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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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女孩子，分明是夏夜自己。
暮春四月的风景不似初春那般还带着冬季的清冷寥落，也不似仲夏那般盛到极处的热烈绚烂，而是在春日的温暖中透着星星点点初夏的繁华，竟是恰到好处的妥帖。夕阳的余晖中，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乌黑的短发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整个画面都是淡淡的暖色调，红色的夕阳，金色的云彩，连少女的衣裙和面庞都如同被浸染了一层清淡的粉色。
照片里的少女眼睛虽然被手中的相机挡住，可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却清晰可辨。笑意里带着自心底透出的的愉悦和满足，又从眼角眉梢散开，流淌着同阳光汇成一片。
宁静而平和。
夏夜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面。
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笑容。
而那幅照片就这样不经意地，触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偏过头去看照片旁边的作者信息，东京私立青春学园二年，不二周助。
这个……就是他所谓的“惊喜”么？
“夏夜。”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熟悉的笑意。
“哎，不二学长你认识这个女生？”
夏夜转过身，还未开口便听到不二身旁的男生发问。声音的主人拥有同夏夜一样的黑发黑眸，只是这样的喧哗在展览馆中显得有点不协调。
她立在原地，眉头微不可查地轻皱。
“这是我下一级的学弟，桃城武。”不二介绍道。
“你好，我叫菊丸英二，是不二的同班同学喵～”不二身旁的红发少年笑嘻嘻地说。
“乾贞治。”乾的自我介绍相当简洁，而后又推了推眼镜：“根据不二的称呼判断，他们之间是朋友的可能性为72%，是情侣的可能性为25%，其他关系的可能性为3%。”
夏夜再次微不可查地皱眉。她后退一步，向众人行礼道：“立海大附属一年，出云夏夜，请多指教。”
“你是立海大的？你们网球部很厉害的喵～”提到网球，菊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很厉害么？夏夜并不怎么关注网球部的事，只依稀记得仁王提起过他们拿到了去年的全国冠军。这样的话，应该也可以被称为“厉害”了吧。
她弯弯唇角，并不答话。
“你们快看，不二学长这张照片上的女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桃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
见过个大头鬼！夏夜在心里默默叹气，那张照片上根本就是她好吧……
乾笑着看看照片又看看夏夜，并不点破。
“啊，是你！”菊丸忽然原地跳了一下：“你是不是不二的女朋友？”
女朋友？
夏夜在心里嗤了一声。原本便只是朋友，而今天他给她的“惊喜”，倒要让她重新考虑一下这般的朋友值不值得做了。
“目前就只是朋友而已。”仿佛察觉到了夏夜的情绪，不二出声解释。
菊丸还要再问，看到不二愈发灿烂的笑容，便也不自觉噤了声。
“抱歉。”不二轻声对夏夜解释：“我不知道他们会跟来……”
“我没有在意。”夏夜答道。只是另一件事，他便不准备道歉了么……
“说起来，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你的作品呐。”
触到不二盈满笑意的双眸，夏夜忽然没有了追问的打算。她伸手指向右边的转角：“在那里。”
看到夏夜的作品，不二也是一怔。
他们都是剑走偏锋的人呐，他微笑。
拍照的时间应当是初夏，木槿开得满树纷繁。照片的背景是喧闹的游乐场，景深取得极小，刻意模糊的背景变成了深深浅浅闪烁的光点，却还看得清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照片上的人物竟出乎意料是背影，年老的夫妻拉着年幼的小孙子在归家的路上渐行渐远。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渐渐交叠在一起，喧嚣的游乐场中，仿佛只留下这一隅静谧安然。
似乎是听到了谁的呼唤，照片里的小男孩忽然回过头，弯起眼睛笑得灿烂。小男孩的个头还不及那对夫妻的腰身，此刻正微微仰起头向身旁的老人说着什么。那一隅的静谧安然，又一下子带上了活泼明亮的色彩。
——单只想想便觉得温暖的场景。
不二忽然想起某个周六，从游乐场回来的夏夜曾这样告诉过他。
他忽然发现，这半年来他所熟悉的那个女孩子开始一点一点变得开朗变得平和，在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时候。
改变她的……会是那个同她一起去游乐场的学长么？
不二敛去笑意，冰蓝色的眸子里光芒愈发璀璨。
“学长，我们今天中午去吃炸虾汉堡吧！” 从展览厅出来，桃城建议道。
“如果你继续吃垃圾食品，缺钙的可能性为50%，缺乏维生素的可能性为36%，体内蛋白质变性的可能性为27%，三年之后肥胖的可能性为18%，三十岁之后导致心血管疾病的可能性为7%，致癌的可能性为3%，且每年以1%的速度递增。”乾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本子，一边记录一边说着。
夏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忽然发现，这个人还挺有趣的么。
“呃……”桃城显然被打击到了，他挠挠头发，有些沮丧地改变主意，“那么乾学长觉得应该去吃什么？”
“呐，我们去阿隆家吃寿司吧！”菊丸接过话：“阿隆说他最近刚刚学会了一种新的星鳗寿司呢！”
“我附议。”乾点点头。
“你也一起来吧？”不二转向夏夜，提出邀请。
“谢谢，不用了。”夏夜回绝。他们之间那种欢快的气氛令她觉得自己是煞风景的外人，更何况她本不习惯同刚刚认识的人一起吃饭谈笑。
“唔，那么我送你。”不待夏夜拒绝，不二便微笑着与青学的其他人告别。
“不二，加油！”菊丸离开前，还不忘眨着眼睛向不二挥了挥手。
“这么早就要回神奈川？”
“是。”
“饿着肚子也没有关系吗？”
“是。”
两个人走在东京的街道上，气氛却与上一次自山上取景归来大不相同。跟不二的朋友们分开之后夏夜便没了继续装下去的心思，连答话都变得淡淡的。
那个时候走在他身旁夏夜只觉得安心，可现在，她却觉得有点烦闷。
所谓的朋友，就是这样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随便将她的照片用来参赛么？倘若如此，那么这样的朋友不做也罢。
“我没有别的意思。”不二忽然开口。
夏夜不语，依旧低着头前行。
“只是觉得……”不二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合适的表达，“那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那样专注于梦想的你，才会有那般遮不住的光彩。
仿佛是整个傍晚温暖阳光汇聚的焦点。
其实你心底，是比谁都要柔软都要坚韧的吧。
夏夜再次怔住。
他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深深埋在壳子里面的，竟是那样一个自己吗？不过数面之缘，他对她的了解，竟超过了她自己吗？
“呐，不二君……”
夏夜有片刻的迟疑。她不知自己是应当说没关系，还是应当说谢谢你。再或许……是告诉他她还在生气？
“我们去看展览吧。”似乎并未察觉到夏夜的心思，不二轻巧地转了话题。
“哎？”
“《印象主义的镜头》，东京都摄影美术馆。”
“不是明天才开始？”夏夜疑惑。
“今天是美术馆内部的会员活动，下午三点会有讲座。”不二重新眯起眼睛微笑：“我预定了两张票。”
等到两个人站在展览厅的时候，夏夜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拐带了。一听到有莫奈在Giverny留下的画作就兴奋地跟了过来……她再次鄙视自己。
展览的内容主要是早期印象派画家及画意派摄影家的作品。其中不乏名家名作，比如莫奈和马奈的油画，还有雷兰德、德马奇等人的摄影。夏夜一路行来，不禁在心里默默惋惜。
“可惜了。”
听到不二的声音，夏夜微讶：“什么可惜？”
“你不觉得么？”不二转头看向夏夜：“画意派摄影发展到印象主义，竟是走到了绝处。”
“很少碰到为他们惋惜的人呐。印象派摄影一直都被正统的摄影师称为‘仿画派’，萧伯纳也说他不喜欢这些‘失真的摄影师’。”
“其实跟当时的风气也有关系，” 夏夜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摄影师是失败的画家，连德马奇这样的名家最后都放弃了摄影转向绘画。”
“喜欢的人自然会坚持下去。”不二显然是印象派摄影的拥簇者：“至少我会。你也会吧？”
“嗯。”夏夜点头承认。刚刚迷上摄影的时候她曾听一位大师说过，是人，而不是机器在拍照。太注重技巧的结果，只能是和相机一起变成冰冷的机器。
“说到底，最重要的不过是坚持自我。”不二顿了顿，再开口时竟有了几分意味深长：“夏夜你要记得呐——无论是什么事情。”
两个人在美术馆里逛了许久，夏夜拿着相机拍了一路，而不二则只是站在她身旁默默微笑，及时替她隔开周围的人流。
那样一个女孩子，他记不清到底关注了多久。似乎从一开始便是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发觉时，早已放不开手。
只是不知为什么，看她拍照的样子总有种轻微的违和感，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出来。说起来倒是跟手冢有相似的特质呐，表面上都是——等等，
“你是左撇子？”
想起手冢，不二忽然发现症结所在。夏夜一直都用左眼来对焦，怪不得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不是。”夏夜条件反射一般地否认。
回过头看看不二并未相信的表情，她抿抿唇解释：“只是左眼看得清晰一点。”
没有人知道，自四年前那个噩梦一般的晚上之后，夏夜左眼的视力依旧是完美的2.0；而右眼，只余0.8的视力。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照片
，还差 