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下》羡枳

15、第14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吹散了白芷汐的长发，扬起的发丝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半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地聚焦。

　　所以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真的是他。

　　一时莫名的情绪涌起，白芷汐有些反胃，难受得想干呕。

　　她抬手拢了拢头发。
　　被遮挡的视野变得开阔，白芷汐这才看清司遇珩的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虽然换掉了身上的银灰色西装，一身常见的休闲服，但白芷汐能轻而易举地分辨被口罩遮掩住的人——
　　戎倾。

　　戎倾似乎也有些诧异他们两个人的相识，他略带疑惑的眼睛在白芷汐和司遇珩之间看了看，而后浅浅一笑。

　　被口罩遮挡着，白芷汐本来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但此刻他眉眼微弯，夹杂着浅淡的笑意，恣意优雅。

　　如果说戎倾是风度翩翩的绅士，司遇珩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此时此刻神仙那双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表情晦暗不明。

　　“白小姐？”戎倾四处张望了一下，他的声线不似司遇珩那般低沉暗哑，更像潺潺溪流温润亲和，“字小姐回去了吗？”

　　“嗯，她回去了。”

　　他似乎又浅浅地笑了一下，补充说：“这么晚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这句话似乎是触了司遇珩什么点，司遇珩看着她，眸色渐深。

　　他本身就气场极强，是那种长期位居高位而自发形成的威慑力，平时不语时就容易让人生怯，何况现在薄唇紧抿，眸色深黑。

　　白芷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拢了拢外套，将自己的脑袋缩进衣领里。

　　气氛有些奇妙。

　　戎倾垂眸笑了笑，说：“白小姐和阿遇认识吗？还真的是奇妙的缘分呢。”

　　阿遇？
　　这个略显亲密的称呼让白芷汐愣了愣，她想起不久前司遇珩和她说过的，他身边与他相熟的人，都会叫他阿遇。

　　所以，司遇珩……认识戎倾吗？
　　甚至可以说，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也不一般。

　　那他出现在这里，是来找戎倾的吗？
　　可为什么，又会目不斜视地越过了戎倾的休息室。

　　白芷汐有种淡淡的失落，明明已经离得很近，明明已经在走进他的生活。
　　却总觉得相隔甚远。

　　司遇珩神色冷淡，语气也冷邦邦的，“我送你回去。”

　　他的面部表情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此时此刻，虽然他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白芷汐似乎能感受到他轻薄的怒意。

　　只是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但这样的司遇珩让她都些胆怯，她什么都不敢问，默默地站在他们一侧。

　　司遇珩和戎倾在说些常见的家常话。
　　“这次准备在东城待多久？”
　　“凌晨的飞机，要回津城了。”
　　“嗯，怎么不待久些？”
　　“最近通告比较多，之前定好的，不能违约。”
　　……
　　再日常不过的对话。
　　可也恰恰说明了，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说着说着，戎倾的助理开着保姆车过来了，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

　　司遇珩让白芷汐在原地等他，他送着戎倾上车。

　　深夜的路灯摇曳，路上只有零星的车辆驶过，万籁俱静，倒是在树叶间穿梭的风声会更为清晰。

　　他们可能是久别重逢的好友，戎倾就算上了车，也没有关门，继续和司遇珩在交流些什么。

　　白芷汐离得有些远，听不太清，看到司遇珩替他关上门。

　　正好一阵风吹过，白芷汐不偏不倚地听见戎倾后面的一句：“……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了。”

　　司遇珩微垂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说：“会有的。”

　　戎倾抵住快要关上的车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保重。”

　　保重？
　　两个人看上去，就是深交多年的好友，为什么在离别的时候，会用保重这样的词眼？
　　戎倾在说这两个字时，似乎格外地沉重。

　　白芷汐微怔，又见戎倾的视线越过了司遇珩，稳稳当当地落在她身上。
　　他已经摘去了遮住大半边脸的黑色口罩，五官也随之清晰，这一次，白芷汐终于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表情，他和她微笑告别：“白小姐，下次见。”

　　他说的是，下次见。

　　白芷汐有些受宠若惊的，毕竟戎倾无论从身份地位来看都能与现在的一线明星先媲美，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平易近人了。

　　不过戎倾这种等级的公众人物，她也没什么机会再和他遇见了。

　　但白芷汐还是浅笑着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见到戎倾老师。”

　　戎倾点点头，又看了司遇珩一眼，朝他点头致意了一下，彻底地将车门合上。

　　车子很快没入车流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司遇珩仍站在原地，似乎在沉思，摇曳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乍一看，有几分萧肃的落寞。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烟，又忍住了，转过身朝白芷汐走近，“走吧。”
　　他说。

　　虽然司遇珩是寡言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主动找话题和白芷汐聊天，这会儿他沉默地走在她前面，也不主动和她交流，白芷汐就更不敢和他说话了。
　　他该不会……真的在生什么气吧。

　　白芷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上了他那辆黑色的LEXUS。

　　司遇珩沉默不语地启动车辆。

　　车内安静得压抑，白芷汐心里有些发憷，低头玩起了手机。

　　平时喜欢看的小短文也看不太进去了，她开始和字童扣字聊天。
　　【Girasol：QAQ你到家了吗？】
　　【Girasol：我还有一会儿才到。】
　　【Girasol：我刚刚又遇到戎倾了，他还和我说下次见，羡慕死你。】

　　等了好一会儿字童都没有回复，白芷汐自讨没趣。

　　又偷偷看了司遇珩一眼。
　　好吧，还是那表情，变都不带变化的。

　　她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这会儿也有点小小的不开心，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他要迁怒于她？

　　越想越有道理，白芷汐把手机放在一边，两眼一闭，靠着椅背阖眼假寐。

　　司遇珩一直在用余光观察她的举动，“……”

　　本来因为她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孤身在外而有些生气的司遇珩，此刻不由得开始自我反省。
　　原本是想让她长个记性的，但刚刚对她的态度确实是冷了些。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了车载音响。
　　车内响起了熟悉低缓的交响乐。

　　白芷汐原本是在假寐的，但鼻腔内是他令人心安的檀香，耳内是舒缓的乐曲，听着听着，竟然也真的产生了困意。

　　她就这样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好像感觉到有人凑近她帮她调低了椅背，她睡觉的姿势又舒服了些。

　　再度醒来，夜更深了。

　　白芷汐懵懵懂懂地揉了揉眼睛，好像是他们小区楼的露天停车场。

　　她侧过眸，就见司遇珩单手靠在窗沿支撑着下颚，唇间咬着没有点燃的烟，看着窗外寂寥的景色出神。

　　以白芷汐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半边侧脸，线条流畅清晰，眼底带着无限的落寞。
　　这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神色。

　　司遇珩不该和这些字眼搭上边的，或者说，他这个人就和形容词就搭不上边。

　　白芷汐徒然升起一股燥意，心脏有些丝丝缕缕地痛。
　　她发现自己见不得他这样的神态。

　　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司遇珩微微地侧眸。

　　他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那抹落寞在他回眸时早已消失殆尽，仿佛是白芷汐的错觉。

　　司遇珩取下咬在唇间的烟，“醒了？”

　　这会儿的语气总算不像一开始那般冷硬。

　　白芷汐听到他有转为温柔的语调，微微发怔，其实她一直觉得司遇珩整个人都挺冷漠的，在听到他和其他人交流后，她才发现他对她的态度用温柔似水来描述都不为过。

　　白芷汐点点头，问：“我睡了很久吗？”

　　“还好，不到一个小时，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醒你，”他将烟支重新放回烟盒内，“走吧，该上去了。”

　　下车时白芷汐看了眼手机，居然也快一点了。
　　可能是她一直没回消息，字童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白芷汐连忙回了她的信息。
　　【Girasol：我回家了，别担心。】
　　【儿童字：你是要吓死我，我差点都要报警了。】
　　【Girasol：刚刚不小心睡着了啦，你快点去睡觉。】

　　发后面一条消息的时候白芷汐正好跟着司遇珩进了电梯，没了信号，消息一直在转圈圈，也没有成功发送出去。

　　白芷汐举着手机等信号恢复。

　　男人高大的身躯就站在她的身后，想到以他的高度应该是能看到她的手机屏幕的，白芷汐默默地收起手机。

　　“今晚为什么会在那里？”
　　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间里，兀自响起他低缓的声音。

　　“啊？”没反应过来。

　　“你朋友呢？为什么那么晚了也没有和你一起？”他继续问。

　　白芷汐，“……”

　　“白芷汐，你知不知道……”他的声调总算是有了些起伏，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开门声正好覆盖了他后半句话。

　　但白芷汐还是清晰地听见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