得他多想,看着那人还未缓过来,又是一拳跟上,但是又怕被那人身上的火气烧伤,十分力气只用了三分,自然被华服公子轻巧避过。
画地为牢,慕容袂仗着自己身法快,脚下踏着九宫,不停出掌,死死把那华服公子所在一个不到五尺的圆中。华服公子也被这一套狂风骤雨的掌法打得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但掌掌都是浅尝辄止,虽然华服公子被围,却不落下风。
如此往复了二十回合有余,只见慕容袂右脚欺向伤门,却是将九宫换成八门的阵法,“喝”慕容袂左拳袭他面门,而右拳击他小腹,华服公子一惊,躲过了左拳,却被慕容袂又拳硬生生的打在肚子上,整个人顿时飞出了一丈多远,“噗”一口鲜血喷出。
而慕容袂此刻也是大汗淋漓,在看右手的整个袖子都被华服公子的护体火气燃着了,慕容袂只好放了华服公子,扑打起袖子上的火苗。
趁着这个空挡,华服公子也顾不得运气疗伤,从腰间抽出一把血红色的铁骨扇,用力的挥了两下,只见周围的火墙忽然高出了一仗还多,周围的空气也显得更加燥热。
“还不受死?”慕容袂扑灭了身上的火,大喊一声,飞身追去。那华服公子也不躲闪,铁骨扇一扇,竟然有两缕火焰像慕容袂飞来,不知深浅,慕容袂也不敢托大,连忙闪开,才发现火焰之中包裹着的是两根金针。“好歹毒。”慕容袂又是一声大喝,追上去。那公子在火气中似乎有所恢复,也不惧慕容袂,铁骨扇一挡,但慕容袂这次却无收势,眼见招式用老,满身都是空门。
“糟糕!”莫儿似乎也看出慕容袂有些不对头,如此鲁莽的硬来,“袂哥,用剑!”
慕容袂满是怒气,似乎这一圈就要将这铁扇与铁扇后面的人都咋个粉碎,忽觉左脚刺痛,低头发现一根金针已经刺入左足,连同整个靴子都已经烧着了。慕容袂愤然把剑,“铮~”秋水剑出,一声如龙吟一般带出一道寒光,似乎整个世界都冷了些许,慕容袂听到剑鸣,明台也清澈了几分,恍然明白了这火阵不但能燎人衣帽,更能乱认心神,立刻抱元守一,长剑护身,转攻为守。那华服公子见慕容袂舍了攻势,心中一松,又突出一口血来,原来慕容袂刚刚那一拳已经伤了他肺腑,只是生死关头,只能拼死一搏,催动真气布下火气之阵,也令伤势加重几分,没想到这样孤注一掷,竟然保了自己一命。眼下趁着这喘息之机急忙运气疗伤,也不敢有所动作。
慕容袂见那人无所攻势,又担心这金针歹毒,亦是强压着真气,生怕毒走全身,那就万劫不复了。两人就如此僵持着,慕容袂忽然觉得整个左腿如同火烧一般的灼痛,果然有毒,慕容袂欲坐下运功逼毒,脚却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被烧焦的外衣也散了一地。
“袂哥。”这是莫儿的声音已经沙哑了,看到慕容袂倒下,急忙跑来,抱住慕容袂,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从慕容袂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牌,上面用小篆写着一个:土字。莫儿也不管,丢到一旁,看着慕容袂,想哭,眼泪去早被这火气蒸干了。
“没事,扶我坐好。”慕容袂知道毒气还未过腰,还压得住。莫儿一面手忙脚乱的扶起慕容袂,一面拍掉慕容袂靴子上的火苗。
“呼”就在这个谁也没注意的当口,周围的火墙竟然一瞬间全熄灭了,空气中也没了那股火气,几乎处于半昏迷的猴子琥珀和蓉晚都看到了一丝清爽。
“大哥小心”猴子看着那华服公子踉踉跄跄走了过来,连忙想提醒,嗓子却干得说不出话来。
“你要干什么!”莫儿摸出了三根银针,攥在手里,随时准备打出。却看着那华服公子走齐路来也是格外的艰难,显然慕容袂那拳也伤他的不轻,但却不是走向莫儿和慕容袂,而是艰难的捡起那块被莫儿丢在一边的铜牌子。
“原来是土灵大人,怪不得这么强悍。”那华服公子恭敬的说。
“那还不拿解药来?”慕容袂虽然也不知道什么是土灵大人,但是明白那块牌子是象征着某种身份,还是一个不一般的身份。
“应该,应该。”华服公子说着从怀中递过一个小瓶.
“不准过来!”莫儿喝道,生怕他有什么诡计。
“土灵大人你见这般御火之术,除了我火魅天下还有第二人能做到么?”说着,华服公子也从怀中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牌子,只是这块是红铜牌子,上面隐隐约约是刻着一个“火”字。
“你”慕容袂刚张口,忽觉腹中灼烫难忍。
“莫说话,焚心神针上覆的是火毒,风入肠肚,你这五脏六腑就是不保了。”火魅见状,只好小瓶丢给莫儿,“这解药不是口服的,从伤口处涂上,走毒过之径,方能清毒,两别用多了,一只金针的火毒你用一小滴就行了,这是水毒,相等的量能相生相克,自然无事,若是量多了,反而中了水毒,那可比我这火毒难过的多。”
莫儿刚准备帮慕容袂敷药,忽听火魅这么说,心中又有些犹豫,皱着眉头盯着慕容袂。
慕容袂点点头,也不敢开口,咬着嘴唇,也能看出他十分痛苦。
莫儿帮慕容袂脱下靴袜,小心翼翼的拔出金针,一滴水毒滴在那比小米还小些的伤口上,慕容袂顿然觉得左脚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接着整个左腿,很快又爬上腹部。渐渐的,这刺骨的寒意变成雪水的冰凉,不多时,整个人有灼热变成了凉爽,似乎水火相克,毒性已经消失无形了。慕容袂穿着烧的破烂的衣服,站起来走了几步。
“多谢”慕容袂冷冷的说道。
“土灵大人客气了,五行使虽未逢面,但是都是为着太一真仙为着天道行事,自然不分彼此。”
五行使,太一真仙,为着天道,慕容袂虽然见多识广,却也从未听过如此名号,但看这人的奇淫巧术,而且这这是五行之一,心中暗暗惊讶,这背后的势力是何等强大,而且江湖上却没有任何消息,可见这个势力隐藏只身,这太一真仙又是怎样的人物?慕容袂忽然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又有着一阵胆寒,这样的江湖,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组织,自己所知,果然是少之又少。
“为何追我朋友?”
“误会误会,这是不是采祭的时候产生的误会么?”
“你烧赵家也是误会?”莫儿想到赵家的惨剧,不禁问道。
“误会误会,若知道那家是土灵大人的朋友,自然换别家了。”火魅咳嗽道。
“究竟为何,你要烧杀人家。”莫儿又问。
“既然土灵大人没告诉你,自然是他觉得不可,我更不能说了,天道易窥,天机莫泄。”
“袂哥?”
“我本就不是什么土灵,真么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慕容袂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即使火魅现在翻脸也不怕他了。
“哦,我也觉得不像,不然土灵大人怎么厚土之术,而是仅用这些寻常人的功夫?”火魅似乎也不惊讶:“不过公子能在离火之阵中伤我如此,也不是寻常武夫了,我火魅平生最爱广交豪杰,不如做个朋友如何?”
“你是想知道我如何得到这枚铜牌吧?”
“呵呵”火魅被他说破,不禁尴尬。
“也罢,我带你去见那人,但你得告诉我这所谓的采祭是什么。”
“这”火魅面犯难色,思忖片刻:“也好,就如你所说。”
“这边走。”慕容袂带着一行人,开向潼关。而随火魅而来的一群红衣人也都火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