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原发展线 ...
-
*于禁不合时宜的在那天了解到了何为情感。
*他宁愿从未理解。
*重生前的于禁番外，我流，综合网上流传的无数推测搞出的产物
1
于禁为军纪处决朋友一事传到曹操耳里时，他是震惊过的。
不过沉思片刻，他决定继续信任，甚至更加信任于文则。
夏侯惇来他府上时提到此事，叹道:“文则他委实不近人情。”
曹操煞有介事的附和几句，随即换了个方向:“感慨之余，我心中却有底了。”
“哦？”
“他情绪藏的太好了些，这让我总是看不透。”曹操叹道“如文若、奉孝我可与他畅谈天下大势，如恶来我也知他心中唯义字而已，可文则不声不响随我至今……”
“我一直不清楚他内心作何想法，文则并非为心中大义追随我，与我也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之间也没有知遇之恩。”
曹操越说越郁闷，顺手从夏侯惇手里抢了刚满上的酒:“现在我知道了。文则确实不近人情，他在意的唯有规则，我的命令也是规则的一部分，所以他在意我的命令，而背离我即为脱离规则。”
主公在将军无奈的注视下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回原处佯做无事发生:“让于文则违规，也许就像让义人背诺一样令他痛苦。”
“这就够了？”夏侯惇抱臂。
“这就够了。”
“如果他哪天不再遵守规则呢。”
“那就不是他了。”曹操随口回答“不过，还是有些期待他放下理智的样子。”
在乱世里，执拗守着规则不放的，除却一方强者，便只是胆小鬼。
不论是哪种，曹操因他的理性而信任他。
2
于禁知道，许多与他相处过的人总是会希望他能带点感情。
张辽总说他无趣，将领们的聚会上公然称他像块冰冷的石头。
于禁只是坐在墙角静静地擦拭三尖刀，闻言抬眼看去:“那你天天来招惹一块石头？”
“能把石头锤裂也是本事嘛。”张文远带着醉意，笑嘻嘻的说“都是同僚，你还能真下手啊？”
“……”于禁缓缓起身，决定如他所愿。
在众将喜闻乐见大快人心的围观下，张辽在于文则的追杀中醒酒了。
3
其实于禁有些羡慕那些激情澎湃的将领，那种有目标有信条的人生定然很充实。
于文则只是时代潮流中的浮萍，他没有寻找施展才能的明主，也没指望功成名就，多年的发展不过顺水推舟。
比起发展个性，遵守规则、维护规则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事情。
不过，也许学着其他人热情的样子会更好一些。
此后，于禁给自己制定了新的规则，学着在平日带上情绪。
他会咆哮着赶走张辽让他别再捣乱，会头疼的拒绝张郃的起舞请求，偶尔会和其他将领胡闹，平日又会制止将士们不合军法的行止，甚至因为张辽捣乱和曾经不算熟悉的人结下革命性的友谊。
一切都是遵循本能，于禁没什么参考，只是总觉得自己情感功能正常的话会是这样和他们相处。
遥远记忆里的自己，可能就是这种性格吧。
没人看到他严肃外表下冷淡的灵魂，他们在和于文则相处，那个人又不是于文则。
他装的太像了。
说于禁根本没在生气，那张辽都不信，天天青筋暴起剑拔弩张都是假的？
偶尔，于禁也会思考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不过是一个想法。
4
曹营上下都知道，张辽将军总是热衷于让于禁将军变脸。
“而且你们不觉得和他打架很过瘾吗？”
乐进:“不觉得。”
张文远对于文则抱着一种奇特的好奇心:军师的目标是跟随明主发挥才能，文臣的目标在于平定战乱，大多数武将都会表现出对战功的偏好，渴望功成名就。不如说，乱世中能出人头地的多数都是这样，成就大业，家族兴旺发达。
可于文则是为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还是不够了解同僚。
抱着搞事心态，某次张将军醉醺醺的抱着坛子找上门去，在于文则无奈的注视中大喇喇的走进对方府邸，酒坛往石桌上一敲就开始问起来:“于将军，你说你跟主公……嗝……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图什么啊……嗝……”
于禁不准备和醉鬼计较，靠在门口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张辽半醉中不信这种答案，手臂在石桌上敲得啪啪响，于禁看了都替他觉得疼，走近准备把他搬出去。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张辽撇撇嘴，试图举起酒坛再喝点，没成想手一抖，一坛子全贡献给两人的衣服。
“唉？没了……”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张文远还在试图倒出点酒。
“……张文远你有病啊。”
满身酒气的张辽被于禁丢出院墙，啪的一声摔在偷听的张郃面前。
张郃与他面面相觑片刻，没敢细看他的表情，飞速道歉:“抱歉于将军方才张辽将军冲的太快了没看住。”
5
与大多数激情澎湃、心怀大志的将军不同，平日领兵作战对于禁来说就像任务，认真完成自己的部分即可。
他没时间去伤心、震惊、痛苦或是别的，没时间去记住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活下去这件事在战乱中就足够令人费尽心思。
于禁身边亲近的人本就寥寥，于是本就几近稀薄的情感在连年的战乱中消失了。
于文则已经把自己打造成了曹魏战争机器中的一个零件，需要时派上用场就不算糟糕。
至于是否拥有出色发挥、临阵是否灵活多变，他并不在意:只要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任务，达成主公的目标并且活下来即可。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活下来，于禁自己也忘了。
他只是麻木的踏过战场上的血肉，强迫自己忽略它们曾活过的事实。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谁会在意战车碾过的是荠菜还是薇草呢？
6
于禁奉曹仁之命率援军在城东驻扎。
没顶大水冲入营寨前，他没想过失败来的这般猝不及防。
突如其来的洪水陡然将他拍进冰冷的河底，于禁身着重甲，被天灾冲的七荤八素眼底发黑，险些昏过去，身体的本能驱使他勉强浮上水面，在重重障碍物的冲击下挣扎到岸边。
他眼冒金星，伸手还扼着自己的咽喉，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试图把噎在其中的窒息感吐出去。
冰冷的雨滴砸在将军脸上。
许久，于禁才勉强缓过劲，踉跄着试图起身查看情况。
……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7
他颤颤嘴唇，一时愣在原地。
原来方才水中不断冲击他的障碍物不是上游的木石泥浆，竟是他率领来支援樊城的七军。
由溺水而暂时失灵的听觉与视觉终于恢复，无数事物一股脑的塞进他的灵魂:大水的冲刷声，万人的哀嚎声冲进他的脑子又被泼天大雨吞没，活生生的面容浮现在他眼前又被无情洪水冲走。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于禁体内几十年来仿佛隔了一层冰的屏障被打破了，世界在他的感知中从未如此清晰过。
将军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他整理好思绪奋力大喊，以为自己如往日般发出了集结号令，可滂沱大雨却无情的将一切吞没，嘶哑的呐喊没能激起一丝浪花。
他只能徒劳的蹲下身，试图捞出大水中的士卒。
除了部下们绝望的眼神，于禁什么都没有留住。
于禁徒劳的跪坐在湍急的洪水边，从军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想要痛哭的欲望。
8
狼狈不堪的于禁看到了远远开来的蜀军战船。
船头那个绿色的身影他不算陌生。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9
关羽在曹营时曾见过这位将军。
那时的于禁面色严肃，毫不留情批评张辽过火的行为——比如趁他不注意在发冠上插花。
张文远不知说了些什么，似是惹怒了对方，关羽就见冷面将军当场炸毛，提起三尖刀把张辽撵的满地乱窜。
场面很热闹，还有其他将军在给于禁喝彩。
可于禁眼里很平淡。关羽看进那双眼睛，没有觉察到丝毫情感的存在，只有一片不知名的冰冷。
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这种眼神令他厌恶。
人有些眼熟。
从那冷泉中抽身出来，关羽瞥向身侧的曹孟德。
“咳，让云长见笑了。”曹操对此一无所觉，还相当自然的介绍“文远你是认得的，追着他打的那人是于禁于文则，文则向来军纪严明。”
于禁。传闻是曹营中的中坚大将，追随曹操多年，当年十八路诸侯时他似乎曾看到过这位将军。
出乎意料的，他们之间少有交集，偶尔关羽经过练兵场时才会互相示意。
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关羽没少见张文远去招惹对方，可无论表现如何，那个将军眼底都波澜不惊，一片死寂。
“云长很在意这个？”张辽倒是心大“文则将军就是这样，他人还是很好的。”
现在这世道，哪有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不过一个冷心冷情的敌人。关羽很快把这件事放在脑后。
10
天降大水，蜀军阵地顿时士气高涨。
由于久居荆州，蜀军选择营地时自然而然的选择更为安全的地方，因此几乎没有损失，更何况他们还有水军。
魏军则不同，一段时间下来，他们都清楚魏军此次前来支援的驻扎地在哪里。
不巧，正是在这洪水的必经之路上。
11
关羽率领水军前去歼敌，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大水中的于文则，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姿态。
当年冷漠的大将浑身裹满淤泥，毫无形象可言，要不是那身铠甲，关将军险些没认出来这是于禁。
显而易见，被冲垮防线的魏军已经不成气候，于是关羽不介意同对方聊两句。
“水计。”
“不，此乃天意。”
跪坐在地上的将军抬起头，关羽不经意间撞进对方的眼睛里。
炽烈的悲痛与绝望烧在漆黑的眼瞳中。
12
于禁不合时宜的在那天感受到何为情感。
他宁愿从未理解。
至少可以无知无觉的赴死。
13
说来奇怪，这时的于禁让关羽觉得比过去更像一个活人。
“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
“倘若你投降，我便没必要追杀这些散兵了。”
“……”
“你应当也有需要活下去的事情吧。”
“……”
关羽劝降劝的很敷衍，他没干过这种活。
要他说，作为忠义之士为主公赴死才是正道，若是投降关公才会低看他，怎么可能还会想办法劝降。
在关羽看来，这样的话对曾经见过的于将军来说毫无用处，他本也没打算挤出这么几句干巴巴的话，可刚才那个眼神让他改了主意。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关羽窥见了一丝劝降的希望。
14
需要活下去才能完成的事。
只有活下去这个念头本身。
于禁沉默良久，选择放弃抵抗。
关羽不去揣度他沉默间想了什么，只是欣然接受战果，兑现承诺。
蜀军得到了三万俘虏、樊城与一场大胜。
15
“我是不会投降的。”
“那你想见于禁最后一面吗？”
庞德猛得抬头看去。
沉默良久，关羽听不明真相的败军之将笃定:“你们不会杀文则将军。”
“看来你也知道于文则的作用。”
关羽见这败军之将扯了扯嘴角，没把他当外人似的开始聊天:“……我倒是蛮高兴的。”
你们曹军画风这么清奇哦？
“你知他将会名声扫地，痛苦万分，为何还高兴的起来？”
庞德叹了口气:“我倒不是……唉……只是将军他……”
沉默了一阵，关羽听到这个曹将的絮叨:“唉……我死是为了心里的忠义，为了家人为了名节，有些事是比生命还重要的。”
关羽暗自点头，倒也耐下心来听他说完。
“可文则将军他不懂，不，是不重视这些——唉你等等别提刀。”
“他……没办法感受活人的重要，又如何去选择一个壮烈的死亡呢。”
“这几年下来我也差不多看出来了:文则将军只知道遵守规则却不能理解人的感情——他倒是很努力变得近人情些——让他为了别人信奉的事物效死太可惜了……”
“如果他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16
关羽拧着眉头打断了他的絮叨:“生即为生，还需要理由吗？死才需要。”
地上的曹将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期待他活着……这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念叨了半天，庞德又一次深深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将军那样的人不该如此，他该活的精彩些。”
“……真想看那双眼睛亮起来的时候。”
“可惜我看不到那天了。”
“关羽，拔刀吧。”
17
关羽收刀离开了刑场。
他回忆起找到于禁时看到的眼神，大雨中，不同往日的炽烈感情如同浴火重生。
也许那个降将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于文则。
18
于禁安静的接受安排，并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
文则将军明白为何蜀军不杀他，此刻却宁愿关羽来个先斩后奏。
不知樊城的水灾打破了什么，但如今的于禁再也无法回到曾经那样仿若与世隔绝的状态了。
对主公的忠诚，对元让将军的信赖，对将士们的重视，对孩子的关怀，对战争的痛苦……曾经同于禁本人一起被封存的情绪汹涌而出，像是对主人的报复，愈演愈烈。
于禁感知到曾经胜仗后的喜悦与兴奋，感知到自己保护曹仁时的决绝，感知到平日给张辽收拾烂摊子的无可奈何……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
19
可惜不太是时候。
那些家伙，怕是再也不想见到自己这个懦夫了。
窒息爬上鼻腔，羞愧堵住声带。
严肃的将军缓缓抬手卡住喉咙，分明没有用力却感受到了如溺水般无二的痛苦。
愧对主公。
20
他知道附近有人看守，木已成舟想要再了断便是难上加难。
我要活到重新见到主公的时候，要当面请罪，任凭惩戒，无论结果如何，哪怕接受军法处死也接受不怠。
有些事情是比生命还重要的。
于禁于文则，郑重的给自己选好了死法。
21
那一天，于禁的主公，于禁的同僚，于禁的友人与亲人们获得了他毫无保留的忠诚。
与此同时，于文则成了他们心中的耻辱。
于禁知晓。
自己合该孤身一人。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原发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