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本丸》暮時微雨

74、如果

　　“审神者？”鹤丸国永低喃一声，踩着屋脊去往巫女的身边，

　　手中的小小糕点稳稳地放在屋瓦上，换来一坛澄澈见底的清酒，口味清润中带着一丝甘甜，不醉人，只会带来浅浅的、宜人的微醺，恰如今夜倒映在酒坛中的那一缕月光。

　　鹤丸国永本以为审神者会说些什么，关于他身体的异常，关于被遗忘的幻梦，关于灵力共振和隐藏其后的未知存在，

　　但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专心致志地从花样各异却同样精致的点心里挑出喜欢的一个，再对着高悬的弯月仰头灌上一口酒，似乎屋檐上的这一场相遇真的只是月光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心动于月色的巧合。

　　鹤丸国永慢慢喝了一口清酒，甘甜的味道一路蔓延到心里。晶莹似琥珀的瞳孔逐渐染上一层朦胧的浅醉，鎏金的眼眸失神地遥望天边的月亮，

　　“真美啊……”

　　和他预想的一样，纯白的明月高悬在遥不可及的天边，自顾自照亮漆黑的夜，洒落银色的清晖，从不在乎是否能够得到回应和赞叹，

　　被月光眷顾的人再怎么伸出手，握住的也只不过是万千银辉中的一缕，

　　该怎么做才能靠近那一轮月亮呢？

　　“回到本丸后没有见到主人，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呢”

　　“第一部队出阵后遇到的时间溯行军还是很狡猾，把京都翻个底朝天都没能把它们揪出来”

　　“和泉守提出想要单独见土方岁三一面的时候加州和堀川都很担心他”

　　“大和守悄悄对加州说过，这一次能在池田屋和冲田总司一起战斗，他真的很开心”

　　“历史上的他在池田屋事件中没能陪在冲田总司身边，大和守一直很在意”

　　岚给自己灌下一口酒，安静地听付丧神的碎碎念，间或给出回应，

　　“事情比较紧急，没能等到第一部队回来，真是抱歉呐”

　　“不用担心，检测敌人踪迹的程序已经进行更新迭代，下一次出阵一定能找到它们的”

　　“我倒是觉得不需要太过担心……和泉守和土方岁三很像，他早晚能找到前进的道路”

　　“咦，那两个的悄悄话鹤丸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冲田组的两把刀里，大和守对冲田总司在乎的多嘛，清光反而看得更开一点”

　　清冷的月光流水般淌过指尖，卷起零落的话语坠入温和的夜色，

　　直到付丧神用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波动的平静语气说，“在任务的最后，我们还目睹、不，见证了山南敬助的落幕。”

　　岚准备送到嘴边的手一顿，

　　流动的月光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鹤丸国永还在诉说，“时间溯行军找到山南敬助，不仅是想借他的手改变池田屋事件，也是想改变他本人的死、然后借这个机会改变冲田总司的人生吧，所以才会把未来告诉山南敬助……但最后，山南敬助还是叛出了新选组，甚至比原本的历史更早迎来死亡。”

　　时间溯行军的助力非但没能让山南敬助逃离死亡，反而成了对方走上既定命运的推手。

　　“因为山南敬助和冲田总司，本就不是同路人，”岚冷静、甚至带着几分冷漠，指出，“冲田总司认定了带领他一路走到现在的近藤勇，为了他认定的道路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而山南敬助，他不在乎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未来，之所以加入新选组，也只是想保护被他视作亲人的试卫馆的大家，”

　　巫女垂落的手指扣紧了酒坛，指尖因太过用力而褪去血色，“这两个人只不过是在命运的推动下相遇，然后恰好同行了一段路而已。不论重来多少次，山南敬助总会死在冲田总司手上。”

　　“主人对他们很熟悉？”

　　鹤丸国永等了很久，久到衣服都浸透了夜色，才等来审神者的回答，

　　“……不，我只是、见多了那样的人，”

　　重来千百次、没有记忆也忘掉了过往，却总能在无数的可能中做出同一个选择，

　　“仅仅只是这样罢了。”

　　最后那一句喟叹轻得仿佛刚出口就要融进风里，鹤丸国永侧头去看旁边的审神者，对方蜷起右腿，一手抓着酒坛，身体向后倾斜，顺着屋檐的斜坡懒懒地靠着屋脊，

　　这本该是个仰视的姿势，他却没能看到审神者的眼睛，

　　年轻的姬君目光低敛，长长的睫毛在月下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遮住了暗处涌动的波澜。

　　鹤丸国永瞳孔一颤，

　　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以灵力为媒介缔结永不背叛的契约，在这个与时间溯行军为敌的战场上，他们本该是并肩作战的同盟，是彼此最为亲密的同伴，

　　他的主人就在眼前，在他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他们坐在同一轮明月下，看着同样的风景，分享同一碟点心，

　　鹤丸国永却感觉自己看到的只是镜花水月的幻影，伸出的手指触碰到的只是一丝无形的风，一缕无影的光，

　　有什么东西横在刀剑男士和审神者之间，将咫尺的距离隔出天堑。

　　盛装的巫女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怎么会？”

　　鹤丸国永这才恍然回神，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握着手腕牵引他举起手臂，然后翻转手掌，和他手心相对，

　　“我当然在这里，你看。”

　　源源不断的温度侵袭着皮肤，从指尖向上蔓延，直到心底，鹤丸国永抬眼望去，莹白的灵力在两人手掌相接的地方亮起光芒，相似的灵力在彼此靠近时会引发共鸣，跃动的频率仿佛不同的两颗心在以相同的频率跳动，

　　身体真实的反应似乎已经足够证明审神者的存在并非虚假，

　　但在此刻，鹤丸国永忽然想起了和泉守兼定随口说过的话，

　　他和那个未知的存在到底得有多相像，才能远隔时空引发共振，

　　不同本丸的同一把刀不行，因为它们已经被不同的灵力重新塑造过本体，

　　同一本丸的审神者和刀也不行，因为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并非相同物种，

　　那如果、是同一个本丸的同一把刀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脑海里面不停的转啊转，霸占了脑袋里的全部运转空间，以至于当鹤丸国永终于从中抽出一点注意力时，天上的月亮已经换成了初升的太阳，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被窝，就这么睁着眼睛不知不觉熬了一宿的夜。

　　提问，刀剑男士熬夜之后是会头晕眼花再起不能还是小小熬个大夜根本没在怕的？

　　脑袋晕晕乎乎的太刀付丧神含泪给前一个回答点了个赞。

　　晨练归来的堀川国广大老远就看到了走廊上白色的身影，精神满满地挥舞手臂：“鹤丸桑早上好——”

　　白色的影子从少年的面前轻轻飘过。

　　被彻底无视掉的堀川国广疑惑地挠挠头，“诶？”

　　迟来一步的和泉守兼定也看到了走廊上惊现的白色幽灵，“那是……鹤丸国永？”

　　堀川国广盯着那道白色影子，若有所思，“总觉得鹤丸桑有点不太对劲。”

　　和泉守兼定拍板决定：“那就追上去看看。”

　　堀川国广决定收回自己之前的话，太刀付丧神何止是不太对劲，简直明晃晃把“我有问题”几个大字拍在了脑门上。

　　和泉守兼定高高挑起眉毛，从某人惨白的皮肤打量到漆黑的眼圈，表情一言难尽，

　　这种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一晚上、天亮才终于回来的样子，

　　总觉得耳朵里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碎掉的声音呢。

　　再一次目睹太刀付丧神轻飘飘一头撞向走廊柱子而胁差少年眼疾手快把人救下的场面之后，和泉守兼定实在没忍住，顶着月半眼无语地问道：“只是一个晚上没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鹤丸国永愣了一下，仿佛才刚刚看到面前有人，他眯起眼睛看了好半天这才认出，“是和泉守啊……哇～有没有被我吓到呢？”

　　“吓到了吓到了，”和泉守兼定十分敷衍地附和两声，“我和国广正准备去食堂吃早饭，一起去吧，吃点东西喝点热粥，总能舒服一些。”

　　食堂，粥，两个陌生的词砸在鹤丸国永乱成浆糊的脑袋上，化作头顶两个大大的问号，

　　堀川国广细心地解释，“今天早上清光桑延着田边跑步的时候发现我们之前种在田里的小青菜成熟了，就和大和守桑两个人把菜收起来，去厨房里研究怎么做出好吃的料理，算算时间的话应该快要做好了。”

　　加州清光在看到小青菜后立刻眼冒精光，势要用亲手种出来的粮食做出好吃的料理送给审神者，

　　但有句话说的好，一道成功的料理背后是无数死去的黑暗料理的尸体，

　　总之正好晨练路过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就被红色打刀拉去充当试吃工具人，

　　现在还要再加上鹤丸国永。

　　不管怎么说，在被拉到食堂灌下一碗热汤之后，在灵力的滋润下鹤丸国永堂堂复活！

　　感觉自己终于缓过一口气的付丧神放下碗，左右看了看，很快发现了问题，“少了一个人？”

　　闷头扒拉碗里的米粒的加州清光有点消沉地抬了抬眼，“一文字桑的话，一大早就和主人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